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暴动和灵力

    姑获鸟身为大妖怪，她的妖力足以让她随便选择一间屋子，然后暴力破门。

    姑获鸟并不愿意这么做，门是结界，没有主人的主动打开结界，她可以使用妖力是没错，妖力与结界碰撞产生的灵力波动却容易被人追踪到。

    二百多年前随着阴阳道神道的衰落和人类的增多，现世中活跃的妖怪们越来越少，一些大妖怪诸如青行灯，一目连等更是近似于消失的无影无踪。近代科技的兴起，更是让妖怪之谈成为传说。

    人类越来越不相信世界上还有妖怪的存在，说到底，造成这后果，除了妖怪们刻意隐藏行踪外，更大一部分原因是人类科技的进步让他们丧失了对自然的畏惧，遍地工厂和商业的兴起，让周边地区的灵力消散一空。森林湖泊水流的消失在挤压灵力活动范围同时，断绝灵力可再生的循环，有灵力的人类出现的越来越少。

    早在一千年前，一些大阴阳师巫女神子除妖师和大妖怪们联手开辟出妖怪之里，对于阴阳师们巫女神子和法师，妖怪之里的存在最初是为了隔绝妖怪和人类的接触，是为了保护人类而存在的。

    没想到随着时光的变迁，现世越来越不适合妖怪的生存，灵力的减少让妖怪们现行都成为难事。为了保证妖怪的生存，妖怪们陆续退守妖怪之里，妖怪之里彻底成为后世人口中的妖界。

    人类和妖怪是完全不同的物种，这种差别不止在力量更多还在于别的地方。对于大妖怪们，人类太过复杂，那些弯弯绕绕是耿直的妖怪们不屑于理会的，人类的生命太过短暂，那些激烈的爱恨，憎恶，追逐和挣扎……那些人类身上闪光的部分在深深的吸引着妖怪的同时也让他们感到畏惧。妖怪的时间绵长，漫长的时间给予他们巨大的随性和坦然。他们不懂不理解人类的一些所作所为，却忍不住靠近。妖怪们的弹指一瞬，在人类或许就是一生的时间。不对等的时间让妖怪和人类的交往常常以惨剧告终。

    人类常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个观点即使刚开始妖怪们不明白，在和人类交往多年后，吃过的亏让妖怪们逐渐懂得。人类是善良的，机敏的，坚毅的，果决的，有韧性的，值得信赖的……他们也是丑恶的，愚蠢的，脆弱的，优柔寡断，时常背叛的……人类是如此复杂，这让妖怪感到无所适从。

    对于妖怪，他们唯一信奉的准则，只有一条，那就是强者为尊，打败他们让他们折服，他们会心甘情愿的追随对方。但这点很明显对于人类是行不通的，他们可能屈服一时，妖怪们却无法掌握他们一世，不管从哪方面看，妖怪们比人类要单纯坦率的多。

    千年过去，妖怪之里早就独成一域，如今的现世和妖界可以说是两个空间。

    大妖怪们都窝在妖怪之里懒得外出，他们厌倦了和人类打交道，其中的一些避世派更是踏都不愿意踏出妖界一步，诸如荒和小鹿男，早年受到人类伤害过的他们对人类深恶痛绝。还有一些妖怪比如雪女、一目连、辉夜姬还有万年竹，他们虽对人类抱有好感，但这点好感也不足以支撑他们走出妖怪之里。有反对派和中立派，自然就有喜欢和人类亲近的妖怪，比如姑获鸟和惠比寿。

    惠比寿和姑获鸟妖力不弱，对于天邪鬼青、提灯小僧、古笼火这些小妖怪随意进出妖界是不可能的，对于大妖怪而言，找到空间结界薄弱之处撕开一个可进出的口子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阴阳道上的阴阳师和灭却师常年在现世见到姑获鸟，见得多自然就习惯了，只要姑获鸟不随意伤害人类，碍于姑获鸟的强大武力他们也不愿意随意去招惹姑获鸟。

    世人都以为阴阳师是为了消灭妖怪而存在的，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巨大的错误认知。人分善恶，妖有好坏，不少妖怪安分守己，阴阳师也不会去寻找那些妖怪的麻烦。阴阳师和妖怪之间双方都心知肚明的维持着彼此岌岌可危的平衡，阴阳师中有不少术都是要借助妖怪的力量来完成，甚至在万不得已时，一些妖怪也会在主动寻求阴阳师的庇护。

    阴阳师和妖怪之间从来没有想象中的泾渭分明，一千多年前的大阴阳师安培晴明分出半身去统御平安京的妖怪，成为纵横一时的魑魅魍魉之主，是阴阳师内部流传千年从不对外诉诸于口众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妖怪们和阴阳师最初在开辟妖怪之里时便已定下契约，如果妖怪从妖怪之里进入现世就必须遵循现世规则，不得用武力危害现世人类的生活。否则视为对阴阳师的挑衅，将被强制封印遣返妖界。

    姑获鸟这次原本是想要离开现世，妖力越强大的妖物滞留人间需要的灵力就越大，此次她在现世存在的时间不短，灵力的缺失让她在现世活动饱受束缚，正当她飞过天空打算打破屏障回归妖界之际，下方如水纹不断扩张的巨大的灵力波动引起了她的好奇。

