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戚家之事尘埃落定,赵弘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不过宋希音觉得赵弘最近多灾多难,又心疼他受无妄之灾,便让他在大公主府多休养些时日,当然并不禁止他外出宴饮,只是赵弘觉得自己仪容有损,出去应宴有碍观瞻,便一直留在府里。
起初宋希音怕他无聊,便拉着他帮自己看账册或是铺子里的人事安排,直到春蕙委婉进言她才惊觉让赵弘一个大男人耽于内宅之事实在不妥,可本朝驸马按律不能参政、不能在朝中担任要职,最多任个闲职、不功不过,每日潇洒度日罢了。
但宋希音却不打算让赵弘一生碌碌无为。
赵弘是男人,这个时代的男人骨子里有进取之心、追求建功立业,只要有些血性的都渴望成为家中支柱,他们从小便是被这样教导的。
宋希音如今的身份是大公主,若是较真,她是主赵弘是臣,天然便低她一头。更何况她心中还有大志向,以后若是她真的做了女皇,赵弘做皇夫,怕是会更加被限制,更加郁郁不得志,这于他们夫妻感情无益。
宋希音想了想,用前几个世界得到的能量从引导程序手中换了从小学到高中除了历史和政治外所有学科的全套书籍,又替换成现在的字体特地做旧了拿给赵弘读。不拘他对什么感兴趣,只要学会了应用出来,总有他显露本事的时候,要是能做出一两件利国利民的,世人便不会只知大驸马而不知赵弘了。
简而言之,她此举是为了给赵弘攒功绩、刷功德、赚名声。
赵弘得了这些书欣喜若狂,他从不知道脚下踩的这片土地叫地球,而这个世界竟不是天方地圆;原来人是由细胞组成的,滴血验亲是无稽之谈;天雷不是因为雷神发怒,而是云层碰撞而引起的一种…自然现象;点石成金、伸手下油锅也不是什么仙人法术,只要他想也可以做到……
赵弘原也是饱读诗书之辈,虽然没能下场科举应试,但他对自己的学识一直是自傲的,直到看到宋希音送的天书,他才认识到自己的无知。
不过他一点也不沮丧,反而有些跃跃欲试,自得到书后便整日废寝忘食地研究书中所写,渐渐有所得。
他如今在大公主府有了权威,下人们对他十分恭敬,便大张旗鼓地在大公主府的角落里弄了个小院子建成实验室,又找了木匠、铁匠定制了点书里写的特殊工具,立志要做出点什么来,好教大公主看看自己的本事——
他!赵弘!也是能给大公主长脸的!
他要让大公主以自己为傲,让她的眼睛里流露出崇拜的情绪,让她日日夜夜只专注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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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东俊贤雅集,白太傅听说大驸马又告假,心里气愤的不行,直呼朽木不可雕也。
他为人最是固执己见,有文人的迂腐却无文人的雅正。虽然知道俊贤雅集打着为皇家教导出精通君子六艺、文武双全的合格驸马的名号有些荒唐,但是皇家的事向来是荒唐的,他对这一点不以为意,反而因为自己被任命为驸马太傅觉得皇上很看重自己。
平时他对驸马们十分严格,自觉对得起皇上的托付。
现在大驸马接二连三地告假,白太傅便有些不满意了,他为人性子有些孤拐,所以才被排挤,以至于不得不担任这个名义上的“太傅”,但实际上被下放、远离权力中心的官职。
心中有气他直接找到宋希音告大驸马的状。
宋希音十分无语,她听说教人考科举、做木匠、做账房的,但教人做驸马……这跟教人做一个合格的老公有什么区别?荒唐至极!更荒唐的是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太傅竟然还来找她告状,该不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吧?
宋希音本还想给白太傅留些颜面,好歹他教过赵弘,师生一场,但白太傅一直羞辱赵弘,说大驸马四书不通、五经不治、琴棋书画只是平平,天资愚钝,偏还十分惫懒,不知上进,总是找机会告假逃学,请大公主好好督促大驸马,万不能长此风……
“嘎吱!”
宋希音折断了手中的毛笔,深深吸气,告诉自己这是朝中官员不能随意殴打,但面色很难看地质问道:“大驸马是什么样的人还轮不到白太傅你来评判,他是本宫的驸马,与本宫互为半身,你如此轻贱本宫的驸马可是也看不起本宫?”
一开始白太傅被任命为教导驸马的太傅时,为人尚且懂分寸,直到他发现公主们对驸马在俊贤雅集的上课情况并不怎么在意,只要驸马学有所成即可,而且几位驸马因为常被公主们教训性情有些隐忍懦弱,不管他和另几位太傅说什么都会认真执行。
渐渐的,白太傅就不怕驸马了,还拿出严师的派头来,对他们动辄打骂。
这几年他习惯了如此,所以在面见大公主时也是一脸恨铁不成钢,极尽贬低,没想到大公主如此生气。
想到大公主的手段,白太傅慌忙下跪,“大公主恕罪,臣不敢看不起大公主,只是愧疚无法完成皇上和公主的托付,不能把大驸马教导成才,才会一时口无遮拦,请大公主严惩!”
宋希音把断笔放到一边,脸上带着笑问:“你还记得上一个对本宫口无遮拦的人吗?”
