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楚宵将将起床, 德四来禀报,说九公主听闻黔州好风光, 今儿想出门逛一逛。
“此事她做主便好, 何须禀报与我?”
见楚宵不耐烦, 德四小声道:“可九公主出门, 大人您不陪着么?之前皇上说让您看着她些,奴才想着,万一九公主在黔州......”
他没说下去,现在黔州水患严重,百姓怨声载道,一些山贼土匪也趁机霍乱,治安不稳, 万一九公主出点什么事,他家大人不好向皇上交代啊。
楚宵也正想到此事,虽然很不情愿, 但皇命难为,他冷声道:“告诉她, 只此一日,明日之后我皆有事要忙。”
“是。”德四领命而去。
......
黔州地大物博, 物产丰富,素有鱼米之乡的美称,黔州城经济繁荣,街道上各色邸店林立, 酒肆、茶楼、布防等应有尽有。
一家绣品铺子里,楚宵坐一旁喝茶,正等着九公主挑选绣品。
九公主今日心情明显很好,她拿着两张绣帕,问道:“宵哥哥,你觉得哪个好看些?”
楚宵瞟了一眼,“都好。”
九公主让掌柜包起来,又跑去选其他的,再次问,“宵哥哥,那这个呢?这个如何?”
“也好。”
“宵哥哥,这个怎么样?”
“也可。”
尽管楚宵看起来很敷衍,但九公主问得不厌其烦,凡是他说好的皆全部打包买下,掌柜难得遇到这么个大客户,喜笑颜开的围着她转。
楚宵和九公主,一个俊朗风流,一个贵气十足,倒是惹得来店中的其他女客频频回头看,不时还窃窃私语点评一番。
楚宵不喜待在这样女客多的地方,且还被人频频打量,因此,十分不耐烦。
他催促道:“公主若是选好了,就回去吧。”
他们出门时,不远处,一个女子领着两个婢女下马车,一阵香风拂过,楚宵似有所感,转身回望,却见那一行人已经进了铺子,只留下一个窈窕的背影。
他脚步顿住,一旁的九公主问道:“宵哥哥,怎的了?”
定睛看了两眼,才缓缓说道,“无事,走吧。”
他摇头苦笑,自己真实魔怔了,竟然觉得会是她。
......
小穗儿,或许应该称孟婉柔,这是他与哥哥重逢后,重新给自己取的名字。
今日她出门来采买东西,她与刘小将军的亲事定在月底,要置办的物什极多,而刘小将军家中又无父母,没人帮她们筹备亲事,因此,凡事皆需要她亲力亲为。
上个月,她在这里定了一套鸳鸯喜被,今儿是特地过来取的。
掌柜将做好的喜被拿出来给她验货,一旁的丫鬟摸着缎面上的鸳鸯刺绣,赞叹道:“姑娘,这鸳鸯绣得极好,像活了似的。”
孟婉柔也很是喜欢,转头对掌柜道:“劳烦掌柜替我多谢徐娘子,她的手艺着实不错。”
“孟姑娘客气了,您与刘小将军乃天造地设的姻缘,这百年好合鸳鸯实在相配得很。”
掌柜会说话,丫鬟又另外递了个荷包过去,“承您吉言,多谢掌柜的。”
掌柜喜滋滋接过,“哎哟,那我也沾沾喜气儿。”
出门时,丫鬟问道:“姑娘,将军过几日也该回来了吧?”
想到刘景修,孟婉柔脸上溢满笑意,“嗯,我昨日接到他书信,说就在这两日赶回。”
孟婉柔与刘景修认识说起来也是巧合,六年前她与哥哥离开长安去任上,途中遭遇一伙劫匪。当时哥哥为了保住大家性命,将身上所有值钱的财物皆递了出去,可劫匪竟还不满足,见马车上坐着年轻妇人与小姐,便想将人也劫走。正在走投无路之际,刘景修带兵路过,一举将劫匪给端了,不仅救了她们,还将失去的财物也一并寻回。
然而,更巧的是,刘景修当时也正要赶往黔州,于是,便结伴而行。
两人也就这么认识了。
刘景修比孟婉柔小两岁,在她心里,一直将他当作弟弟看待,因此,后来面对他的殷勤帮助,她也没多想,可渐渐的,当大家都知道了他的目的时,她才回过味儿来,发现他看她的眼神,并非弟弟看待姐姐那般。
思忖良久,孟婉柔决定对他坦白自己的情况,她已经不是清白之身,而且还带着一个孩子,又比他年龄大。依他的条件,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她不想耽误他。
可刘景修听了之后,却不以为然,直言自己喜欢的是她这个人,并不会在意世俗的眼光,若是她愿意,他想将翼儿当成自己的孩子抚养,她现在没有嫁人的心思,没关系,他可以等。
于是,他真的等了她六年。
直到去年年底,他再次上门求娶,哥哥劝她,“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你现在或许觉得有翼儿就满足,可当你日后老了,想有个伴了,上哪儿找去?再说,你既然喜欢孩子,嫁人之后你可以多生几个,难道你就不想给翼儿生个弟弟或妹妹?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觉得不需要丈夫,但翼儿呢?他想要一个爹爹啊,难道你希望他日后进学,被人说是没有爹爹的孩子吗?”
