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亮起了几颗寥落的星子,和风容与,明日映天,皇宫的亭台叠榭渐渐清晰明朗,晨雾迢递,映着一轮隐隐的旭日昭昭,几许天光落入殿内。
罗帐间,两个人影依偎在一起,少女缩在青年的怀中,乌发粘在她雪白的小脸上,睡梦正酣。
快要入夏,天也亮得早了许多,司矍一向习惯早起,他缓缓张开了眼睛,便见傅知微勾着脑袋缩在他胸前。
温香软玉在怀,他心中微动,心神荡漾,僵着身子不敢有任何动作。
昨日少女缠着他不让他走,执意要他翻窗进来陪她睡觉,他说不过她,只得晚上趁着昭华宫的宫人睡下了,从窗户进来。
她越来越黏人了,可他却控制不住越来越喜欢她这副娇憨的模样。
怎么会有这样娇软可人的姑娘。
清晨带着寒凉,少女皱了皱眉头,嘤咛一声,裹紧了被子,将头往他怀里面埋得更深。
他按捺住心中的异样,温柔地注视着少女的发丝随着她的呼吸声微微颤抖。
少女吐气如兰,若刚出生的猫崽儿般乖巧柔顺地匍匐在他身上,他的手搭在她的腰肢上,软软的,就像是捉住了一片飘忽不定的云彩。
怕触之即散。
他抬眸看了眼罗帐外,轩窗外的天空已经褪去了深邃的蓝色,透着一抹浅浅的碧蓝。
时候已经不早,再呆下去他就要错过饕餮阁售卖糕点的时间,他试探着抽出手臂,唯恐惊扰了怀中的少女。
傅知微感觉到青年的异动,呼吸乱了几分,动了动身子,而后扑扇似的眼睫一颤,便睁开了一双秋花映水的凤眼。
她打了个哈欠,将手伸出被子在软枕上磨蹭了几下,伸了个懒腰,本是无心的动作,却让她和青年的距离近了几分。
司矍呼吸一停,要被怀中少女无意的举动折磨疯了,手掌扶着她的腰肢制住她的动作,哑着声音说:“杳杳,别动。”
傅知微的眼眸中带着睡意未消的水雾,睁着双懵懂的眼睛,拉着软软的语调回道:“司矍,你要去哪儿。”
她的腰肢像是水蛇一样,纤细婀娜,牢牢贴合在他的掌心,司矍摒住呼吸,喉头滚动,半响才沉着声音回道:“饕餮阁的早点过了这个时候就买不到了。”
“那就不买,我好困啊,司矍,你不要动,让我再睡一会儿。”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透着点点鼻音,柔弱无骨地双手伸手抱住他瘦削有力的腰肢,有些不满意青年离她太远了,一挪一挪地蹭了过去。
“不吃了,不吃了,今日我让湘云给小厨房递了话,做了小米粥,还有荷叶莲藕饼,还有……好多好多。”
傅知微迷迷糊糊一一数着小厨房的菜单,又想到了寺庙里粗糙清淡的早斋,砸吧砸吧嘴,觉得肚子里面的馋虫都要被勾起来了。
眼前娇软的小人儿裹着锦被,像是年糕一样黏在他怀中,司矍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再不起床,就要被人发现了。”
话虽如此,却舍不得离开她半分。
她就像是惑人心神的妖精,他长年累月练就的自制力在她的软语中丢盔弃甲,不堪一击。
傅知微哼哼唧唧往他怀中蹭蹭,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表达着自己的抗议。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眸子一亮,睡意也尽数消散,用手钩住司矍的脖子,将他的脸同她拉近。
她贴着他的俊朗的眉目,笑着说道:“不如你带我去宫外面吃早点好不好,我还没有见过这时的京城呢。”
少女温热的气息带着馨香扑在他脸上,司矍脸一红,面上强装镇静说:“不可。”
倘若宫中的人早上发现公主不见了,宫里指不定要乱成一锅粥。
傅知微将头若小兽一样埋在他脖颈处,满不在乎地说:“没有我的叫唤,湘云只以为我在睡懒觉,不会进来瞧我的。”
“我们快些回来便可。”
她仰着头看着他,乌发蓬松地耷拉在软枕上,衬着她一张小脸莹白如玉,声音娇得能掐出水来:“就一次好不好。”
她伸出一根削葱玉指,抿着殷红的唇瓣,信誓旦旦保证。
“就一次,司矍,我保证!”
