将短剑刺向沉睡中的帝王, 玛格丽特的眼中闪动着充满的凶光。
时隔这么多年,她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十几年前,她投降于萨尔狄斯的麾下, 为了就是这一天。
如今, 这位被世人称之为暴君的陛下越发乖张的行事作风已经到了让他的下属们都感到惧怕的程度。
这些年来,他肆意妄为、暴戾嗜杀的行径早已惹得天怒人怨。
世人对其的不满之心日益增长, 众人对其怨声载道。
只要她杀死这个暴君, 再将自己以往犯下的杀戮全部推到暴君身上, 那么,她就是拯救世人于水火之中的救世者
凭借这个威望, 她就能取代萨尔狄斯成为新的女帝
只要这一剑刺进心脏
然而, 就在利刃即将刺入依然沉睡不醒的萨尔狄斯胸口的前一瞬间。
萨尔狄斯腰侧的短剑突然自己从剑鞘中拔出。
在玛格丽特错愕的目光之中,铿的一声,自己漂浮在空中的短剑硬生生地架住了自己刺下去的剑刃。
看着眼前悬浮着的短剑,玛格丽特呆滞了一秒。
这这是什么诡异的状况
莫非是波多雅斯的神灵的庇护
但是,她也只懵了一秒, 瞳孔就猛地收缩起来。
她的脸上透出如饿鲨般的狠绝之意,浑身上下更是爆发出一股一往无前的骇人气势。
待在萨尔狄斯身边多年,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位陛下的可怕。
成功, 便是取而代之,万丈荣光。
失败,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就算眼前这个人有所谓的神灵庇佑又如何
她玛格丽特从来不信什么神灵
她只信自己手中的剑
就算是短剑自动飞出挡住这一剑如此诡异的状况,也没有让女沙赫动摇分毫。
反而让她目露凶光,以豁出一切的拼命气势再度一剑狠狠劈下
铿
钢刃交击,带着嗡鸣声的撞击声在房间里响起。
多年来跟随萨尔狄斯南征北战的女沙赫的强大毋庸置疑。
她凶悍一击之下,那凶猛的力道竟是将本就是仓促应战的弥亚整个人都撞得向后倒去。
糟了
手上的虎口被那凶狠的力道震得还在隐隐作痛。
踉跄向后倒去的弥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沙赫不给人丝毫喘息之机,紧跟着一剑砍下
眼看那一剑已经刺到了他的眼前, 就要砍进他的眉心之间。
一只手突然从后方伸出,穿过他的胸口,一把抓住被他紧紧攥着的短剑剑柄。
那只手和他的手重叠在了一起。
下一秒,巨大的力道传递到他的手上。
他手中的短剑猛地向前,和女沙赫劈来的剑刃重重地撞在一起。
钢刃摩擦之间,火花飞溅。
弥亚在飞溅的火花中看见了刚才还状如疯兽的女沙赫眼底的错愕,以及一闪而过的惊惧。
在绝对力量的压制之下,弥亚手中的短剑硬生生地压过了女沙赫,一剑劈开了血红色的皮甲,将女沙赫的胸口整个儿都劈裂开来。
从她胸口喷溅而出的鲜血穿透了弥亚透明的身体,洒落在弥亚身后的那个人身上。
“蠢货。”
熟悉的低沉声音从后面传来。
让少年紧绷的肩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玛格丽特吐出一口血,倒在地上。
她本以为萨尔狄斯那句蠢货是在说她,但一抬眼才发现萨尔狄斯的目光根本没有落在她身上。
他对她视若无睹,目光却是落在他自己的身前。
那个明明什么都没有的地方。
她侧身伏在地上,再度吐出一口血。
胸口血如泉涌,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救了。
她布满血丝的眼盯着萨尔狄斯。
“你没中毒”
一边咳着血,她一边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
未能一击即中的不甘散去,她的眼底浮现出一丝释然。
成王败寇。
她输了。
她再次败给了萨尔狄斯。
就是如此而已。
她无话可说。
意识在逐渐涣散,视线一点点变得模糊,视野中的一切都逐渐变成了灰白的颜色。
蓦然间,她处于涣散中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她看见了一个透明的身影。
淡金发丝的少年手握短剑站在萨尔狄斯身前,而不曾看她一眼的萨尔狄斯的目光原来是落在这个少年的身上。
在最后这一眼之后,她的意识彻底堕入黑暗。
鲜血顺着握着剑柄的手指滴落下去,在雪白的石砖上晕开血色的痕迹。
弥亚松开手。
短剑落在了萨尔狄斯的手中。
他仰起头。
黑夜之中,俯视着他的眸中墨绿色的幽光流转。
萨尔狄斯瞥着手中还在滴血的短剑,随手将其一抛。
短剑跌落在石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你没睡着”
萨尔狄斯看了弥亚一眼。
蠢。
虽然萨尔狄斯没有开口说什么,但是弥亚分明从那一眼中看到了这样一个字。
弥亚顿时被憋得气闷。
这能怪他吗
按照他看见的未来按照这个世界线的命运萨尔狄斯就是在这个时间、这个地方,被一心想要谋夺帝位的玛格丽特所杀。
萨尔狄斯被杀后,第二年,玛格丽特自立为女帝,就此开启了被称之为血腥女帝的恐怖统治。
直到十六年后被起义军推翻,这段血腥而又残酷的时期才就此终结。
等等。
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弥亚很是困惑。
