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兰草

    三月初三上已节, 春光灿烂, 惠风和畅, 淮水河畔杨柳依依,稻田里抽出的嫩芽一片新绿,远处的山岚连绵起伏,到处红花绿树, 一片生机盎然之景。

    长安城的少男少女们喜欢在这日成群结队来此游玩。他们互相打量,暗暗相看,男子若有心仪之人,则摘一棵兰草赠之,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而女子, 则将自己的女红绣品送给心仪男子, 取一个“巧”女之意。

    河畔草地上,已聚集了许多人, 有的围坐对弈, 有的坐在筵席上击鼓吹箫, 有的三五成群聚一起吟诗作对,也有的在不远处纵马高歌。

    姑娘们打扮得花枝招展,精美华服争相艳丽,甚至有那拿着团扇暗中遮掩, 却偷偷打量着俊俏儿郎们的,然后娇然一笑。

    阮卿与杨映蓉也相约至此,铺上筵席,摆上瓜果点心, 煮上一壶清茶,欣赏着这春日美景,心情惬意。

    阮卿对这样的场合甚是新奇,她悄悄打量着众人,见那成双成对的男男女女,故意分开几步在桃林下散步,互相偷偷打量对方,又互相羞涩。

    十分有趣。

    杨映蓉见她看得津津有味,打趣道:“你这会儿别光看人家,回头你也会是这副模样。”

    “此话怎讲?”

    “呐,一会儿你便知晓了。”她一边说话一边示意阮卿往后看。

    李湛与陈庞、楚宵等人正从远处走来,三人眉目俊朗,身姿颀长,风度翩翩。并肩走在一起,成了淮水河畔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吸引了不少贵女们的视线,让人看得脸红不已。

    尤其是李湛,今日一身红袍,锦衣玉带,腰间坠着香囊玉佩,手中的折扇在这还略带寒意的初春里,摇得格外突兀,显得十分骚包。

    他那嘴角的笑意盎然,仿佛不是来游玩,而是哪家要娶亲的新郎官,一派春风得意。

    三人来到阮卿她们身边坐下,陈庞问道:“阿蓉,你们早到了?”

    “当然,你们怎的才来呢?”

    “这要问李湛了,我们等了他许久。”

    李湛故作镇定的抵唇咳了两声,“……有点事耽搁。”

    其实哪有什么事呢,就是出门衣裳换得久了些,镜子照得勤了些,磨磨蹭蹭了半日,所以耽搁了。

    婢女们给几人上茶,早春的龙井香气馥郁,入口齿颊留香,搭配景德镇的白瓷品茗杯,一口品尽,杯底仍旧余香萦绕。

    这样的好茶,非一般人家能消遣得起。

    阮卿一杯入口,甚是欢喜,李湛拿过茶壶又给她斟了一杯,“喜欢?”

    她轻轻点头,“十分清香。”

    楚宵道:“这可是御贡的早春龙井,出自浙江梅家坞,每年拢共就产十几斤,托李湛的福,我们今日有幸能喝上几杯。”

    御贡龙井不多,连皇后也只分得两斤,皇上对生母恭太妃十分敬重,每年皆会分一些给睿王府。恭太妃喜好喝茶,更喜爱他这孙儿,几乎一半的茶叶都送到他的随风苑,今日出来游玩,便带了一些。

    阮卿点头,“难怪如此好喝。”

    “你若喜欢,回头我送你一些,我那还有。”李湛接话道。

    楚宵斜睨他一眼,相当鄙视,李湛这厮真是重色轻友,他之前向他讨要却吝啬不给,如今竟这样讨好人家小姑娘。瞬时觉得与他做这朋友,实在是太憋屈,便忍不住道:“我要是个美人就好了,有儿郎愿为之一掷千金。唉,生不逢时啊。”

    阮卿听出他言外之意,有些羞赧不好意思,拒绝道:“不用了,书上说喝茶讲究器皿、工艺、人和,方可愉悦,我三样都缺,若给了我,实在糟蹋这样的好茶。”

    李湛在心里默默白了楚宵一眼,他哄他的媳妇儿呢,他吃哪门子干醋?此时听得阮卿妄自菲薄,便豪气道:“没事,你若想糟蹋也可以。”

    此话一出口,旁边楚宵、陈庞、杨映蓉等人纷纷被茶水呛得咳嗽不已。

    杨映蓉没好气道:“李湛,我实在听不下去了,你们能不能换个地儿?”

    阮卿脸颊更烫了,李湛这人,怎的这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说这样的话也不害臊。

    楚宵折扇一打,开口道:“这话应该我来说,我看你们都应该换个地儿,不过,让姑娘家换地儿不好,我还是风度些,自个儿换吧,你们继续。”

    他又喝了两杯茶,拍拍陈庞肩膀,然后起身走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哄闹声,他们望过去,原来是有一个小娘子得了好几个儿郎送兰草,几个姑娘家,就数她面前的兰草最多,她脸红娇羞的被人打趣。

    陈庞见了,立马对杨映蓉说道:“阿蓉,你等着。”然后,起身也走了。

    不一会儿,见陈庞抱了一大捆兰草过来,一路“招摇过市”,众人纷纷忍俊不禁。

    陈庞将兰草往杨映蓉身前一扔,“阿蓉,都是给你的,高不高兴?”

