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熬到早读课结束，小胖子又开始那个句式。
“你知道吗？”
“不知道。”千里回答的干脆利落。
小胖子咬咬牙，继续往下说：“昨晚我们教室，听说来小偷了！”
千里的眼皮子跳了跳。
“什么小偷啊，听说是有鬼，就前几天那个上吊自杀的你们知道吧，叫……叫什么，唐婉婉。”后桌的女孩子也凑过来，她细细的回忆了一下，终于想起来了这个名字。
“她变成厉鬼回来了。”后桌的女孩子压低了声音，努力的在光天化日之下营造出有鬼的氛围。
“还不如小偷来的可信。”千里下了总结。
“是真的呀，昨晚这里的灯突然就开了，吓得门卫都跑过来了，”
“你们想想，白天老师不是还嘱咐我们今天不许进学校的吗，进了宿舍的也不许出来，宿管阿姨看的可严了，要是真的是小偷的话，学校还能提前知道小偷不成，”
“肯定是校方也知道唐婉婉的鬼魂出现了。”她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千里闭了闭眼，所以说金毛同学的借口真的是太烂了。
看看，随便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就能从他的借口里找出那么多的漏洞。
千里不参与讨论，她继续整理她的作业本，课代表已经从最后一张座位开始收作业了。
“说起来，姜千里。”英语课代表收到她这里的时候，听到了他们的谈论内容，将目光直指千里。
姜王千里这个名字要有多奇怪就有多奇怪，要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所以一般关系好一点的同学就直接叫她“千里”，关系普通一点的，就在“姜”或者“王”里面选一个字作为姓氏，叫她姜千里或者王千里。
因为王千里也很难听，所以一般都会选择叫姜千里。
只有第一次认识她的，才会叫她姜王千里。
千里将作业本交到课代表手上，听到课代表叫了她的名字一声，她才想起来一件事。
等一下！
她的手往后一缩，想要拿口袋里的钥匙。
“你昨晚不是因为没带作业本问我要教室钥匙了吗？”英语课代表问她。
千里从兜兜里将钥匙取了出来，默默的交到了课代表的手里。
怎么就忘了这一茬了呢。
“所以昨晚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课代表眼睛亮亮的，显然也是真的感兴趣。
“就、就……”千里卡了一会儿，摆了摆手。
这要从何说起呢。
就用黄毛给他的借口好了吧，反正是他们说的，她作为普通的女高中生，本来就应该相信警察叔叔的。
她抓了抓自己还没完全干透的刘海，感觉更加疲惫了。
“我来的时候开灯被发现了，被误以为小偷……”
“姜王千里，你给我出来。”
千里话没说完，门口就响起了他们班主任的声音。
课代表没有再追问下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胖给了她一个珍重的眼神，后桌的女孩也对着她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微笑。
千里叹了口气，出去了。
她跟着他们的班主任一路到了办公室，她的眼睛在地上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找到了一个很浅很浅的坑。
据说这是每一个来到办公室的学生齐心协力留下的，是在这张桌子前最好的站位。
站在这个地方，只要他们垂下眉眼，就可以在对面的班主任的眼里留下最楚楚可怜的形象。
千里走到坑上，沉默的低下头，进入了放空模式。
“昨天我怎么跟你们说的，我强调了多少遍，多少遍啊，晚上不要回学校，不要回学校，是不是把我说的话都当耳旁风了，”
“你是厉害了啊，回学校还不走大门，”
“翻墙是吧，平日里看起来文文静静，挺好的一个小姑娘，现在了不起了，还会翻墙了是吧，”
“我还真被你蒙骗过去了，还真的信了你这种没……”
“呸，果然迟早要漏出马脚来的。”班主任把那串伤人的语句卡着吃了下去，含糊的带过，只是千里已经听到了而且听懂了。
她冷冷的看了一眼班主任。
“还瞪眼，昨晚去派出所的时候也是这么跟警察瞪眼的吗？”班主任原本还有些心虚，看到她的眼神之后却反而安下心来，语气更加恶劣了。
千里低下头没有应声。
“顾老师，差不多了吧，都已经要上课了。”旁边隔壁班的语文老师提醒了一句。
班主任这才看了眼时间，似乎是说的过瘾了。
“行了，走吧。”他语气还是很不满。
千里转身就离开了。
她出去以后没有急着回到教室，慢吞吞的走在走廊里。
夏天到了，学校里的枯树都已经焕发容光，这会儿已经碧绿一片，看起来格外的生机勃勃和清新。
千里从小就没有妈妈，至少从记事开始，她就没见过妈妈，她是她爸爸一手抚养长大的。
只不过他们比较倒霉，她爸爸在她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车祸去世了，因为没有亲戚，她本来应该要被收到孤儿院里去的。