如果萨尔狄斯没有真的睡着,那么就算没有自己的冲出来,女沙赫也不可能杀死他。
可是刚才那个无形的声音却告诉他,萨尔狄斯一定会死在这里,这也是唯一让女沙赫杀死萨尔狄斯的机会。
一旦错过这次机会,这条世界线就会再次错乱,走向不可知的未来。
这混乱的局面让弥亚有些头疼。
他已经隐约察觉到,所谓无形的声音似乎是两个不同的声音。
而这两个声音告诉他的真相都不一样。
他实在是搞不清楚,他应该相信哪个声音。
就在弥亚因此而头疼着的时候,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为什么做这种蠢事”
“啊”
萨尔狄斯向前走去。
外厅一侧的落地窗敞开着,轻薄的雪白纱幕将外面和厅中隔绝开来。
“你应该是希望我死的。”
他说,以一种平静得可怕的口吻。
他抬起手,猛地一把将落地窗上的白色纱幕拉开。
银雾似的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流淌了一地的细碎光华。
银色水华浇了站在夜色中的萨尔狄斯一身。
弥亚看着萨尔狄斯站在月光下的背影。
他困惑地问“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我说过,我做过梦。”
“梦里,我看到了许多。”
明明是流金色的发,却被月光映出近乎雪白的光泽。
泛出的微光,就像是北地万年不化的冰雪的冷意。
“我知道,只有这里的萨尔狄斯死去,你才能回到你原来的世界。”
萨尔狄斯说,他的目光暗沉沉的,眼底尽是阴郁之色。
房间半晌寂静。
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许久之后,弥亚突然笑了起来。
“嗯。”
他笑着回答。
“就是这样。”
从少年口中说出的,是近乎残酷的语言。
“你所梦到的,是正确的世界。”
“这个世界,包括你在内,都是错误的。”
少年说“错误的东西,是应该消失的。”
萨尔狄斯的眼角狠狠地跳动了一下,浓烈的焦躁情绪无法抑制地从身体涌出。
他看了一眼自己被染成赤红色的右手。
他握紧手,手指用力攥紧成拳。
凭什么
他焦躁地想。
凭什么他必须消失
凭什么他就该失去他本可以拥有的东西
心底深处有一股汹涌的戾气在翻腾,让他焦躁难安,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戾气。
这种暴戾的情绪,唯有和以往一样通过满目的鲜血才能将其尽数宣泄而出
突然,一双手臂从后面伸过来。
少年从后面搂住了他的腰。
萨尔狄斯的身体蓦然一顿。
从他周身涌出、如暴风般翻腾着的暴虐气息也为之一滞。
少年的脸埋在他的后背上。
明明应该是碰触不到的存在,他却隐约感觉到一种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服传递到肌肤里。
“但你不想消失,不是吗”
少年闷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那就不消失。”
房间里再度寂静了片刻。
“蠢货。”
半晌之后,萨尔狄斯的声音才低低地响起。
他转身,俯视着弥亚。
以他高过弥亚太多的身高。
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他锐利眉眼上扬,和以往那般如一头盘踞于高地之上的雄狮那般的高傲。
“你在这里,就要陪我一生。”
弥亚仰头,和他对视。
“好。”
我留在这里,陪你一生。
萨尔狄斯和弥亚的目光对视片刻,然后,他低下头去。
“不准躲。”
在弥亚本能地想要后退的那一瞬,他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少年动作一顿。
随着垂落在少年颊边的金色发丝,帝王的吻落了下来。
冷色的薄唇吻上少年透明的唇。
弥亚的眼猛地睁大。
不仅仅是因为唇上实质性的触感,更是因为眼前的萨尔狄斯忽然变得模糊的身影。
模糊得像是要消失一般。
“我其实早就厌倦了”
身形一点点变得模糊的金发帝王低声说着,声音宛如叹息一般。
“只是一直很不甘”
他的手指轻柔地捋过少年的发。
看着少年那映着自己的影子微微颤抖着的瞳孔,他笑了一下。
他的唇动了一动。
弥亚。
他似乎是想要最后再叫一次这个失而复得的名字。
可是就在即将发出声音的这一刻,他的唇消散在空气中。
弥亚伸出的手穿透他消散的身体。
抓了个空。
这一瞬间,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就此烟消云散。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看不到尽头的光之河流依然在静静地流淌着。
忽然,河侧那条细小的岔流一点点地溃散开来。
细小岔流之中那最亮的光点在缓缓地隐去。
最终消融在黑暗之中。
和消失的岔流一样,再无痕迹。,请牢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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