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希音坐在书桌前,犹豫了下,还是拆了信。
倒不是不注重赵弘的私隐,根据记忆,以前但凡有相同字迹的写给大驸马的信,心儿都会匿下来交给原主,而原主有时看有时不看,但都藏了起来,从不教赵弘知道。
只因这信是赵弘的娘家表妹写的。
不提以前,只宋希音看的这封信,字里行间十分暧昧。
她说自己夫君亡故,如今成了寡妇,没有人可以依靠,孤儿寡母很是落魄,想起以前她父母双亡后被接到赵府居住,和表哥在一起玩耍的日子是多么快活。表哥还戏言要让自己做他的小媳妇,没想到后来家中多变,两人有缘无分。
又说:你成婚时我还为你落了泪,担心大公主不好相与,后来听京城传言,果然如此。表哥啊,你可还安好?表妹很担心你。我夫君去后被婆家苛责无处可去,如今又回了赵府,舅母待我如亲女,我也视她如亲母,你放心我会好好侍奉她。对了,我听说二公主和离两次,不知道大公主有没有这个意思,如果有你也不必怕,家中弛儿表弟懂事又知礼,明年就要参加乡试,只要你归家定会相迎。
宋希音:……有人在挥锄头挖我的墙角。
看这信里都写了什么——首先赵表妹回忆了自己和表哥,也就是赵弘青梅竹马的情谊,然后变相给大公主上了眼药,说她刻薄,不好相与。接着暗示自己和赵弘的母亲相处融洽,如果表哥娶她的话一定不会有婆媳矛盾,也不至于像如今这样不能常常相见。最后几乎明示,表弟赵弛已经立住了,也有出息,赵家不会因为不是公主的婆家而出事,所以表哥你快和离吧!
宋希音:这个表妹段数很高啊。
从原主的记忆中,宋希音知道,原主成婚前调查过赵弘,连他小时候穿什么尿布都一清二楚,所以以前赵家表妹写信过来时,原主不怎么在意。她门清,他们两个不会有什么,这不过是那个女人的臆想。
但宋希音觉得,这件事情可以利用。
她可以以此来洗白自己,解释原主以前和驸马不和的原因,虽然牵强了点,但只要控制好舆论,也不是不能写成绝美爱情故事不是吗?
——永河公主倾慕自己的驸马,原也想过琴瑟调和,白头相守。但新婚不久,她收到了一封来自大驸马娘家表妹的信……
做好计划后,宋希音将信放到梳妆台边的盒子里,然后回了卧房,她担心赵弘的身体。
谁知赵弘已经坐了起来,正靠在榻上看书。
她靠过去,好奇道:“你在看什么书?”
赵弘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把书藏到身后,“没看什么。”
他不好意思说,自己看的是游记。
刚才宋希音走后,他睡不着,又觉得无聊,便让宫女去自己的书房拿些书来读,打发时间。他说的当然是四书五经,但是宫里的宫女不识字,随便拿了些,不巧把他放在书桌上读了一半的游记拿了过来。
赵弘知道,大公主不喜欢自己不上进,要是她知道自己看这些闲书,定会生气。
宋希音怀疑地看了赵弘一眼,认为他在读禁.书,不然为什么不给自己看?不过在自己的寝房,应该只是普通的男情女爱的话本吧,总不会是春.宫.图。
她挨着赵弘坐下,摊开手心对着他:“书拿出来。”
是撒娇的语气,赵弘却唬了一跳,他犹犹豫豫地开口道:“公主,这书是游记,你大约不喜欢。”
原来是游记啊,宋希音有些失望不是想象中的小册子,但还是很快打起精神道:“游记我也喜欢,小时候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游遍三川四海,亲眼看到国朝有多辽阔和四时的风景,不过父皇和宗亲不同意我出游,所以一直未能如愿。驸马既然喜欢看游记,定是积累了不少知识,其中有没有什么奇闻趣事,能否说给我听?”
