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千里只说了开头一个字, 下一秒，这只手便递过来了一杯水。
千里：“…………”
“我……”千里又说了开头一个字, 下一秒她房间里空调度数便被上调了两度。
千里：“…………”
“我……”千里这回语速快了很多，看起来她非常想将自己这句话说完，然而又失败了, 她只说了开头第一个字, 下一秒江行便转过了身, 背对着她。
“虽然我转过身了，但是每隔一刻钟我就会转过来看看你做到哪里了。”江行的声音闷闷的传来。
千里看着自己干净的暑假作业本。
这年头谁还自己做作业, 尤其是暑假作业，又长又臭。
“不会的，可以喊我。”江行补充了一句。
千里转过了30度角，她看到江行的手边就是她作业本的参考答案。
像他们这种学校, 大家基本上能把作业填填满, 就是莫大的功劳了。
可能只有那么几个人会真正的自己做题吧。
就连学校都已经放弃治疗的, 直接把参考答案给他们了。
要是换作以前的话，千里向来都是在最后七天内将参考答案, 完完整整的填到作业本上的。
所以说啊, 为什么十九处的人这么闲呢？
都没有工作的吗！
真好啊真好啊。
千里努力的在纸上涂涂写写，这可能是她几年以来最认真学习的时候了。
千里也放弃抵抗了，她老老实实的做了一个小时的数学题，江行忽然拍了拍她的肩膀。
“休息一会儿吧。”
千里停了下来，直接抓起旁边的水杯一饮而尽，就在她喝水的这个时候, 她的作业本被江行拿走了。
“看吧，看吧，我都填满了，你在我旁边看着，我怎么可能还不写……你在干嘛！”千里放下水杯。
江行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红笔，这会儿正在对照着她暑假作业的参考答案，帮她批改作业。
“我不是说过吗，我要帮你补习的，光做有什么用，还得把错误找出来，这才是最重要的。”江行回答的很自然。
“我还问了简帛和张和平，他们两个都说自己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张和平帮你补习语文英语，简帛帮你看物理化学。”江行的红笔在纸上滑来滑去的。
千里张了张嘴。
“太麻烦你们了吧，上次不是说算了吗？”千里简直要窒息了。
江行的意思不会是说，接下来她都要过着被人家监视写作业和学习的日子吧。
“这个时候和那个时候也不一样了，你看得到鬼魂的话，等你大学毕业了，应该也会进入我们十九处，算是我们的同事了，”
“说不定我们会分在一个组呢，毕竟我小组现在还缺一个人。”江行说的淡淡的。
“十九处……是什么样的呢？”
江行抬起头，千里这会儿正坐在椅子上，正对着他，背对着窗外的阳光，让人有些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我之前一直都没来得及跟你介绍，这次正好跟你讲讲。”江行以为千里是好奇，便开口形容十九处。
“我们十九处是由道士们组织起来的一个对抗恶鬼的机关，里面大概有几百号人，平日里都四散在全国各处，”
“你对十九处不必感到太过于慌张和有负担，你有阴阳眼的话进去的前途不会差，而且平时也不用太多的跟人打交道，除了小组里的人，基本上不需要太多的交流，”
“平日里工作也不会很多，一般只有有恶鬼出现的时候才要出动，但是你也知道，恶鬼不会那么容易出现的，所以我们一般都挺清闲。”江行觉得十九处真的要讲也没什么可讲的。
对于对于懂的人来说就是这么简单，但是普通人来说，确实是一个会感觉很复杂的地方。
可千里不是。
“就这么简单？不会有什么很厉害的派系斗争，或者奇奇怪怪的人，然后还会发生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千里两只手托着下巴，看起来真的就像一个好奇的无知小孩。
“所以说电视剧不要看太多，小朋友就应该好好学习，复杂的事情等出了社会再说，”
“现在脑补那么多。”江行听着好笑。
“那没有发生过什么很奇怪的事情吗？就比如说……”她忽的停顿了一下，转过头抓住水杯，想喝一口水的时候，发现里面已经没有了。
“话那么多，光在喝水了。”江行站起身，接过她的水杯，去了房间外面接水。
千里看他出去了，才重重地喘了一口气。
大概过了一分钟，江行拿着水杯回来了，千里接过杯子，喝了两口。
“就……你知道的吧，很多新闻报道还有那种小道消息，经常说什么，养小/鬼，你们这种地方一天到晚都接触鬼鬼神神的，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吗？”千里也瞪大了眼睛，似乎还有些瑟缩的模样。
