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屋的道场里有一颗不知道几年的樱花树。
现在还不是开花的季节，樱花树上面只有寥寥几叶。
被蝴蝶忍强制养伤一个星期的零号就悄咪-咪的猫在了这颗樱花树上，试图借由几根没叶的树枝挡住自己的身体。
他上次回来的时候只顾得炫耀自己的呼吸法，却忘记肩膀上被血鬼术穿了一个洞洞的事情。
而他这副对于自己身体完全不上心的模样成功完美踩雷医者，香奈惠小姐都难得的没有帮故作可怜的零号说话。
就直接导致了零号一个星期都没有摸到刀。
现在无聊到躲在树上看风景。
还得是躲着蝴蝶忍上树。
医生永远是不可以得罪的，尤其是生气了的医生小姐。
零号嘴里叼着根草茎，居高临下百无聊赖的看着树下的小孩儿。
被驱逐出去的零号每天的乐趣就是看树下占领了自己领地的小姑娘，拎着一把和她一把大小的竹刀，踉踉跄跄挥刀的画面。
七八岁的小女孩小的很，竹刀立起来的高度快要超过小女孩头顶别着的那只翩然于飞的蝴蝶了。
零号坐在树丫上晃荡着腿，眯着眼睛看着小女孩一下一下的挥舞着竹刀。
这两天零号使用了无数方法试图让栗花落香奈乎叫自己一声师兄，虽然他不是继子，也好歹是在蝶屋学习的，让这个孩子叫自己一声师兄也不算过分。可小姑娘执拗的很，不是呆呆的抱着膝盖坐在墙角谁也不理就是像现在这样，完全进入无我境界一心一意的挥刀，把树上的师兄无视了个彻底。
零号眼睛盯着那只随着栗花落香奈乎动作前后呼扇呼扇的蝴蝶，瞳孔跟着蝴蝶变化收缩着。
他今天格外老实，一没试图拿刀二没去挑拨栗花落香奈乎，一整天叼着根草缩在树上，乖得很。
也不知道心里在憋着什么大招。
其实就是在发呆而已。
零号看见栗花落香奈乎没有神采的眸子里只映出眼前竹刀的残影，忍不住气恼的咬了咬草茎，苦涩的汁液顺着牙印渗到了舌头上，敏感的舌尖触碰到草汁的一瞬间就向大脑发出抗议，刺激的零号一个激灵五官皱到一起，险些从树上摔下来。
卧槽好苦！ ！ ！
零号噗的把草茎吐出来，皱着一张脸，嫌弃的不行，他一系列的动作却依旧没赢得小姑娘一个眼神。
零号：......
零号：这可真是一位娇柔不做作的小姑娘呢。
栗花落香奈乎小姑娘去隔壁的国家，一定能得到老师的表扬。
看孩子学习起来一点也不分心！ ！零号！再看看你！一只麻雀飞过去你都得盯着看半天！是不是走过去一个人你就得跟人家走了啊！ ！
画面感极强。
栗花落香奈乎一定会是一个老师喜欢的乖孩子。
他伸着舌头试图散去嘴里和苦瓜相比有过之而不及的味道，看着树下那个挥刀节奏都没乱掉的小女孩，心想要是那棵草落在小姑娘头顶，她会是什么反应呢？
不过意大利Mafia的绅士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女孩子都是值得尊重的小天使，怎么可以向她们头顶吐这种苦兮兮的草叶子的。
苦兮兮......的？
零号瞪着眼睛看着树下面无表情的栗花落香奈乎，小脑袋瓜里蹦出了一个绝妙的想法。
*
蝶屋里，看着窗户外难得乖巧了好一阵的零号又开始作妖，蝴蝶忍忍不住吐槽。
“我就知道这个臭小子肯定憋不住搞事！”蝴蝶忍指着外面正捂着肩膀也要翻墙的零号，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就这个不靠谱的德行，别想让香奈乎叫他师兄！”
“阿零鬼点子很多的。”蝴蝶香奈惠忍俊不禁的摸了摸蝴蝶忍的头，“你就别生他的气了，忍。”
“换做鬼杀队的任何一位剑士，面对恶鬼都会和阿零做出同样的事情的。”
“我也是，忍也会吧。”
听着香奈惠的话，蝴蝶忍垂下眼睑遮住了情绪涌动的眸子，撇了撇嘴。
憎恶恶鬼的他们，纵然是身死魂消也要让恶鬼灰飞烟灭。
“到底是个男孩子，好动一点没什么的。”蝴蝶香奈惠看着少年翻墙而去的背影，眼神慈祥的像个老母亲：“忍你说，阿零是不是已经有足够实力参加最终试炼了。”
她们的小天才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发明了自己的呼吸法，并且斩杀的第一只恶鬼就是会血鬼术的高级恶鬼。
更何况三个月的时间内，她们的阿零还花费了近一半的时间用来养伤。
回忆起第一次见到被蝴蝶忍背回来，全身浴血的小少年那千疮百孔的身体，蝴蝶香奈惠想，他一定非常期待可以拿到属于自己的日轮刀，亲自斩杀这世界上使得无数家庭被鲜血染红的恶鬼。
这是她从他眼睛里看到的。
轻浮无赖的小少年，眼底到底慌乱迷茫在握到刀的那一刻，所有情绪沉淀了下来，变成最后的坚定。
“姐姐。”蝴蝶忍语气有些复杂：“为什么你没有收他做继子呢？”虽然她一直拿这个去嘲弄零号，但是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
“我教不了他什么的。”蝴蝶香奈惠浅笑着，她执起蝴蝶忍的手，妹妹的手掌布满厚重的老茧，这是每一位鬼杀队员的标志：“咱们是医疗世家，我虽然身为柱，在队里的实力却也一般。”
蝴蝶香奈惠轻声说道：“我在柱里的定位一般都是辅助攻击和伤后治疗。”
“但阿零不一样，他是可以冲锋陷阵的，能够真正成为柱的存在。”
......