    “……”

    杨映蓉捂脸不敢看,这厮,该不会是将岸边的兰草都拔来了吧?再说,人家送兰草都是一棵一棵的送,他送一捆是几个意思?

    阮卿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打趣道:“这下好啦,阿蓉成了今日收兰草最多的姑娘,可喜可贺。”

    上已节这日,有个说法,就是谁收到兰草最多,则说明这姑娘最受儿郎们喜欢。

    陈庞脸红红,又死不肯承认自己的心思,还故意附和道:“就是,我见你坐了半日也没人给你送兰草,怕你觉得丢人,便多送你一些。”

    “……”

    杨映蓉适才还在心里乱撞的那只小鹿,顿时死得四脚朝天,她化羞臊为愤怒,跳起来就追着他打。

    “敢说没人送我兰草?你再说一遍?”

    “你看你那么凶,谁敢送啊?唉..别、别...哈哈哈...”

    阮卿见两人打闹着远去,笑着感叹道:“他们真是有趣。”

    这时,李湛悠悠的从袖中拿出一棵兰草,递到她面前,“给你的。”

    阮卿惊讶,“你什么时候摘的?”

    “早就摘了,一直藏在袖中,喜欢吗?”

    阮卿羞赧的接过来,轻声的回道:“喜欢。”

    李湛眸色温柔,情意绵绵,又问道:“那……我的呢?”

    “......什么你的?”

    他不言语,只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半晌,阮卿才明白过来是何意,女子皆会在这日做些女红送给心仪的男子,他这是向她讨要呢。

    其实,她也为他绣了一张巾帕,只是不好意思送出去而已,这会儿见他眼巴巴的讨要,便从袖中掏出,扔进他怀中,羞臊道:“给你的。”

    李湛大喜,赶紧接过,仔细翻看着,笑得合不拢嘴,“卿卿绣得真好!真好看!”

    不过……李湛有些疑惑,“为何绣了一只孔雀?”

    阮卿想起那求偶的孔雀的模样,又联想上次杨映蓉说他开心得像只孔雀,顾不上羞臊,噗嗤一声又笑了,“不告诉你。”

    阳光下,她笑容灿烂,眼睛弯弯……

    李湛爱极了她这副小女儿娇俏的模样,心里……又开始痒痒了。

    ******

    皇宫,娇栾殿。

    程贵妃坐在红木雕花美人榻上,一旁的婢女正在为她染蔻丹。她嘴角笑意清浅,一双丹凤眼娇媚勾人,尽管已年俞三十,却保养得如二十出头的女子一般。

    如此魅色,难怪一直圣宠不断。

    她抬眼看向坐在下首的少女,开口问道:“倩儿今日怎的有空来看姑母了?”

    程倩娇笑,“瞧姑母说的,莫不是倩儿今日才进宫,姑母生气了?前儿侄女就想来了,只是祖母这几日又病了,便耽搁了些时日。”

    程贵妃叹气,“我阿娘那身子时好时坏,也是难为你了,小小年纪便去那样远的寺庙为她老人家祈福。大家都说你至纯至孝,一点也不虚,我倒还要感谢你呢。来,你坐过来些,让姑母瞧瞧你。”

    程贵妃拉着程倩的手,语重心长,“几个侄女中,我最是喜欢你,聪明伶俐,乖巧孝顺,也知你的心思,你莫急,这事我一直放在心上。如今你回了长安,我定找机会让圣上给你们赐婚。”

    程倩娇羞的低头,“那倩儿多谢姑母了。”

    程倩因得贵妃喜爱,从小出入皇宫,与众位皇子和李湛皆熟悉,一起玩耍一起长大。从十二岁懂事起,她便喜欢李湛,一心想嫁给他。两人青梅竹马,关心亲近。这次匆匆回来,便也是六皇子表哥写信给她,说李湛近来与一个姑娘走得亲近,让她赶紧回来,莫要被她人鸠占鹊巢。

    她心里急,收到书信次日,便打包行李匆匆赶回长安,打探得知李湛喜欢的那个姑娘才十三四岁,且是一介平民,才貌平庸,这才松了口气。

    如今再听得姑母说会求皇上为她们赐婚,才更是落下心来。

    那个姑娘她在学院已见过,无论从家势还是才貌实在不堪一提,也不知李湛喜欢她什么,但无论如何,睿王府世子妃之位她势在必得。至于那些野花野草,他喜欢也就喜欢了,大不了,日后一顶小轿抬进府中,给个妾室的名分养着便是。

    当务之急,还是需要多亲近亲近李湛,她离开了一年,可不能与他生疏了。

    ......

    待程倩走后,六皇子回到娇栾殿,问道:“母妃真的有把握让父皇给李湛和表妹赐婚?”

    程贵妃吹了吹染好的蔻丹,哼笑一声,“没有也要有,如今皇后势力独大,再不拉拢睿王府,你可就一点机会也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论……(眼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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