江行低下头继续给她批改作业：“别人也就算了，你怎么还问这种问题，你从小到大见过的鬼还少吗，你觉得养这种家伙能养出什么效果来吗？”
养一堆憨憨呢。
“不是普通的鬼魂。”千里脸上失去了所有的表情。
“我是说，不是那种普通的鬼魂，是那种比较特殊的，像……恶鬼那种。”
千里说完这句话以后整个房间都陷入了一种奇妙的静谧之中，他们的耳畔只有空调呼呼作响的声音。
江行放下了手中的作业本，他与千里对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面飘来一朵乌云，遮住了太阳的缘故，他看到千里天生的浅棕色眸子，背着光，颜色深沉。
千里的表情，他很难找到词汇去形容。
很安静，很落寞，很认命。
江行忽然想起来，多年前那场浩劫。
他很想再深入的去想一想，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管他如何的努力，可能是因为当时太小了，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回忆起来一星半点。
只是记得很恐怖。
他看着千里的瞳孔，千里的嘴巴还微微地张着，没有闭上，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觉得有一些熟悉。
不知道是当下哪个点连接起了十几年前的浩劫。
“怎么会有那种事情。”江行重新低下头批改作业。
在这封闭空间里流动的奇怪氛围便消失不见了。
“是吗。”千里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她重新正对着窗外的阳光，她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好像是有的呢，那种事情。
“说起来，你看得到鬼魂，但是张和平和简帛不是看不到吗那他们为什么也在十九处呢？”千里无聊的晃着脚丫子。
她对十九处的了解很表面，毕竟她所知道的都是从她父亲那里得来的，但是她老爹并不是很喜欢谈论十九处这个地方，毕竟他都不想让千里离开海城，尤其是不想让她去往京城的十九处。
她知道张和平和简帛为什么也在十九处，她只是想借此机会打开更多的话题。
“嗯……这就比较复杂了，我慢慢跟你讲吧。”江行就把道士世家和十九处的关系告诉她。
“所以说你这样的阴阳眼是很稀少的，就算是在我们世家，也很难能出一个，”
“到时候你进了十九处，还得自己挑选一个神兽，这样你才能获得灵力，具体选哪个，等你进了以后我再跟你慢慢分析吧。”江行差不多要将作业批改好了。
“我可以自己挑选吗？我还以为是神兽挑选，我不是我挑选神兽。”
“一般情况下其实是神兽挑人比较多，但是你不一样，你是难得一见的阴阳眼，天赋资质都很高，我觉得四个神兽应该都会接受你的，到时候选择权是在你的手里，”
“你现在听了四个神兽的名字，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比如说特别倾向于哪个。”江行原本是随便问问的。
可是没有想到千里，居然真的迅速的就给出了她的答案：“白虎。”
“我比较喜欢白虎。”
“我是白虎的道士世家是哪个呢，是你家还是张和平或者简帛家？”千里继续追问。
“白虎的话比较特殊，它的守护世家不在，而且还发生了一点事情，它现在的力量还不算强。”江行倒也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为什么，不是说守护神兽的世家一定会和神兽在一起吗，神兽既然都已经在十九处了，怎么守护它的世家反而不在呢，那是谁把白虎送过去的？”千里噼里啪啦的问了一堆的问题。
江行当然是不会回答她的，他直接站了起来，将作业放到了她的桌面上。
“这些内容就等你进了十九处以后，自己了解吧，”
“现在先把这些错的题目全部再做一遍。”
千里刚刚准备顶嘴，听到江行下面一句，她自觉地闭上了嘴巴。
她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瞄了一眼自己的作业本，上面红红黑黑的，她分明看到了好几个飞扬的大红叉。
做个人吧，做道题而已，打个叉就打个叉，不能打的小巧可爱一点嘛，为什么要打的这么大，这么惊悚？
故意的吧，就是故意的吧。
“暑假作业的题目都很基础的，你看看你总共错了多少道题，如果你能把接下来的题目都做对，我倒是可以考虑把你刚才提的问题全都回答一遍。”江行用红笔敲了敲她的作业本。