蝴蝶忍：姐姐，你为什么对那个混蛋小子的评价那么高？
蝴蝶忍：姐姐，你还年轻，你真的不是那个家伙的妈妈！！！
忍小姐脑子里兀自的刮着风暴，可在面对姐姐带着笑的慈爱面容时，又全吞了回去，换成了阴森森的嗯。
今晚的草药里再加两克黄连吧。
蝴蝶忍握着姐姐的手，若无其事的想到。
*
而这边，一头扎进村里集市的零号正跟着老婆婆老板娘讨价还价，突然恶寒，一个失误，少砍了五个铜币。
还没有工资正被小小姐门包-养的零号苦着一张脸，心里幻想着可以大把大把花钱的场景，从怀里掏出仅剩的几个铜币，递给了老婆婆。
撕逼砍价大赛胜利的老婆婆雄赳赳气昂昂的收起小男孩递过来的铜币，看着摊子前小小一只的小家伙，同情心泛滥，一个没控制住就多给了两块。
突然被老婆婆多塞了两块的零号茫然的抬起头，看着刚才还凶恶无比此时也是唬着一张脸，却一句话不说的多给了自己两块的老婆婆，愣了两秒，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抱着怀里满满当当的东西，朝着凶巴巴的老婆婆露出笑脸：“谢谢阿婆！阿婆平安顺遂！一生喜乐！”
隐约的，他看见凶巴巴的老婆婆那张皱纹遍布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点笑意。
这个时代的人，意外的温柔。
零号抱着满满当当的东西，钻进森林里，将身后集市的繁荣抛下。
这么温柔的时代，不应该存在恶鬼。
他想着，抱着东西的手紧了紧。
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虽然和他曾经见过的那个家伙有些不同，但绝对是一个家伙。
那腥蓝色的眼睛，可不是那么容易认错的存在。
零号顿住脚步，和那个有所察觉已经回过头的人对视着，两双蓝色的眸子里映着对方的身影。
他细细打量着这位跨越时空的熟人，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比起他之前见过的家伙，这个人要比百年后要帅气不少，也阴霾了不少。
零号歪歪头，猛然笑了。
“你好，这位便宜的神明大人，你可以给我区区五百万吗？”
*
零号第一次神明的时候是他在执行任务后，喝大了的小少年随便捡了个明信片当做家政电话打过去了。
造就了他第一次见到神明。
虽然是个垃圾神。
零号坐在卧室地上，茫然的眨眨眼睛。
今晚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似乎从进入酒吧就没有停下过，等他头重脚轻的坐到卧室里的时候就已经拨打出去了一张从地铁上捡起来的名片上电话号码了。
“神…吗？”零号揉揉额角，踉跄着站起来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了他的卧室，笑得傻兮兮，还挂着张口水巾像个变-态的运动服男人。
“哟！这里是夜斗……啊别打啊不是你叫我过来的嘛？！”夜斗的介绍还没说完，就被突然的一脚打断了话，他灵活的往后一跃，险险的躲过了擦脸而过的一脚，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和自己及其相似的眼睛。
是个少年，也就十多岁，看上去很累。
夜斗眼睛转了转扫视了一圈，又把目光投向了已经不在攻击歪着头一脸无辜看着自己的少年：“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你帮我实现吗？”停下攻击的少年重新坐到了地上，戾气消散后的样子看起来很乖。
“是的！我是快速省钱安心的配送神明夜斗！”
“你要什么？”少年没有回应夜斗，只是依旧歪着头乖乖的看着他：“你不可能什么都不要。”
“嗯？”夜斗一愣，也坐在了地上和零号保持平视，意外的严肃了起来：“我只要五元哦，你有什么愿望呢？”
“……五元？”零号迟缓的眨眨眼睛，似乎在思考这是多少，半响他抬起头对上那凉薄的蓝，声音迟疑：“五美元吗？”
