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分, 楚幼清回到《大明仙歌》片场。
落日辉煌,鎏金如水, 浮动云端天际。
起风了, 带着点沙尘的粗粝感,郑导演喊“cut”, 结束手上的这一条小群像镜头,从摄像机后直起身,骨头“咯嘣咯嘣”响。
“嘿呦, 我也上年纪了……”郑导演将防风巾拉到胡茬底下, 露出老父亲忧愁的面孔,“你回来了。岑之豌呢?下面就该拍她,她是不是又要踩着点出现?”
“她不会迟到的。”楚幼清抬手,将浓墨般的长发掖到耳后, 露出弧度优美的下颌线, 犹自站在那里, 便能入这一副金水流云的画。
在摄影棚得到了这样的印象,岑之豌也并非不学无术,只怪她一旦化身成为热搜制造机, 实在太过风骚吸睛。
楚幼清极目远眺, 幼圆的美眸含着种种温柔的思绪, 不知如果是岑之豌前来, 端坐在摄影机后面,有模有样的正经,又能拍出一场如何心惊动魄的大漠景观。
她神思间, 微微垂了眸,心间阵阵暖意。
郑导演在一旁愈发焦虑,看看时间,扯了扯头发,“我心里怎么这么慌,现在的年轻人,难道都是这样?
我们以前在片场,有戏就上,没戏就看着,学着,寸步不敢离,她倒好……一周请七次假……比我还忙!”
楚幼清淡淡一句:“她也比我忙。”
郑导演一时摸不清,楚幼清是同仇敌忾,还是帮岑之豌说话?
反正不太像是站在自己这个导演一边?
郑导演没脾气,他好早之前,加戏那会儿,就和楚幼清讨论过岑之豌的问题。
岑流量外形相貌,都是一等一的标致,放眼这几年新露头的电影小花,岑之豌的自身条件,绝对跻身前列。
但电影圈和偶像圈,其实是两拨人在运作,要不然,会有“出圈”这个词呢。
爱豆参演连续剧,相对容易,想参演电影,甚至担当主角,得有电影圈的大佬,在后面推一把。
比起长相,岑流量的气质,也相当特别。
这种特别之处在于,虽然举手投足间不失婉约,却常带着那么一丝靠不住的感觉。换句话说,岑之豌让人觉得想要亲近,又让人觉得无法真正去靠近。
郑导演挑选演员,注重第一感觉,喜欢凭眼缘,他知道楚幼清也是这样。
他对岑之豌印象很深,认为她的可塑性极高,尤其是不经意流露出的靠不住气质,在他们这一辈的中老年导演看来,简直是当下年轻人的最佳体现。
这么说来,岑流量居然还具有一种时代气息。
演员这份工作,非常注重气质。或者说,比起美貌,气质更加重要。
就是这一丝的稍微有点靠不住,岑之豌整个人的存在感非常强烈,叫人无法忽视。
这大概也是岑流量一旦进入选秀团综节目,立刻脱颖而出,扶摇直上九万里的原因。
好让人看不惯呀,相对于得体克制的白月光人设,岑之豌就是分分钟要搞出事来的节奏,真让人翘首以盼。
郑导演发表长篇大论,楚幼清对他的观点,都是认同的,郑导演那时就非要加上一句,“热搜体质是好,就是以后成家了,对方容易不放心啊。”
楚影后笑而不语。
她才不会呢!
各过各的。
当时,他们都不了解岑之豌。
现在相处了还没多少日子,一个,就非要让岑之豌嫁给自己的儿子,也不管什么放不放心。
另一位……
楚影后随风轻叹。
说多了都是打脸,真的超级不放心!
岑之豌不知道剧组两位高层,都在嘀咕她,压着整点的那一秒,急急从KDS摄影棚,返回片场。
换衣上妆,自然地站去主演们中间,仿佛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理直气壮。
岑流量俨然成了郑导演的手下爱将,郑导演不好打,不好骂,只能自己多吃点降高血压的药,对楚影后使了一个凄凉的眼神。
楚幼清在那仗剑挺立的纤娇背影上,停留了两秒,步回房车区,休养生息。
不多时,外间传来刀光剑影的喧嚣,战马嘶鸣,又过了不久,人声欢快嘈杂,散戏了,能辨别出小演员们追逐嬉闹的笑语。
楚幼清披衣,推开门,要召岑之豌进来。
天色半黑,景物都昏暗了,长灯点起。今夜预报,可能会有大的沙风,剧组驻扎原地,不动车辆。
助理:“现在开饭吗?”
楚幼清蹙了蹙眉心,自家的娇花毫无踪影,刚才还听见岑之豌糯亮的说话音,问,“人呢。”
助理最近懂得楚影后的心思,可不是要把小对头完全掌握在股掌之中,令敌方窒息!
助理光荣地汇报,用一种神神秘秘的语调,“老乡说,附近有一个废弃的工厂区,闹鬼。他们几个年轻的主演,跑去玩了。岑之豌也去了。带了手电筒、压缩饼干、……”
楚幼清抬手打断,淡淡然问,“谁的主意。”仿佛已经有了肯定的答案。
助理什么都知道,等待褒奖,邀功道:“岑之豌!”
楚幼清轻轻一瞥,语带寒凉,“你怎么不劝着点呀。”
助理:“啊?”
迷惑行为???