千里萎缩成一团，可怜巴巴的抱着她的作业本，将错题重新演练起来。
江行看到她的样子，没忍住，只好背过身捂住嘴巴，无声的笑了笑。
他一转过头，就看到千里正眯着眼睛瞪着他。
“还不赶紧看错题？”江行挑了挑眉。
千里老老实实的低下头，开始做她的错题。
这大概是姜王千里同学人生中最认真学习的一个下午了。
“都三点五十了，警察叔叔，你现在可以去做饭了。”千里看了一眼表，已经要到926下班的时间了，926大概在路上会走半个小时左右，但是还是尽快尽早的支走江行比较好。
“才三点五十，我们不都6点吃饭的吗？”江行撇了一眼旁边蔫哒哒的千里。
“那今天就先到此为止吧，我走了之后你也要接下来再做十页，明天我要过来检查的。”江行拍了拍她的暑假作业本。
其实江行还觉得实业有点少呢，因为这家伙玩了一个月没有学习，总共有五门课要写作业，今天才在搞数学，还有好多好多的作业等着她呢。
“嗯，我知道了。”千里气若游丝。
等江行离开了千里眼，看着他关上了客厅的大门，她才走到了仓库边。
她打开了仓库门，拿起了法印。
“你今天情绪有一点激动。”白虎立刻冒出头。
“有一点吧。”千里干脆的坐在了地上，也不管地上厚厚的灰尘。
“它今天乖吗？”千里靠在桌子上，歪着头。
“有我在，当然很乖了。”白虎语气很不屑。
“嗯。”千里呼出一口气。
白虎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千里在说什么，它才用一种不怎么赞同的语气跟她说道。
“你不要太依靠它的力量了，”
“你最近利用它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千里倒是没有反驳：“那能怎么办，谁让你这么弱呢。”
白虎抽了抽嘴角：“这不是我弱不弱的问题，是我们神兽，是用来对付恶鬼的，不是用来对付人的。”
“他们是坏人。”
“坏人也是人。”白虎不高兴。
“所以说你太弱了。”
白虎：“…………”
“你又想追究了吗？”今天的对话，白虎全都听到了。
千里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她体内有两个大家伙。
她小时候天不怕地不怕，当然她确实有不怕的资本。
她知道十九处有问题，也知道十九处可能和她体内的大家伙有关联。
所以她一心想去京城，想去十九处，想搞清楚原因。
但是她爸爸不允许她去。
千里知道自己的问题，但是她爸爸不知道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问题。
在千里看来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觉得自己有能力有信心不被别人发现。
直到她爸爸去世了。
姜轶文走的太突然了。
他们之间没有进行完整的交流，只知道各自的情报。
千里在这个时候虽然悲痛，但是她仍旧想要上京，想要搞清楚一切事情的原因，她还想知道为什么爸爸死了以后，鬼魂就不见了，她觉得按照她爸爸的性格肯定会留在原地或者来家里找她。
为什么会消失不见了呢？
白无常出现了，他带着926出现了。
那个时候，千里突然发现了。
她以为自己知道所有的秘密，但是没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们都没有告诉她。
“不要离开海城，你还没有知道全部的事情。”这是白无常第一次见面以后，说的最后一句话。
所以她就真的一直都没有离开海城。
她真的再也没有追究。
“想肯定是想的，我一直都想，就是要不要付诸行动的问题。”千里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
“那你现在想付诸行动了吗？”
“还不知道，至少等我了解的再多一点吧。”千里舒展了一下身体。
“就从江行那边了解吗？不是我说，我感觉他知道的也不多。”白虎摇了摇头。
“那就等我什么时候问问白无常吧，他憋了那么久的秘密，也不觉得憋得慌吗。”
白无常：“阿嚏——！”
……
“千里！我回来了！”926小跑进房间。
“你以后进来的时候小心一点，江行最近要给我补习功课，很有可能你下班的时候，他还在这里给我看作业。”千里正在厨房烧水，她听到926的声音，出来和他说了一句。
她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了，她觉得926听到这样一个不幸的消息以后一定会嘤嘤嘤地大哭起来。