赵弘当然愿意。
他以前读书时有同窗,但自从和大公主成亲后,因为不能在朝中担任要职,来往的人多是勋贵子弟,但那些勋贵子弟喜欢斗鸡走马,大公主又不喜欢,他便很少和他们来往了,平时不是与其他几位驸马来往,就是待在公主府。
今日大公主愿意和他交流学识,还是郑重拜托的态度,他心里十分欢喜。
即便大公主听不懂他也认了,赵弘想,他正了正身体,和宋希音聊起之前看过的游记。出乎他意料的是,大公主竟不是他以为的略通文采,反而满腹经纶。
所以,大公主以前只是不想和我交流吗?赵弘想到这儿,眼神有些黯淡。不过他很会自我调节,想到宋希音现在对自己示好,还说夫妻一体,要和他好好相处,他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两人聊了很久,越聊越投机,渐渐觉得心也近了。
晚上摆饭时,赵弘和宋希音的相处便变得自然很多,不再像白天那样,处处拘束。
考虑到赵弘病还没好,晚饭弄得很清淡,清粥红豆饼配上火腿鲜笋汤、银芽鸡丝、姜汁白菜,再加上色香味俱全的玫瑰豆腐和素烩三鲜丸,宋希音和赵弘都用得很满足。尤其是饭后的甜点,藕粉桂花糖糕,宋希音特地吩咐了多放糖,很得赵弘的欢心。
饭后,宋希音去沐浴。
赵弘因为生病,被宋希音禁止沐浴,他觉得很不自在。以后他就要一直住在公主的寝房,不是,他们两的寝房了,赵弘有些不习惯,又怕公主嫌弃自己,比如今天没能洗澡,他偷偷嗅了嗅身上,总觉得有味道。
因此,等宋希音穿着一身红色寝衣沐浴回来后,他结结巴巴地问能不能洗澡,不习惯直接睡觉。
宋希音撩了撩还带着点水汽的长发,眼尾微红,嗔道:“沐浴这种事情哪有你的身体重要,驸马放心,我不嫌弃你。当然了,要是你真的受不了,可以打点水擦擦身子,我帮你怎么样?”
她说着,兴致勃勃地靠过来,一脸跃跃欲试。
赵弘诚惶诚恐地摆手道:“哪里就值当劳烦公主了?你是千金之躯,怎么能做伺候人的活?!”
“伺候自己的夫君,我不觉得苦啊。还是说……”宋希音似是调侃地开口道:“……夫君你想让别的女子碰你的身子?你看上哪个了,是我府里的宫女,还是宴会时偶遇的千金小姐,不拘是谁,你给我说说,我替你纳进府来。”
赵弘只觉得毛骨悚然,他早知道大公主善妒,平时他出府时,有时偶然路过秦楼楚馆,大公主都要教训他一顿,现在却温声细语地对自己说纳妾的事……她不是想换一个驸马吧!
赵弘忙否认道:“没有的事!赵弘心悦公主,此生不纳二色!”
宋希音哼笑一声,算是信了他。
又说:“你我私下相处时可放松些,你看,我都不对你自称本宫了,你可唤我永河。”
“……永……河。”
“大声点,我能吃了你?”
“永河。”
“嗯。”
“我、赵弘表字德彰。”他抬头看了宋希音一眼,胸口有些热,不知怎的突然想相信长孙皇后的托梦了——公主,不,永河她是真的认真的想和自己过日子了,而不是以前的将就,虽然也对自己有感情,但心中总觉得不够好,总是意难平。现在,她愿意听自己说话,甚至连称呼这样的小事都当做正事来谈……
“德、彰。”宋希音薄唇微启,认真地重复了一遍,笑道:“我记下了。对了,你还要不要擦身子?”
“不了。”赵弘道:“我们安歇吧。”
虽然大公主的脾气貌似变好了,但他绝对不敢因此冒犯大公主。
***
吃了两天药后,赵弘的病就好得差不多了。
他本来就是温润君子,如今去了病态,又和“永河公主”关系缓和,不再是一副温吞怯懦的样子,整个人如同春日新抽芽的树,焕发出勃勃生机。
大公主府后花园,蔷薇盛开。
宋希音和赵弘正在一起赏花。
这时白芷过来禀报,“驸马的家人送了点儿土仪过来,赵府的管家随行上京,如今正在会客厅里候着呢,公主和驸马要不要见一见他?”
“李叔来了?”赵弘大喜,犹豫地看向宋希音。
宋希音道:“既是你府上来人,自当一见。”
她和赵弘一起接见了赵府的管家李叔。
李叔喝着上好的龙井茶,心中忐忑,尤其是被大公主亲自接见后就更加惶恐难安了。上京之前他就听说大驸马在公主府的日子不好过,主母特地嘱咐他来探一探,没想到是真的——大驸马不过是来见家中仆人,大公主都不放心,非要与他形影不离,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宋希音不知道自己给赵弘做脸的举动让赵家人误会了,见李叔行为拘束,战战兢兢,便只略微拿茶水沾了沾唇就找借口离开了,让他们单独相处。
赵弘送走宋希音后,和李叔打听母亲和弟、妹的情况。
虽然他和母亲多有信件往来,但想来她和自己一样,也是报喜不报忧的。好在从李叔口中,他知道族里和当地官衙都给大公主面子,没有为难李家。
赵弘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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