    这股灵力波动如此强大，从她身体穿透而过，令姑获鸟心折不已。

    灵力源源不断的向四下散出，仿佛无穷无尽。

    能发出这样清冽的灵力只有两种可能，一个可能是这股灵力来自于传承千年的器灵，另一种可能就是来源于人类的通灵之体。

    器灵灵力大都被封存，过久的溢失会使器灵丧失灵气变成凡品，没有哪家阴阳师会傻的长时间让自己的器灵溢灵而出，因此姑获鸟想都不想就认定，这样毫不收敛的灵力只能是来源于人体。

    姑获鸟飞速的疾驰而下，向着灵力源头而去。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精纯的灵气波动，灵气流淌过她身体的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妖怪之里，就连模糊的身形都渐渐凝实，姑获鸟很想见识一下到底是哪家的阴阳师本领如此惊人，土御门家、地场家、麻仓家、花开院还是皇一门……姑获鸟心中不断思索着，难道最近阴阳道和神道又有惊艳才绝的小辈成长起来了？

    姑获鸟本以为强大的令她侧目的灵力源头会是一个初出茅庐的阴阳师，她飞下去是想要和阴阳师进行交涉。

    她的原本计划是她与阴阳师签订契约，暂时成为阴阳师的式神，为阴阳师驱使，作为交换条件，阴阳师将部分灵力传送给她。

    姑获鸟这样做的目的是避免自己三番两次撕裂两地结界，往返于现世和妖界。她的妖力强盛没错，但妖界的结界并不是如纸张一样脆弱，任她随随便便就可以打破的，哪怕只是撕开一个进出的口子，每次需要消耗的妖力巨大，完事后会妖体虚弱好久。

    姑获鸟不想自己陷入灵体虚弱的恶圈，如果不回妖怪之里，为了恢复实力她只能选择和阴阳师结盟，进行灵力的补充。出乎姑获鸟意外的是，那样清澈的灵力来自于一个三岁的孩子，打乱了她的谋算。

    姑获鸟觉得奇怪，拥有通灵之体且灵力强大的孩子并不多见，这样的孩子天生适合走阴阳道，但站在游乐园木马前的这个孩子身上却丝毫未见阴阳道的痕迹。

    难道阴阳道的那些世家们还没有发现这孩子的宝贵，思及这个可能，姑获鸟眼眸微眯冷笑，现世的阴阳师们越发堕落了，竟连通灵之体都检测不出来了么。不说千年之前，哪怕是五百多年前，只要拥有通灵之体的孩子出生，阴阳道和神道的人立马就会前往这个孩子的家里，将这个孩子接走，全身心进行培养，优秀的资质加上从小到大的熏陶，无一例外这些孩子长大后都会成为神社和阴阳寮的顶梁柱。

    眼前孩子灵力波动如此明确，连她一介妖怪都发觉到了不妥之处，现世的阴阳师和巫女，阴阳道也好神道也好却没有一个组织察觉到异常，这孩子灵力再不收敛恐怕会伤及根基，你们不来就别怪我先下手了，姑获鸟不再犹豫，将手轻轻搭在十束多多良的头上……

    眼前妖怪锐利的指甲端口在阳光下闪过一丝厉芒，十束多多良毫不怀疑她的指甲可以轻易的将自己撕个粉碎，但十束多多良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姑获鸟伸手，任凭那手指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没有丝毫闪避的动作。

    十束多多良不知道女妖怪想要做什么，鉴于他并不在意自己的生命，他没有制止妖怪接触他的行为，众目睽睽之下，别的人都看不见妖怪，万一他为了闪避妖怪，慌不择路的跑起来只会让别人厌恶，再说他也不认为他的小胳膊小腿能跑得赢眼前的妖怪，十束多多良看着姑获鸟的羽翅，这样妖怪可是会飞的，与其最后跑的筋疲力尽被抓住，还不如一开始就认清现实，看那个妖怪想做什么。

    十束多多良用力克制住自己的恐惧，捏紧了手指。

    感受到自己头顶与妖怪手的接触，十束多多良身体没有控制住微微一震，即使他看不见他也能感受到有一股气随着头顶的手缓缓流向妖怪。

    原来妖怪也是有体温的，感受到头顶的温度，十束多多良忍不住胡思乱想。那股气流是什么呢？妖怪需要它么？难道是我的生命力，她是不是在夺取我的生命，我会死吗……十束多多良内心被一团又一团的谜题塞满，内心早就刷满了弹幕，面容上依然一片平静。

    倒是姑获鸟大吃一惊，十束多多良灵力溃散，只能靠封印或疏导来解决，封印灵力是阴阳师的拿手好戏，她想做也做不到，她能做的只是给十束多多良全身的灵气找到一个可以输出的地方，换句话说十束多多良原本的身体相当于是个筛子，灵气从全身毛孔溢出堵都堵不住。姑获鸟可以引导十束多多良身体灵气流向她的身体，给灵气一个疏导的路径，将四散逃逸的灵气收拢成一束。

    这样做只是治标不治本，她无法彻底断绝十束多多良灵气四溢的现状，但可以极大缓解十束多多良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