白太傅面色一变,抖若筛糠,上、上一个口无遮拦的不是戚家子吗,他全家可都被下了大狱了,可谓家破人亡。
他忙磕头请罪,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宋希音冷冷地看了白太傅一眼,道:“在白太傅看来,本宫的驸马一无是处;但在本宫看来他是世上最好的驸马。太傅你背后说人口舌不是君子所为,本宫实在不放心在把驸马交给你,从此往后那俊贤雅集大驸马不会再去了。”
说完摆手让人把白太傅扔了出去。
大公主府门外,看到有人被扔出来,路过的人忍不住指指点点地议论。
白太傅忙遮着脸快步跑开,满面羞惭,决定等皇上南巡回来后就辞官归隐。
——他怕大公主知道自己还打过大驸马,决定报复自己,戚家家破人亡可不是小事,他不能连累自家也落到这个地步。
***
大公主府书房,宋希音拿起一支新的羊毫笔,挥墨划去了名册上写着“白太傅”三字的一行。
最近她正打算培养一批人才,在整个大唐建立完整的情报系统,本来是打算用办报纸一事当做幌子徐徐图之,而白太傅因为教导过大驸马,平时也没听过他们有什么龃龉,宋希音便打算让白太傅参与办报纸一事。
但今日一见才知道,白太傅是不合适的。
他的性格看上去迂腐不知变通,实际上惯会踩低捧高,否则也不会对大驸马轻视至此。要是把办报纸一事交到他手上,只怕最后会成为对李世民歌功颂德工具。
当然,更重要的是,白太傅今日辱骂了赵弘,对大公主府带有偏见又敌视的人她不敢用。
***
宋希音忙完报纸的事情时,赵弘在实验室的研究刚好告一段落,他们洗漱后坐在一起正打算享受二人独处的时光,这时宫中有人传话说崔太妃欲设宴宴请各位公主和驸马。
虽然觉得莫名其妙,宋希音和赵弘还是换了衣服坐上马车。
宋希音打开马车的暗格,和赵弘分了一盘点心吃,随口问白芷:“最近长安城有什么新鲜事儿吗?”何以惊动了崔太妃把所有公主和驸马都召进了宫中?
白芷倒了两杯茶给宋希音和赵弘,回忆片刻后说道:“皇上南巡未归,最近没发生什么事,非要找出一件来,也就是三公主她选驸马的事情,奴婢听宫里的小姐妹说,韦贵妃有意促成三公主和吐蕃王松赞干布的亲事。”
赵弘心中不忍,“吐蕃蛮夷之邦,茹毛饮血,听说他们那儿还有一个习俗——‘父死娶母,兄死娶嫂’,有违人伦,三公主嫁过去只怕要吃大苦了。”
宋希音漫不经心地拨了拨茶盏中的茶叶,让赵弘不必操心此事,“吐蕃王有雄才大略,但到底已经娶妻,有了一任王后。昭阳连学富五车的状元都看不上,何况一个大她许多岁且要她与人共侍一夫的人?父皇疼爱昭阳,只要昭阳不应,这事一定不成的。”
“对了。”宋希音想起一事,又嘱咐道:“到了宫中你不要发表意见,若是韦贵妃问你支不支持昭阳远嫁,你只说随昭阳的意愿就好,她们两个斗法,没得连累我们。”
“我明白了。”赵弘点点头。
到了宫门口,他突然抓住宋希音的手,从荷包里抓了一把东西放到她手上。言语间有些得意地道:“这是我研究出来的新糖,可好吃了,我记得你爱吃荔枝,你尝尝,这糖里有荔枝的味道。”
我把一个新的世界放到你眼前,你就研究出……新糖?
宋希音抽了抽嘴角,颇为无语,但想到有一就有二,而且爱人也是考虑到自己的喜好,便做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取了一块糖食用。
别说,还挺好吃的。
“夫君这糖味道十分好,市面上从未有过呢,你愿不愿意把方子拿出来雇人制糖,也好赚些零钱嚼用。”如果赵弘要卖糖的话,她愿意为他假公济私一次,在自家的报纸上宣传一下。
赵弘惊讶道:“这糖还能卖钱?”
他拿给大公主的虽然是做出来的成品中最好的,但比他在书上看到的那些画里展示出来的根本差的远。
这时外面传来催促之声,赵弘踩着小太监的背下马车,又回身扶着宋希音。
宋希音把手交给赵弘,两人一边走路一边说话,“自然是可以的,不过你得多做出些口味和形状让人挑选,最好能弄出漂亮的包装来,到时候一定供不应求。”
“……”
两人闲话了一会儿被宫人引着到了崔太妃宫中,与崔太妃、韦贵妃、孙贵妃见礼后,宋希音和赵弘在空着的位置处坐下,又对几个皇妹打招呼。
五公主晋怀道:“我听说今日设宴是为了考察三皇姐的驸马。”
她说到这里闭口不言,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宫中没有秘密,韦贵妃欲逼昭阳和亲吐蕃之事人尽皆知,在这时候她突然有了一个情投意合之人,有脑子的都知道不过是权宜之计。要是她瞒不过崔太妃,这远嫁之事只怕不能推脱,要是瞒过了……
晋怀端起酒杯遮住唇角的弧度,这临时找出来的所谓驸马又能是什么好货色,只怕非大英雄不嫁的昭阳公主根本看不上,可在崔太妃面前过了明路,她又焉能不嫁?婚后可不就必然波折连连了。
二公主清云笑道:“昭阳选夫已经选了两年了,不知她看上的是什么样的青年才俊。”
四公主川平无所谓道:“等那人来了就知道了,到时候殿前献艺总能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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