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希音喝了口茶,咽下口中小宫女端上来的点心,才慢悠悠地开口反驳道:“永河觉得韦贵妃说的不对。
“永河之所以敢大张旗鼓地把人送官是因为永河问心无愧,犯错的是那些宫女太监,我为什么要替他们隐瞒?什么法不责众,在我这里是不作数的,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唐律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呢!就因为满府皆贼,我便不能惩罚他们了吗?那要律法何用,当摆设吗?
“更何况我是父皇的女儿,处置奴才罢了,为何要顾忌旁人?他们有什么资格让本公主为他们委曲求全?难道这世间还有比我父皇更尊贵的人吗?”
韦贵妃哑口无言,比皇上还尊贵的人自然是没有的。
就是她想昧着良心胡说,以永河今日的伶牙俐齿、胡搅蛮缠,她也怕自己被套上谋逆的罪名。
宋希音又道:“二皇妹他们学我,韦贵妃该生气那些奴才胡作非为,而不是怪我们责罚他们。他们做错事、违法令、借着主子的名头犯下恶事,他们是加害者,我们才是受害者。
如果他们个个遵纪守法,我们却胡乱打他们板子、虐待他们为乐,韦贵妃你才能问责我们呢,那时我心甘情愿抄经禁足!但现在,你该说我们做的对。不包庇府里的下人,整顿家风,这才是皇室公主应有的风采和教养!”
——胡乱打奴才板子,难道不是你们几个公主经常做的事吗?
韦贵妃气急,但是想到皇上在家事上十分糊涂,对几位公主虽然不如昭阳宠爱,但在和昭阳无关的事情上基本也是有求必应。更何况永河这件事虽然处理的有些粗糙,但她本人无错,最多是御下不严,若是在永河把事情说得如此清楚明白的情况下她还揪着不放,等皇上南巡归来定会怪她过于严苛,寻衅为难,便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永河你说的有理,是本宫太关心皇家的声誉,一时情急,望你原谅本宫。”
宋希音笑笑:“韦贵妃言重了,你是永河的庶母妃,永河哪有资格怪你?”
韦贵妃闻言,脸色难看。
庶母妃!这是什么称呼?!
她是皇上的贵妃!如今后宫无主,孙贵妃联合昭阳才能勉强与她匹敌,永河怎敢如此羞辱于她?
宋希音看出韦贵妃眼底的狠厉,不以为意地弯了弯唇。
其实她也想过要不要跟韦贵妃合作,不过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当今的五位公主中韦贵妃最恨昭阳,因为她是导致她的六公主去世的直接凶手。韦贵妃永远也忘不了皇上挥开她的手,无视她的泪水,沉声说“先救昭阳”的场景;更忘不了她的六公主咽气前还喃喃着“父皇”,但皇上却因为昭阳病情反复彻夜守在她的床前,导致六公主只能带着遗憾逝去。
韦贵妃最恨的人是昭阳,这一点毋庸置疑,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恨永河。
事实上因为六公主的夭折,韦贵妃恨上了后宫中所有幸存的公主,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孩儿死了,别人的孩子却能活着,其中又以长孙皇后的女儿永河公主最拉她的仇恨值。
……
以上是长孙皇后以前留在宫中的势力查到的秘辛,在宋希音整顿公主府后他们看出大公主开始展露出非同寻常的睿智和果断,“猜”-脑补-出她以前是在藏拙,于是选择投诚。
他们的本意是让“永河公主”警惕韦贵妃并表达自己的诚意,但宋希音看到这些消息时却只觉得一言难尽。
可能是为了体现男女主的真善美,这个世界的原作者在创造它的时候给除了男女主——三公主昭阳,三驸马金多禄——以外的大部分人都降了智,否则以韦贵妃的地位,加上韦家在朝中的势力,她的恨意那么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所有的公主都平安长大呀,尤其是昭阳。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宋希音双手交握,眼神若有所思。
自从六公主去世到如今,后宫中一直没有喜讯传出,李世民至今无子。仅存的五朵金花,三公主昭阳被李世民给宠坏了,其余的四位公主包括原主脑子好像都不怎么好使,她们做过最恶毒的事情就是鄙夷看不起昭阳,当面背地说她的坏话,但是大部分时候都被昭阳给反击回来……原主倒是下令杀过人,不过手段粗糙到几乎把证据摆在明面上告诉所有人“我是凶手”……
当然,这也许是剧情需要,毕竟原主是这个世界上唯二没有被男女主感化、恢复善良的反派,她当然要被打倒。
但是这样看来,韦贵妃最恨的人原来是李世民。
她永绝后患的手段使得不错,要不是因为被动降智和女主光环的影响,也不至于宫斗手段低级到像是幼儿园刚毕业,最后功败垂成。
然而真相真是如此吗?宋希音不确定,这些都是她自己推测出来的。她看了韦贵妃一眼,女人眼底的恶意浓的像是要渗出来,她根本没想着隐瞒……这样的人,真的能做出如此精妙又决绝的报复吗?她有这种手段吗?宋希音很怀疑。
不过,无所谓了。
宋希音似真似假地叹了一句,把视线收回来。
韦贵妃最恨的人反正不是她而是昭阳,过一段时间韦贵妃就会重新把注意力放到昭阳身上,而昭阳有李世民做靠山轻易不会被打倒,她们两个且有的斗呢。至于自己,应该着眼于天下,而不是父皇的后妃。
……
崔太妃用手帕逝去眼角的泪水,温声道:“永河,哀家觉得你做得对,应该严惩那些奴才,他们才是危害了皇室名声的人,你万万不能因为顾忌而妥协,否则必然养出一群害虫来,伤及自身!”
