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浅在西海照顾大皇子叠雍,这一天,她做了一个梦。
梦境落在人间,起初她以为自己是因缘际会看到了夜华和他的凡人娘子素素结缘的场面,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想到天族和青丘的联姻不可随意毁弃,她便忍了下来。
直到出现在“夜华”身边的女子露出一张温柔好似二月桃花的脸,她才意识到自己弄错了。这是师父的梦境,那人不是夜华,是剃了胡子的师父。折颜说过,随着师父的元神恢复,有时他的灵力会逸散出来,影响到身边的人。
因在东海水君的宴会上曾有过惊鸿一面,所以白浅很快认出了女子的身份——是扶摇山的素锦上神。
不仅如此,师父和素锦在这梦里的表现也十分亲近。
……师父送给素锦萤火虫,幕天席地,那场面梦幻的不可思议;素锦一脸狡黠地喂师父喝糖水,师父虽然无奈但还是捏着鼻子咽了下去;师父送给素锦一根莲花步摇,素锦撒娇问师父好不好看;师父亲手绣了一只鸳鸯香囊;他们穿着红色的婚服,三拜定终身……
接连几日梦到这些画面,白浅又是好奇,又是觉得古怪,终于忍不住找到折颜说了这件事。
折颜恍然大悟:“怪不得。”
白真急道:“你直说就是,卖什么关子?”
白浅也是这个意思。
折颜扬了扬眉,道:“之前在东海水君的宴会上,我曾偶遇素锦上神,那时我觉得她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她说那是她夫君的魂魄,后来我又在叠雍体内找到了墨渊的元神,便没理会当时的灵光一闪。如今听了浅浅的描述,我才发现原来,素锦的夫君其实是墨渊残魂的转世……”
说到这里,折颜停顿了片刻,神情有些微妙。
白真看了白浅一眼,他是最知道小五对墨渊的感情的。为了保持墨渊仙身不腐,小五足足喂了他七万年心头血,没想到墨渊转世一遭,竟是连娘子都娶上了,而且还不是凡人,是新晋的上神,这可怎么好?
他们两个心焦不已,白浅却拍手笑道:“太好了!这么说昆仑墟要有女主人了?我有师娘了!”
白真讶然道:“浅浅,你不难过吗?”
“为什么要难过?”白浅不明所以。
折颜道:“你不是喜欢你师父吗?”
白浅瞠目结舌:“谁说的?四哥,你也是这么想的?我怎么可能喜欢师父?”
白真纠结道:“可你为了墨渊做了很多事情,当年墨渊战死,你不仅偷了他的尸身,还放了七万年心头血,去了半条命。”
“那是因为他是我师父啊。”白浅道:“他是我师父,如师如父,对我而言,跟爹一样重要。当年我调皮捣蛋,闯下很多祸事,都是师父疼我才不计较。他不仅为了救我跟瑶光上神翻脸,还替我挡雷劫,我自然是千般万般地敬重他,哪怕牺牲性命也要保全他!”
折颜和白真对视一眼,均是无语。
但这么一来,就不必顾虑白浅为此伤心了,他们又松了口气。
三人讨论许久,最终决定由折颜亲自出马去取回魂魄。
……
扶摇山。
素锦听了折颜的来意后,一时愣住了,过往的记忆在她的脑海里一帧帧回放,她突然有一种拨开云雾的恍然。
怨不得自己给许渊准备的肉身他都不喜欢,原来他的本体一直都在;也怨不得结魄灯点了三百年才聚齐他的魂魄,原来他只是一抹残魂,他的本体心不在自己身上,又怎么会愿意被强召过来?
素锦脸色恍惚,又想起了更久远的事情——当初许渊之所以会死,也许是有她的缘故,但更多的应是他的肉身承载不了强大的灵魂,所以崩溃了。
所以这么多年,我算什么?笑话吗?
“折颜上神的话我明白了。”素锦声音有些暗哑,唤辛奴取来结魄灯,然后扯下脖子上挂着的琉璃珠一起装进盒子里,衣袖一扫,送到了折颜手上:“……物归原主,结魄灯也暂借给你们用,等墨渊上神苏醒后记得归还与我。”
说完,将折颜送出了大殿,殿门轰然一声关上了。
折颜不清楚素锦为什么突然态度大变,但拿到了结魄灯和墨渊分离出来的魂魄他心里欢喜不已,便决定先想办法使墨渊醒来,其余的事情等他醒后自有计较。
……
有了结魄灯,墨渊支离破碎的元神果然恢复得更快了。
白浅欣喜不已,但就在墨渊的元神即将苏醒之际,出了意外,琉璃珠里的残魂不愿与墨渊的正魂融合。
折颜用尽了手段,却始终不见成效。
焦头烂额之际,他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事情的突破点也许还在素锦身上,于是再次去了扶摇山。但素锦却拒绝了他的帖子,辛奴回道主子在闭关,白浅知道后便偷偷过来求见。
素锦知道白浅跪在山脚时,神情十分淡漠。
她这一生都是冤孽,每一个喜欢的人都喜欢白浅,夜华是这样,墨渊也是这样,她实在不想见她。
其实,她不是不想欺骗自己,也许墨渊和白浅是师徒情深,并无其他。但上次折颜来时说的话——白浅为了保持墨渊仙身不腐,喂了他足足七万年心头血,如今得知墨渊元神的消息更是连未婚夫都不顾了,奔到西海去照顾他,这不是爱情又是什么?