“……是日元。”夜斗默默的捂住了自己的头。
“啊。”零号一顿，伸手抚上了夜斗耷拉着的头发：“……你可真便宜。”
“………所以说没大没小的臭小鬼你到底有什么愿望啊！”夜斗嘴角一抽，甩下了小鬼不规矩的爪子。
“可以给我五百万吗？”
“……不可以。”
“只是区区五百万而已。”
“真巧我也缺这区区五百万。”
“啊……真是个没用的神啊。”
*
当然，最后他还是蹭到了一顿神明大人特供的晚餐。
零号笑眯眯的走向前，无视满脸戒备的神明，走到他身前，从怀里掏出刚刚阿婆送给他的几块，递给了夜斗：“啊，我没钱了呢，就拿这个当报酬怎么样？”零号笑着，将手里的东西塞给了表情渐渐茫然的男人。
夜斗一脸复杂的看着完全陌生的男孩，神明的记忆是不会遗忘的，他可以肯定他一定没有见过这个男孩。
也没有和这个男孩结过缘。
他这么问了。
男孩的笑容不变，他晃晃怀里的东西，嬉皮笑脸的：“那有什么关系嘛！从今天开始，就当我们结过缘啦！”
夜斗冷淡的收回视线，低下头看着掌心里的东西，好半晌才再一次开口：“你能看到我，汝乃有缘人，你有愿望。”
熟悉的话不熟悉的语调，零号怀念的看着这个神明，心里遗憾这辈子大概再也见不到这个家伙像曾经见到的那个不着调的运动服模样。
“五元神，你可以对我说一声，好久不见吗？”
夜斗猛地抬起头，讶异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对方这种怀念的语气有那么一瞬间让他认为，他们曾经或许见过。
*
心情极好的零号蹦蹦跳跳的回到了蝶屋。
他用脚踢开蝶屋的门，发现栗花落香奈乎小姑娘已经停止练习，此刻正抱着膝盖坐在樱花树下发呆。
好机会！
零号眼睛一亮，嗖嗖嗖的蹭了过去，并肩坐在栗花落香奈乎的身边。
值得庆幸的是，栗花落香奈乎这回分给了他一个看不出情绪的眼神。
零号丝毫不气馁，他哗啦啦的把怀里抱着的东西撒了一地，捡起一捧送到栗花落香奈乎的眼前，也没有在执着与让栗花落香奈乎开口说话。
他捧着一捧，直视着栗花落香奈乎淡紫色的眼睛，语气温柔循循善诱：“香奈乎，这是金平糖，可甜了。”
栗花落香奈乎只是歪了歪头，没有作声更没有什么动作。
没关系，凡是一步一步来。
零号放下手，却单单拿起一颗糖，他将金平糖外面裹着的油纸撕下，金黄色的糖果在黄昏的日光下带着最柔和的光，橙红色的糖果似乎在小姑娘毫无波澜的眸子里映出了星光。
零号托起糖果，递到栗花落香奈乎的唇边，声音不自觉的放的清而浅，像是害怕惊扰落在花瓣上的蝴蝶。
“香奈乎，尝一尝。”零号拿着糖果晃了晃，嘴角的笑更柔和了：“我跑了好远好远去给你买的呢！他们都说，吃了甜甜的糖果就会变得幸福起来。”
小少年湛蓝的眸子弯起，里面的情绪温柔的不可思议：“我们都是无家可归的孩子，被蝴蝶小小姐们带了回来。”
“你和我，都是被蝴蝶小小姐包容喜爱着的，幸福的孩子。”
栗花落香奈乎定定的看着递到嘴边的糖果，紫色的眸子里微光划过，她犹豫着低下头，将糖果含进了嘴里。
“是不是很甜？”零号顺口问道，他收拾着地面散落的糖果，把它们收成三捧，在给小姑娘留一捧后，准备把剩下的两份送给蝴蝶姐妹。
他没想着小姑娘会回答他。
“......嗯。”
小姑娘的声音小小的轻轻地，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带走，却还是被零号敏锐的察觉到了。
他猛地抬起头，盯着已经低下头看不清表情的小姑娘，缓缓地摇了摇头。零号伸出手把那一捧糖放在栗花落香奈乎的怀里，轻轻的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师兄希望你能享受幸福。”
零号：“不管你叫不叫师兄！反正我就是你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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