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小雨、微风。
光秃秃的树枝被吹得摇摇晃晃,一下一下打在窗玻璃上,发出房间里唯一的声响。
钟念屏住呼吸,怔怔地看着江传雨,直到胸口憋得不行,才蓦地深吸一口气,转开头到处翻东西。
“我护腕去哪儿了?看见我护腕了吗,蓝色的。”
咚——
一个黑影砸到钟念面前,就是他要找的护腕。
钟念拿起来往手上一套,跳下书桌,若无其事地催促江传雨:
“走吧,今天你可是主力。”
江传雨坐着没动,“不解释一下?”
钟念‘啊’了一声,恍悟道:
“你说花语那个?我喜欢花,平时就好看点花语啥的,好去骗小姑娘。那啥你快换球衣啊,我先出去了。”
他边说边往后退,刚把门锁拧开,身后一股大力砰地关上了门。
就这么眨眼功夫,江传雨已经抢到钟念身边,单手撑着门板,半垂下头,死死盯住他。
“在医院碰到,也不给我打个招呼?”
他极高,又压得近,且明显动了怒,再多的阻断剂也隔绝不了他周身涌动的信息素,像暴风雨前的海面,黑沉沉一片。
钟念不由自主地吞了下口水,怂怂地退了两步,眼神左右乱瞟,不知该落到何处。
艹,此人段位深不可测!
难道,补课的真正目的也被发现了?
江传雨见钟念露了怯,身子前倾,将他堵在门板与墙壁的角落里,锁住他双眼,逼问:“说话。”
钟念快被压得快透不过气来了,眼里只剩下江传雨喉结上那颗红痣,红极艳极,像一星火光。
他舔了舔唇,艰难张开:“我……”
砰砰砰——
“钟念!你特么找个护腕找到欧洲去了?马上就要开场了,你敢迟到我能把你头拧下来!”
徐婉的河东狮吼,瞬间化解了房间里胶着的气氛。
钟念急忙应了一声,示意江传雨让开,江传雨咬着后槽牙收回手,钟念一秒开门,嗖地溜了出去。
接着,他跟徐婉的对话清晰地传进来。
“你躲在里面干嘛?脸这么红?”
“找东西找的。”
“雨神在不在?没看到他。”
“在,换球衣。”
“靠,你不会是偷看人换衣服看得满脸通红吧!”
“滚!老子还没看到。”
江传雨听着他俩的脚步声越走越远,勾出一抹笑,伸手解开校服纽扣,开始换球衣。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今晚的月亮应该圆了。
*
今天实在不是个打球天。
昨晚刚降过温,又在飘雨,天阴沉沉的,随时有可能转为大雨。
但两大顶A的正面交锋,吸引了大批吃瓜群众,他们不畏恶劣天气,自备瓜果饮料,抢占前排。
钟念跟着队友做热身时,场外开始骚动。
“来了来了,啊啊啊雨神好帅!”
“霄哥看我看我!好A啊啊!”
“啊啊啊他们对视了!啊啊啊他们说话了!啊啊啊我要死了!”
钟念回头,正好看到江传雨跟林霄擦肩而过,他额上束着条黑色头带,眉心微蹙,隐隐有肃杀之气,整个人看着又冷又飒,让人心口直跳。
钟念忙转开脸,跟其他队员打闹开了。
他心里虚着呢,但大战在即又不得不打起精神——他这场再掉链子,徐婉真的会拧下他的头。
江传雨很快加入队中,三言两语安排好阵型,最后一眼扫过钟念,
“别跟他们后防线硬碰,尽量在三分外投篮。”
钟念看了看越来越大的风,勉强点头,“风太大,可能会影响准头,我尽力。”
“加油加油!”
徐婉率先伸出手,围成一圈的队友纷纷把手叠上去,江传雨明显等着钟念伸手后,再将大手压了上去。
“七-班-必胜!加油——”
接着,哨音一响,比赛开始。
林霄作为这部广播剧的男主,血条厚buff强,金手指也贼粗,组织个班队,五个人里,有三个接近2米高,站在篮下,跟铜墙铁壁似的。
哪像七班这边海拔最高就一个江传雨,还有徐婉这种170出头的女Alpha。
从开场争球起,林霄跟江传雨的火星就没断过,跟一对连体婴似的,全场互攻互防,你抢了我篮板,我就用灌篮回敬,愣是把一场班级对抗打得高|潮迭起,让观众喊破了嗓子。
“这他妈才是顶A!!”
“雨神压他快压!盖帽盖帽!”
“霄哥快,再快点!甩掉他!”
钟念一开始还跟着跑,几圈下来累得跟狗一样,对方后防线上的俩金刚挤都挤不动,为了过人,他腰都快扭散架了,拼了老命才拿下十来分。
上半场结束哨音吹响时,除了江传雨,七班其他队员立刻一屁股坐地上,全都脱力了。
30:26
七班暂时落后,但比分咬得很紧。
江传雨摘下头带,往后捋了把湿发,问大家:“顶得住吗,要不要换人?”
“不换,现在已经是能凑出来的最高水平。”
徐婉上气不接下气地摆手:“下半场,我们防守……攻就靠,就靠你跟钟念了。”
钟念出气比进气还要多,听见这话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
但形势就是如此,就算江传雨再强,也无法以一打五,钟念要不上去配合,林霄加那对金刚能活撕了他。
不过,继续这样硬碰硬下去,必输无疑。
钟念拿过比赛记录板扫了几眼,转过去给江传雨看:“雨神,我们似乎太规矩了点。”
上半场一班每人平均犯规2次以上,年级联赛中,单人单场犯规5次下场。
江传雨的眼神跟钟念在空中一碰,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搞他丫的!