少女的呼吸若跌入他心扉的桃花香,司矍看着她,眸子中带了些许炙人的温度。
他终究是执拗不过她。
他败下阵来,无奈应下:“说好了,就一次。”
是今天的一次。
少女露出得逞的笑容,在心里面默默补充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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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鸣声刚过,京城的商店还未开张,十里长安街旁拐角的面馆已经升起袅袅炊烟,锅碗瓢盆乒乓作响。
冯老二吆喝着自家婆娘起床生好灶火,将昨日擀好的面条往沸水里一丢,烟雾刺啦腾起,糊了他的双眼。他拇指一动,握着筷子往水里面一搅合,面条骤然软了身子,朝着锅底跌去。
简单打理好后,冯老二将布帘幕往屋外一撑,摆好有些跛脚的桌子板凳,头上绑着白巾,准备开张迎接第一位客人。
晨雾未散,熏得巷子内云烟缭绕,像灶头起火一样,看着呛人得很,冯老二翘着腿坐在板凳上,琢磨着今日指不定又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街那头走来两人的身影,冯老二眯了眯眼。
待那两人走近了,冯老二定睛一瞧,那女子长得比街头那美艳勾人的小寡妇还好看,又带着庙里菩萨一样不食烟火的气息,那男子一身黑衣,身姿英挺,朗眉星目,若守护神一样守在女子旁边。
冯老二挠了挠头,迎了上去。
傅知微牵着司矍的衣角,好奇地打量着京城的四周。
早上没有什么人,她便取了面纱锥帽,这面纱锥帽带在脸上就像是捂住了她的呼吸似的,怪不舒服,一天下来,她脸上都是黏糊糊的。
她见一虎背熊腰的壮年男子朝他们走来,害怕地往司矍身后一躲,用力扯了扯他衣角。
这人长得好凶。
司矍看了冯老二一眼,见他方脸厚嘴唇,脸上挂着憨憨的笑容,不过是街头寻常百姓罢了。
他将少女的小手握在手中,靠得同她近一些,低下头在她耳边低声说:“没事,就是家小面馆的老板。”
“我在这里。”
他的手掌宽厚有力,傅知微耳根微热,小声应了声,又凑他近了些。
带着他就很安心,做什么都不怕。
似乎,更喜欢他一点了。
她低着头,控制不住地红了脸。
看着面前二人的小动作,冯老二尴尬地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对璧人长得是真的顺眼,他冯老二在十里长安街开面馆开了这么多年,见过不少娇小姐,公子哥,都没有今日这一对登对好看。
他搓搓手,还是出声问道:“客官,来吃面吗?”
司矍怕傅知微吃不惯这些街头小食,正要回绝,谁想到他身旁的少女却站出来,没有之前畏畏缩缩的样子,应道:“老板,吃面。”
他狐疑地看着少女。
傅知微朝他抿嘴一笑,拉着他就在桌子旁坐下。
宫里面的山珍海味都被她吃个遍了,上次去寺庙吃得那顿早斋,虽在宫里人看来连粗食淡饭也算不上,可她却馋得不行。
她嘴巴被司矍养刁了,日日京城大酒楼各式小点心给供着,如今却返璞归真起来。
冯老二应了声,赶忙去厨房里下面。
这一看就是贵人,怠慢不得。
不多时,素油小面上放着葱绿的葱花,雪白的面条整整齐齐码在碗中,面上还放着一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
司矍抽了筷子,用茶水仔细过了一遍,才递给她。
傅知微接过带着茶水余温的筷子,露齿冲他笑了笑,微张红唇,挑起面条轻轻咬了一口。
好吃。
她眼睛一亮,手下的动作不停。
街头上坐在木桌上认真吃面的女子动作优雅端正,小口小口抿着面条,这街头上一碗寻常的小面,硬是被她吃出了些精贵的滋味。
身旁一身黑衣的青年停了手中的动作,寒潭似的眸子久久地看着她,眼前的女子比过他见过的任何风景,就连手上的吃食也索然无味了。
傅知微用膳吃得不多,湘云爱笑她胃就像猫儿一样,这素油小面虽甚得她心意,她勉强吃了半碗的面,就吃不下,觉得肚子胀得难受。
她停下筷子,将面碗推到司矍面前,可怜巴巴地说:“司矍,我吃不下了。”
司矍不语,默默从身上掏出一块粉色的锦帕。
公主嫌弃带着锦帕麻烦,又老是喜欢偷吃东西,吃完东西就撅着小嘴站在他面前要他擦拭,几番下来,她干脆将自己的锦帕让他保管着。
他给她擦了擦嘴角的油渍,然后手臂一伸将她的碗端过来,就着她的筷子,几口将她碗里面的面条吃完了。
被她咬过的面条,似乎要美味许多。
司矍舌尖悄悄在筷子尖多停留了一会儿。
是她的味道。
傅知微眯着眼睛笑得像个狐狸一样,满意地学着他一样摸了摸他的头,就像在安抚一只乖顺的大狗狗。
她家的侍卫大人怎么这么招人疼呢。
冯老二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
他还没见过这么疼媳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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