再打望,听见楚幼清直接甩上门。
月黑风高,树影憧憧。
岑流量领着一群男配女配,沿一条小山道,向废弃厂区进发。
八.九个人,除了岑之豌,一路都在啃泡椒凤爪。
“啊呀,好辣!”
“多吃点,公鸡是辟邪的。”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母鸡的jio?”
其他人是晚上无聊,出来玩的,还开了直播,直到信号断掉。
岑之豌却有任务在身。
拍电影,前期最重要的三部曲,是导演、场地、筹备剧组。
岑之豌找的导演,是单亲妈妈,有三个孩子要照顾,根本忙不过来。
岑之豌自己也是百忙之中,抽出一个晚上,来山里踩点。
如果合适,那就最好了,省得她三点一线,到处赶场,把郑导演气死。
走着走着,进入两旁废墟的街道,三四支手电筒,打出雪亮的直射光。
有人惨叫一声。
“啊啊啊啊啊!”
破碎的巨大墙垣上,用浓厚的血,涂出一颗六芒星的形状,月色下,分外凄厉!
岑之豌从地上踢起一把桃木剑,回眸安慰说:“收声了,大哥!这里有人拍过戏!”
“哦……”
众人皆是一声闷沉的答应。
呱。
夜枭哑鸣一声,扑腾腾飞过他们头顶的天空。
“啊啊啊啊啊!妈呀!”
岑之豌把桃木剑放回地上,再抬眸,怎么回事,跑的一个都不见了,就剩她一个人,手电筒都没留下一支!
岑之豌噎了噎。
没有人造光源,就没法勘察建筑内部,这才刚走到地方,就得回头。
“唉!……”岑之豌无法,计算着明天的通告安排,满满当当,她早上为了揪出杨嘉宝,还推掉了和音乐工作室的见面,也得安插到明天。
真是铁打的流量都吃不消。
忽然!
咯的一声……
树枝踩断。
漆黑的夜影中,有一个似人的轮廓,从侧面树丛浮现,向她迎袭而来!
岑之豌她妈是警察,佩枪的,刑侦讲究科学。
岑之豌从小受到的熏陶,一向是不太信有这些魑魅魍魉。
鬼呀!!!
岑之豌撒腿就跑。
咚。
不到两秒,足下踏空,跌进一个坑里。
坑是深坑,她是坐着下去的,惨叫一声坠落,震得泪花四溅,蜜桃般的屁股摔成八瓣,疼死她了。
坑外传来迅疾的追逐声,是那只鬼子,扑了上来!
岑之豌泥鳅一样,噌噌噌,坐在地上,退后两米,一摸连块石头都没有,攥紧手机,当砖头,另手轻握了一把土尘扬灰,准备搏斗。
上方有人探头来看。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月下美人。
是楚幼清。
岑之豌直接哭了出来,呜呜的。
“姐姐!……”
特么吓得岑之豌都半身不遂了。
半天爬不起来。
姐姐一年四季迷恋裙子,今天却偏偏穿了别的,玲珑有致的曼妙身体,包裹在挺括干练的浅棕色西装里,勾勒出傲人的身材。
怪不得岑之豌感觉,上门的可能是一个女鬼!
借着月光看清之后,楚影后轻轻巧巧地跳了下来,高跟鞋着地,毫无压力。
她蹲到岑之豌面前,胸口起伏,柔喘得厉害,焦灼的呼吸直往岑之豌耳朵里钻,“摔坏了没有?”
岑之豌摇着脸痛哭,“没有!……嗯呜呜……”
楚幼清眸中闪烁着细碎的星光,张开臂弯,一把揽住岑之豌,抱得很紧很紧。
岑之豌陷入她温暖多情的怀抱,紧贴着它,好似与世隔离,月夜,树影,天地颠倒,都与她无碍,她已来到世界的尽头,在这里哭,在这里笑,在这里吃饭睡觉……
岑之豌怔了怔,眼泪扑簌簌地滑落。
姐姐来找我了……
她举起纤手,比任何时候都更用力地收紧怀抱,回拥住楚幼清,下巴搁在她的颈窝里,细细喘着气。
“姐姐……你下次带个手电筒吧……”岑之豌又一抖一抖,哭了起来。
楚幼清从低垂的衣袋中拿出手电筒,放在地上,继续搂着她,在耳畔柔言轻道:“你有手机,怎么不打开灯。”
两位都是聪明人,害怕开了亮光,黑夜中暴露自己的方位,容易被先发制人。
岑之豌无言以对,白皙手指揉扯着楚幼清的衣领,默默流泪,长流不止。
楚幼清似是愧疚的,思忖片刻,搂着她,将岑之豌的脸庞轻缓按进怀里。
岑之豌猝不及防,沉沦一片温软绵滑的波涛之中,姐姐性感成熟的熟识体香,倏然浓郁起来,萦绕在她鼻端,犹如镇定剂一般……
岑之豌肩线软塌了下来,身心俱疲,嗡嗡着出声,“姐姐……”
“嗯?”楚幼清温柔地支应,倾听来自胸口间的轻小呼唤。
“你跳下来,我们怎么出去……”岑之豌疑惑。
这个坑,好深呀……挖在路的中间,是谁这么缺德!
楚幼清没说话,只是在岑之豌乌黑娇秀的发心上,柔吻了一下,“乖……再歇一会儿……”
岑之豌扬起脸,明眸水汪汪的惹人怜惜,纤羽般的睫毛忽闪扑簌,要求道:“姐姐,你要对我负责。你要负责把我从坑里带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吓死了,写的我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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