这也太委屈了一点，明明这也是他生活了很多年的家，结果以后回来都不能光明正大的回来，还要偷偷摸摸的，鬼生是越来越艰难了。
今天是不是应该要对926再温柔一点，以此抚慰他受伤的心。
“92……”
“真的吗？那他要监督你学习了吗，那可真是太好了，早就应该这样了，现在暑假都过去一半了，你还没有做作业，一个字都没有动吧，在他监督你之前，”
“我倒是想监督你做作业，这不是我还要上班吗，而且你也不会听我的，现在多好啊，终于有一个人能治得住你了。”926十分满意的点点头。
“你觉得没有关系吗？”这个发展是她未曾料到过的。
“这有什么关系，学习是好事啊，你不是天天都挂在嘴边吗？结果一次都没有学习过就该这样，你应该要好好学习了。”926点了点头。
原来926是这么伟大的一只鬼吗？
“那你以后回来都不能像往常一样大喊大叫，要是看到江行还在的话，你还得偷偷溜出去，在小区里面逛。”千里给他细数。
“这都是小问题，不能回来，我就去外面公园上的长椅上坐一会儿呗，我现在在小区里认识了好多其他的游魂呢，我们平时还会聊聊天什么的。”926给千里激情炫耀自己的下班生活。
“那你可能追不到你最喜欢的电视剧了。”千里很努力的找着缺陷。
“这也简单，我多跑几家，人家总有人和我一起追电视的，而且我的电视剧都要很晚才放，江行不会待到那么晚的。”926轻松化解。
千里：“…………”
“怎么了，你是不是很讨厌，你是不是不想让江行帮你补习功课，”926露出了一个相当不讨喜的笑容，“不要想东想西了，你不管跟谁说，大家都会全力支持你的学习生活的。”
“水开了。”926提醒千里。
千里这才转过身，将水倒到了水壶里。
她做完这一切以后，头也不回的朝着房间去了。
“你现在干嘛？快要到吃饭时间了吧，江行一会儿就要过来了。”926很热情。
“能干嘛啊，写作业。而且现在才4点多呢，他要六点才会送饭过来。”千里把门一关，全身心的投入了作业之中。
926在外面放肆的笑了好一会儿。
……
6点的时候，江行果然准时到了。
他们两个一起吃了晚饭，江行便去她房间里拿了作业本，开始批改起来。
千里还挺老实，真的乖乖巧巧的做了十页。
而且因为她现在认认真真做作业了，连错误率都下降了许多。
“嗯，可以，继续保持。”江行满意。
“明天你想学什么？我把他们两个叫过来。”
“不用了，就先把数学做完吧，一样一样做。”面对一个就够累了，还要面对三个，不得累死啊。
“嗯，这样也好。”江行没有什么意见。
“不过说起来，我总觉得我们好像还忘了什么，你还记得吗？”江行突然来了一句。
“没有吧，你交给我的任务我都完成了，错题也都一道一道的看了过去，没有什么遗漏的了。”千里翻了一下自己的作业本。
看看这上面的红勾勾和红叉叉，多么的鲜艳啊。
“不，不是你学习上的事情，我记得是另外一个人的。”江行皱起了眉头。
怎么死活就是想不起来呢。
“是不是你工作上的。”千里把桌上的作业本整理了一下。
“不是，我记得是今天……”
他们两个同时转过头对视了一眼。
噢，他们好像把万里同学忘了。
……
万里用幽怨的眼神盯着这两个人。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难道还不认得回家的路吗？”千里和江行想起来以后，就立刻到了何卿卿家门口。
“可是她现在还没有回来啊。”万里的语气非常的委屈。
“生怕我走一会儿她就正好回来了，你知道的电视剧和小说里都是这么演的，而且也不是电视剧和小说，这大概就是一种人生经验和规律。”虽然已经没有了记忆，但是万里对这种规律似乎认识的非常的深刻。
“都已经7点多了，要不你进她的房间看看，或许她一天都在房里，就等着晚上上夜。”千里做了个提议。
他们老是站在人家门口也不好啊，随便来个人，看到他们这个样子不都很奇怪吗？
“不是这位警察老弟不允许我私闯民宅的嘛，我可是是一个听警察叔叔的话的善良市民。”万里的眼神难得的的凶狠。
江行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那你现在……”
“你们两个站在我家门口有事吗，是来找人的吗？”
二人一鬼同事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万里：看看这个内容提要，这真的是我的篇章吗？感谢在2020-06-02 22:35:00~2020-06-03 22:2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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