宋希音回过神来,乖乖点头,
崔太妃见她眉眼温和,端庄有礼,叹道:“永河,哀家觉得你变了很多。”
越来越像你母亲了……
宋希音眉心一跳,眼眶瞬间就红了,眼中积满了泪水,一滴一滴往下流,煞是好看,但眼中又满是忧郁之情。
她起身跪坐在崔太妃身旁,脸伏在崔太妃的膝上,直到崔太妃怜惜又无措地拍着她的头,才小声道:“……永河、永河梦到了母后,她对我说了很多话……我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浑浑噩噩、恣意妄为……”
宋希音说的话断断续续,含糊不清,崔太妃却觉得自己听懂了。
原来是长孙皇后托梦,她不忍心自己的女儿一辈子都过着这种看似自在逍遥实则孤独寡绝、无人相伴的日子,不忍心看她日后众叛亲离,日日后悔,所以才有了永河这一场际遇。
唉,还是皇帝他不会教子,否则何至于此?
崔太妃叹了口气,摸着宋希音柔顺的长发对她回忆起长孙皇后生前的行事作风和贤惠为人,又表达了一番对“永河”的期许,告诉她如有什么难处可以找自己帮忙。
韦贵妃气了个仰倒,她没想到崔太妃和“永河公主”竟是当自己不存在一般相对流泪,怀念一个“死人”,她勉强坐了一会儿,借口身体不适告辞离开。
***
在崔太妃那里过了明路,整顿公主府的事便没人再多言置喙了,宋希音坦然接受了其他三位公主的谢礼,又婉拒了她们聚会的邀请,便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整理原主的产业上。
与此同时,赵弘每日不辞辛劳地安抚着曾经被大公主府的奴才们迫害的百姓,见二公主、四公主、五公主的府上也开始整顿,便请宋希音开口让二驸马他们跟他一起行“补偿”之事。
如此渐渐改变了百姓们对几位公主的固有印象,又因为赵弘办事时最用心,形象和善可亲,从不因为自己的身份骄傲自矜,大公主的名声在几位公主中改善的最多,再不会令人闻风而逃,也不被用来止小儿夜啼。
转眼间一月时间飞逝而过,这一日正逢七夕,赵弘精心打扮后邀宋希音外出游玩,共赏七夕盛会。
他心里有些忐忑,这是他和大公主关系缓和后第一次正式约会,他紧赶慢赶好不容易在七夕之前把差事办完,就是为了在今日给大公主一个惊喜,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
“微服出府?”宋希音拿着一只垂珠步摇对着镜子比划,闻言有些讶异地侧过头,见赵弘一副很期盼的样子,她不及细想就点头答应了。
“好啊,不过这样的话我需要重新梳妆。我们既然要微服游玩,不暴露身份,那我身上这一身就过于招人了,头上金饰太多,脸上的妆也很有杀气,要换个不起眼的,你等我一会儿。”
赵弘惊喜道:“那我也去换身衣服。”
“你就不必了。”宋希音歪着头看他,眉眼含笑:“我觉得你今日的打扮十分俊美,初见有惊艳之感,我喜欢你这么穿。”
赵弘挠了挠头,耳根烧红,说:“是吗?”
他、他也没有特地打扮啊,不就是让锦绣坊新做了一身最流行的宝蓝锦袍,用了永河送的玉冠束发,腰间的玉佩也不过是前几日永河逛街时“顺便”买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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