哥哥的劝言打动了她,思考几日后,便点头答应了。
刘景修是个好人,或许日后,也会是一个好夫君、好爹爹吧?
渐渐的,她也开始期盼这桩婚事。
******
南方的天气,如娃娃儿的脸,一会儿晴一会儿雨。
楚宵的咳嗽又犯了,大夫煎了两副药,依旧不见好转,咳得睡不着。
索性起来走走。
夜风温柔,带来阵阵的茉莉花香味儿,令楚宵疲惫了一日的心略感舒畅。
他沿着花园小路漫步,沉思水患之事,走着走着,忽闻一阵琴音,他停下脚步细听。
然而,越听心中越震惊。
这首曲,是他亲手谱写的,那个人曾经弹过,为何会在这里出现?
难道是......
可这弹琴的人明显技艺生疏,曲子断断续续,不够流畅,不可能是她。
他疑惑的寻琴音而去,却见是一个小姑娘在院中抚琴,见他到来,起身行礼。
“是我的琴声打扰楚大人歇息了吗?”
楚宵有些失望,“并没有,我只是睡不着起来走走,你弹的这首曲叫什么?”
“《酌故》。”
连名字也一模一样。
“这首曲你从何处得的?”
小姑娘不明白楚大人为何这样问,疑惑道:“这首曲有何不妥吗?”
“并非,只是觉得琴声动人,便好奇问问。”
小姑娘笑道:“这是我姑姑教我弹的,至于她又是从何处而得,我却不知了。”
“你姑姑是何人?”
......
书房。
楚宵已经坐了许久,面前的宣纸上,写着个名字。
孟婉柔......
到底是不是她?
其实,是不是她,很好确认,只要他叫人去查一查便可知晓,可他却有些害怕。
怕是她,又怕不是她。
若是她,他该怎么办?去见她?见了又能怎样?她连孩子都有了,想必早已忘记他了。
可若不是她,那么,或许这一生真的就这样......再也不相见,再也不相欠了。
他兀自坐了许久,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德四在外边敲门,他才恍然明白......原来自己想了她一宿。
他摇头苦笑,真是越来越来越魔怔了。
......
接下来的日子,楚宵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治理水患的事中,每日早出晚归。九公主来缠了几次,无果后,又消停下来。
水患治理,在天,也在人。这些日子虽断断续续下雨,但雨势并不严重,缓解了洪水泛滥的情况。而黔州官员从上至下也齐心协力,疏渠引洪、安抚灾民、放粮赈灾。使得才半个月,黔州灾情便稳定下来,要不了几日,水患之事也差不多可以结束了。
这日,疲惫了许久的楚宵回到孟府,正准备好好沐浴歇息一番,经过回廊时,听见墙的另一边,有下人说话声:
“小公子平日里就稀罕这小狗,这回去估计是想得紧了,你们赶紧用笼子装起来,今儿下午便送过去。”
“阿成,你说小公子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这我怎么知道,得去问老爷。”
“哎哟,我哪敢上老爷跟前去问?小公子这样招人喜欢,他不在还怪想他的。你说好端端的,老爷为何要将他送去大姑娘那呢?”
“大姑娘是他娘亲,不送她那儿难道送你这儿?好了,别废话,赶紧捉进去啊。”
直到墙那边的声音消失,楚宵仍旧站着没挪脚,他为心中的那个猜想震撼得惊住。
半晌才问德四,“上次你说不知情的人见了那个小男娃,还以为是......是什么?”
他眼中隐隐有些激动之色。
德四摸不清大人这是想问什么,也没敢回话。
楚宵却突然笑了,吩咐道:“孟府大姑娘与小公子之事,你去查一查,要快!”
德四办事利索,还没到傍晚就全部查清楚了。
“大人,孟府大姑娘叫孟婉柔,是孟知府的妹妹,六年前他们兄妹俩从长安来黔州上任,随后孟姑娘生了一个儿子,如今五岁,正是上次您见到的那个小公子。听说她男人几年前死了,这会儿正改嫁呢,明日便要成亲了。”
作者有话要说:楚宵逼近小穗儿,邪气四溢:死了男人?要改嫁?big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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