还有上次在东海水晶宫,许渊是不是也是因为感觉到白浅就在附近所以才激动不已?
素锦不想怀疑,但也不敢再去见许、墨渊,一时间双方僵持不下。
白真见白浅跪了两日,扶摇山却始终没有动静,咬了咬牙,提议道:“不如,我们去请天族帮忙?听闻素锦上神是天族公主,如果天君开口,她一定会给面子的吧?”
折颜觉得白真说的有道理,便将墨渊快要苏醒的消息告知了东华帝君,又通告了四海八荒,至于秘密告知天君……焉知天君有没有私心?需知当年墨渊以元神生祭东皇钟,一旦墨渊苏醒,说不定擎苍就会冲破封印呢!
这是题外话,暂且不必多说,只说素锦,天君派了夜华来找她,她见了后才知道原来许渊不愿意和墨渊的元神融合,一时间心情复杂无比,终究还是决定亲自去见他一面。
……
许渊和墨渊的元神现在都在西海。
虽然墨渊的身份暴露了,但他的元神寄居之身还是西海大皇子,所以不管是白浅、昆仑虚弟子,还是天族都没有强行要求给叠雍换个地方修养。但是他们却把西海围得密不透风,免得有人因为不想墨渊复活或是不想擎苍冲破封印而行破坏之事。
素锦顶着众位仙家八卦的视线进入屋中,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一时间倒是顾不得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了。
她一进屋,琉璃珠就飞了过来,眷恋地绕着她飞了一圈,然后落在她的面前。
素锦此时已经治好了眼睛,看到琉璃珠,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没能抵过心里的渴望,伸手握住。
接着,便有一道透明的魂魄显现出来,虚浮在半空。他穿着人间的书生装,面容俊秀又深邃,笑得甜蜜且傻气:“素锦,待我恢复,补你洞房花烛可好?”
因为看到师父魂魄高兴不已的昆仑墟弟子:“……”这不是我们师父!
看到墨渊的长相有一瞬间联想到不好的事情,但又因为墨渊和素锦在一起而觉得自己有希望的夜华:墨渊上神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白浅:师父厉害!手段好高!
其余众仙:虎狼之词,非礼勿听。
素锦听了这话,脸腾的就红了,但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你是谁?”
‘许渊’道:“我是你的夫君。”
素锦摇了摇头:“许渊是我的夫君,墨渊不是。”
‘许渊’沉默了片刻,道:“我是!等我身体恢复,我以至高礼迎你为妻,到时你自然就是我的妻子了。”
他没说自己不是墨渊的话,因为他本就是墨渊,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但这并不妨碍他喜爱素锦,这两者并不是矛盾的。
素锦听了这话,心里突然就轻松了:“我等你恢复。”
素锦想,从许…墨渊的表现来看,他对自己的感情不是假的,而且……
素锦瞥了眼站在人群中两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和墨渊的互动的白浅,觉得……也许自己真的是误会了。
他们两个纯粹就是表达感情外露了一点而已,就像凡间话本里总是喜欢将两个男人的友情描写的跟爱情一样,其实他们坦坦荡荡。
……
解除误会后,许渊便不再排斥与正魂融合,素锦也留在西海亲自照顾他。
说是照顾,到底现在墨渊还在叠雍的身体里,所以更多的时候昆仑墟弟子都不让素锦动手,只把她当师娘供着、照顾着。
与此同时,折颜提出,要让墨渊醒来,还需要另一样东西——东海瀛洲的神芝草。
神芝草由四大神兽看守,采摘十分危险,天君便派了夜华带人去采药。过程中,因为翼族捣乱,导致夜华差点死于饕餮之口,好在白浅担心他们不能顺利拿到神芝草,偷偷请了四哥帮忙,青丘的人及时赶到才没让救下了他。
虽然如此,夜华的手臂还是被伤到了,露出森森白骨,不得不回到天族疗养。
拿到神芝草后,素锦渡了一半修为给墨渊,其实本来白浅是想做这件事的,不过被素锦以“不想我夫君的身体里有别的女人的灵力”为借口吓得不敢再提。
……
墨渊醒来后,吩咐徒弟们将昆仑墟收拾好,自己则跟着素锦回了扶摇山。因为墨渊的身体还没有恢复,而素锦又损失了半身修为,两人便一起闭了关。
等他们出关时,才从众人口中知道,就在他们闭关后不久擎苍开始冲击封印,为了封印擎苍,夜华以元神祭了东皇钟。
素锦不能理解,为什么天族的人都这么喜欢魂飞魄散这个死法。
本来天族已经打算把夜华葬入无妄海了,好在白浅灵机一动,想到师父复活的事情,觉得夜华也许还能拯救,于是用结魄灯试了试,结果将他救了回来。
……
第二年,素锦和墨渊大婚,四海八荒同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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