只是千里死活不愿意，最后他们互相退了一步，千里在孤儿院挂了个名，孤儿院的阿姨每天到她家来一次。
不过就坚持了一年，千里做的特别好，一点也不像是个五年级的小学生。
慢慢的，孤儿院的阿姨也就不来了，千里完全开始一个人住，直到现在。
千里从小到大就没少听那些闲言碎语，她知道很多人会说，只是有些分别。
有的人会当着她的面说，有的人会被背着她说，沉默的人太少。
她已经习惯了。
但是习惯了不是说不会觉得难过，以往也就算了，现在二十四小时里，反反复复的被提起，就算是千里也难得烦躁了。
孤儿是她的错吗，她又没有做错什么。
而且她从来也不觉得自己真的是孤儿。
千里在走廊上磨蹭了五分钟，终于进了教室，第二节课是数学课。数学老师和语文老师不同，是个很敬业待人很好的老师，班里最混的学生也对他多加敬爱。
谁也不是小学生了，好坏还是分得清的。
“报告。”千里站在门口。
“进来吧。”数学老师点点头，他没有多问，他已经知道了。
千里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同桌小胖子看着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表达着自己的安慰之意。
千里从那堆书中抽出了数学，顺便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
没必要。
各种方面的，没必要。
“妈耶，昨晚你去派出所了？”刚刚下课，小胖子已经尽量压低声音了，但是作为胖子，他的嗓门实在是小不下来，中气太足了。
“嗯。”千里知道这事瞒不住，就是没想到传的这么快。
她坚持了十几年的平静的校园生活被打破居然也就是一晚上的事情。
“太惨了太惨了，不就是回来拿个作业本么。”小胖子深表同情。
“所以你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吗？”小胖子话锋一转，果然切进了主题。
“不知道，我就进来拿个作业本就被抓着去派出所做笔录了，他们以为我是小偷。”千里两三句话就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没了？”后桌的夏天努力的凑过来。
“送我回去的那个警察说他们是来抓捕小偷的，然后就真的不知道了。”千里回忆了一下，努力地把她“应该”知道的全说了。
“真的是来抓小偷的啊，这也太扯了，他们未卜先知了吗？”夏天听到这个答案觉得太不可理喻和枯燥了。
“你过来就没看到点不同的吗？”夏天还是不肯放弃。
“特别黑算不算，还有风也很大。”千里这回是彻底被榨干净了。
“那我还说特别安静特别没有人呢。”夏天投降了。
千里的事情虽然传了出去，但是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因为说实话对于江心中学这所高中来说，学生去派出所，说句家常便饭也不为过。
他们是整个海城最差的高中，再往下就是职高了，每天都有逃课打架、逃课打游戏的，旺季的时候，派出所里能站上两排江心高中的学生。
千里暂时松了口气，这事应该就这么翻篇了吧。
本来也不算什么大事，要不是那仨特别小心眼把她带去了派出所，基本就是无事发生。
所以总的来说，还是那群小气鬼的问题。
难怪这群人这样都没抓到上吊自杀的恶鬼了。
千里两眼无神的看着黑板。这是外人看到的画面。
实际上她看到的只有面前穿着校服的女孩。
这位名为唐婉婉的上吊自杀的小姑娘舌头还是吐在歪头，不过没有昨晚那么有伤风化了，要不是她脖子上还有伤痕，皮肤白的透光，看得到她的人或许会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江心中学的学生。
“喂，你看得到我的是不是，昨晚就是你救了我吧，”
“原来你就离我这么近，我还活着的时候都没听过你的名字呢，好厉害啊，你还能看到鬼。”唐婉婉昨晚没能仔细看千里，现在死盯着千里看，恨不得把她盯出一个洞来。
“姜王千里，你的名字这么神奇，为什么我之前都没听过呢。”唐婉婉并不在意千里的冷漠。
这肯定嘛，她在一周前也是个学生呢，上课跟女鬼聊天是想被老师打出教室吗？
“不过你晚上的时候明明摸到我的肩膀了，现在为什么不能，我只能从你身体里穿过去。”唐婉婉伸出手开始在千里的脸上胡乱的摸。
千里抿着嘴巴，憋着一口气。
所以她才要假装看不到鬼，看看，不管是被人还是被鬼发现，事情都会变得这样麻烦。
而且什么叫从她的身体里穿过去，不是从这女鬼的身体里穿过去吗？
趁着唐婉婉又凑近脑袋观察的时候，千里忽然一掌拍了出去。
“嗷呜！”唐婉婉被打了一脸，后退了好几步。
物理老师多看了两眼千里，千里装作无事发生的将手腕拐了个弯，揉了揉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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