下半场开始。
钟念拿球后带球前突,冲到俩金刚前面后似乎害怕了,原地运球不前,两个大傻个儿同时出手抢球——
——
打手犯规,七班罚球!
钟念毫无悬念地投进罚篮。
他转身,冲江传雨得意地挥了挥拳,虽然被撞得胳膊发麻,但两分加一次对方犯规,太特么划算了!
多来几次,很快这俩傻大个就会被罚下场了!
徐婉跟其他队友都在鼓掌,只有江传雨面沉如水。
在对方冲撞钟念时,他额角的青筋狂跳,双拳不自觉地攥紧,用了极大的克制才没让自己冲过去。
林霄迅速看穿了他们的战术,又瞥见江传雨紧绷的下颌,冷笑一声,顿时有了算计。
再次接球后,他没有前突,而是把球传了出去,等两队队员都往篮下跑时,他冲江传雨笑着比了个大拇指,
“让他们当人肉盾牌,废物利用,高啊!”
江传雨冷冷回头,双眉压目,带着狠戾,“找死?”
林霄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抚掌大笑,接着又凑到江传雨面前低声私语。
从围观群众的角度看,仿佛两位顶A在进行什么友好商谈,只有迅速回防的钟念,捕捉到林霄的后半句话,“……的儿子,够可以的啊”。
他看到江传雨眼里闪过杀意,心中一凛,立刻扑上去把江传雨推开,
“别冲动,他就是要激你散信息素,激你违例!这样他们就直接赢了!”
他冲得太急,整个人都扑进了江传雨怀里,还箍住江传雨的肩膀,使劲往后推。
江传雨知道他在靠近,但没料到突然就到怀里来了,错愕的同时飞快扶上他的腰,减缓猛冲而来的力量。
钟念担心得要命,一边回头怒视林霄,一边仰头贴着江传雨耳根说话,鼻梁都蹭到人下巴上了。
烘热、汗湿、喘息。
江传雨脑子里嗡嗡的,血液在沸腾。
钟念见他没反应,急得又捣了他一下:“雨神听见没?别上当!那小子就等着阴你!”
江传雨猛地收紧手臂,狠狠捞了一把细腰,再放手,眼底有红丝漫开,
“你不要突到篮下,在三分线外等我。”
声音有些哑,但总算语气正常。
钟念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来,他笑着点头跑开,“好!”
他俩这一幕前后不到半分钟,加上对面在进球,几乎没人注意到。
除了极个别的一两个。
向衡捅了捅身边的孙茂,“刚才我可能眼花了,看到钟念把雨神抱住了。”
孙茂傻呆呆地摇头,“你没看错,他的确抱了,好像还亲了一下。”
向衡震惊:“那是雨神吧?个子高高戴个choker的?别人靠得近点都会不高兴的雨神?”
孙茂摇头变点头,“是。”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钟念牛逼。”
向衡也跟着点头:“钟念牛逼。”
牛逼的钟念和更牛逼的江传雨,成功让一班那俩金刚5犯离场,接着他俩气场全开,配合得行云流水,最后凭钟念的一个压哨3分,成功拿下冠军!
全场沸腾!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老天爷也赶来凑热闹,适时响起了闷雷,不等颁奖结束,雨就哗啦啦地下了起来。
这下什么气氛都没了,大家顶着书包一哄而散,全涌到校门口抢出租车去了。
钟念分化后钟晴不放心让他坐公共交通,约了固定的专车司机每天接送,这会儿他非但不用跟人挤,还把江传雨也捎上了。
雨下得大,哗哗冲刷着车顶,又赶上晚高峰,路上堵得一塌糊涂。
不过钟念兴奋得不行,赢了球,尤其是赢了林霄,让他高兴得合不拢嘴,拉着江传雨说个不停。
“最后5犯的时候,你看见他眼神了吗?简直想把我给生吃了!”
“林霄那个逼手脚是真不干净,我至少看见他撞了你三次!”
“压哨那三分我是真紧张啊,手臂都在抖!还好进了,哈哈哈!”
江传雨静静地听着,偶尔回应一两句,把自己的毛巾递给钟念,示意他擦汗。
就在钟念逼逼正欢时,龟速前行的车身抖了两下,熄火了。
司机下车看了看,回到车上打电话:“抛锚了,我叫拖车过来,你们换个车走吧。”
换车?
外面风大雨急,还塞得水泄不通,这种天气里能叫到车?
钟念跟江传雨都打开了叫车APP,结果拖车到了,他俩都还没叫到车。
两人苦哈哈地下了车,站在路边继续等。
钟念没带伞,跟江传雨共撑一把,普通的晴雨伞根本罩不住两个大男生,雨随风势,很快就把膝盖以下淋了个透湿。
出门时两人都没换衣服,穿着短袖短裤的球衣,在风里哆嗦个不停。
江传雨还能忍受,但身边的钟念已经开始牙关打架了,打球耗尽了他大部分热量,之前在车里又太兴奋,这会儿怕是油尽灯枯了。
刺骨的秋风,无边无际的雨幕,望不见头的车尾灯,以及纷乱嘈杂的喇叭声,无限放大了感官刺激。
江传雨握着伞柄的手指缓缓收紧,他转过头,盯着钟念没有血色的唇瓣,开口——
“要不要先去我家?就在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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