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也没预料到, 仅仅是因为她透露的线索，便会发生人挤人反倒受伤的事情，一时间神情怔楞。
推开座椅, 她小跑来到被踩到手臂的中年妇人身边，伸手想扶起对方, 结果被妇人抬手甩开，甚至面色不渝地指责她。
“你这个好心办坏事的家伙，真是被你气死了，干嘛要把答案说出来啊！炫耀吗？！不能藏着掖着啊，谁让你要透露的？！这下好了，我们都受伤了, 你负责吗？”
“我……”茉莉神色难堪地摇头，眼神无辜地解释道, “不是的，我只是想帮大家。这种结果我没有想到，对不起。”
“说句对不起就完了？啧，真晦气！”
妇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站起身朝因为其他人跑远而腾出空位的旋转楼梯走去, 临走前还用阴狠的眼神瞪了眼茉莉。
“大家，你们都还好吗？”
茉莉见妇人离开，转头看向瘫坐在地上的其他人。他们见状, 纷纷调转方向远离茉莉，对茉莉的关心表现出十分的冷漠与疏远。
目送剩下的人渐行渐远，茉莉神情沮丧站在原地, 皱眉喃喃自语：“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所以茉莉你就不该说出答案，让他们找也找不到。”
索菲倚靠在餐厅门口旁边的墙壁上，眉梢微挑注视茉莉孤寂的背影：“下次注意点，别什么事都说，他们不会感激你，反而会怀疑你，就像质疑菲妮娅一样。”
“……”茉莉没有回答索菲，她静静站立许久后，转身对索菲说道，“索菲小姐，你们不去玩偶室看看吗？”
“这个啊，我们早就知道克莱尔尸体藏在画像里了。”
“是吗，果然是我太傻了。”
茉莉无奈苦笑，她凝视四楼方向，轻声开口：“可是无论如何，骑士的职责就是守护。哪怕他们抱怨我，我也必须将他们带出去。这是我的使命，就算我知道我不该这么做。”
“你……哎，我真是服了。”
索菲无语地耸肩，不再出声。
“茉莉小姐，我还是建议您不要将骑士职责放在第一位。”维多利亚提起裙摆走出餐厅，一脸不赞同地说道，“如今是特殊时刻，人心难测，您的好意有时候只会被无情践踏。”
“我……”
茉莉话还没说完，被维多利亚打断。维多利亚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对茉莉眨了眨眼。
“这样吧，茉莉小姐，我们来做个赌注。赌今晚的舞会，你拼命想救的人会不会怨恨你、甚至于孤立你。如果我赢了的话，你答应加入我们的队伍，同时保证不会再有救人的念头，如何？”
茉莉犹豫片刻，不知道该不该答应时，被索菲拍了拍肩膀。
“放心吧，这赌注只会对你有利。而且能看清某些人的真面目，不是挺好的吗？”
在索菲的劝说下，茉莉最终下定决心，点头同意维多利亚的建议。
“好。”
当晚八点，舞会开始时间。
所有人聚集在一楼大厅，等待约瑟给予他们最后的审判。
“现在公布最后一名发现尸体的客人，玛丽女士。”
被约瑟确定为惩罚者名单的玛丽正好是中午指责茉莉的中年妇人，只见她不情不愿地反驳约瑟，誓死不肯承受自己就是最后发现尸体的人。
“呵，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最后一名？”
“证据啊……”
约瑟露出熟悉的礼貌微笑，他说了声稍等后，脚尖踩在楼梯扶手上，迅速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紧跟着约瑟右手抓着封印克莱尔的画像，当着所有人的面轻点画布，画像中的女孩突然开口说话，顿时客人们面露恐慌，吓得赶紧远离约瑟。
“克莱尔，谁是最后发现你的人？”
“是个子矮小，身材臃肿的中年女人。”
“这就是证据，玛丽女士。”
约瑟对玛丽行了个标准的绅士礼，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
中年妇人额头不断滑落冷汗，她瞥向眉眼温和的约瑟，猛地转身，朝菲妮娅前方的茉莉冲去。
“都是你这个烂好心的女人！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你要告诉我们答案！都是你害死我的！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眼见妇人的手即将掐住茉莉，面前突然闪现一道熟悉的身影，约瑟抬手轻点她的眉心，轻声叹息。
“玛丽女士，晚安。”
“啊！不要！”
伴随一道惨叫，茉莉眼睁睁目睹中年妇人化成灰烬，在她眼里消散，些许灰尘黏在地板上。
瞳孔紧缩，茉莉身形微晃，好在她及时站稳，这才避免摔倒。
“好了，惩罚时间结束。请各位继续享受愉快的舞会时光吧。”
约瑟拍了拍粘上灰尘的衣袖，浅笑扫视安静的众人。
不自觉吞咽涎水，客人们勉强扯出一抹笑意，笑容僵硬地邀约先前的舞伴，伴随旋律机械地跳舞。
只是他们极其有默契，全都默默远离茉莉所在的区域，不想靠近她。
一时间，茉莉与菲妮娅七人站在无人的角落里，只留下几人还尴尬地站在中间。
茉莉瞧见时不时瞄向自己的冰冷视线，其中有怜悯有抱怨，沉默不语后看向维多利亚。
“维多利亚小姐，你赢了。”
“人心而已，茉莉小姐，不要因为这些没必要的事烦恼。”
维多利亚捕捉到茉莉眼里一闪而逝的受伤，开口安慰她。
“嗯，我知道的，只是没想到我的好意会让大家陷入困境。算了，以后我不再多话就是。”
索菲见茉莉终于想通，一脸欣慰地拍了拍茉莉的肩膀：“没事，自私点也没什么，自己能活下来就已经很好了。哪怕你给予他们想要的善意，他们也不会接受。”
“那个……谢谢茉莉小姐帮忙。”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茉莉转身看去，见身穿麻裙的清秀少女站在她面前，神色扭捏不安地拽紧裙摆，视线时不时瞥向地板。
“谢谢您，告诉我答案，我……我才能安然无恙地活下来。”
“不用客气，你没事就好。”
“真的，很谢谢您。”麻裙少女紧张地咬紧下唇，眼神飘忽愣是不敢直视茉莉，“茉莉小姐真的帮了大忙，大家……大家不知道感激，真是太过分了。”
“没事，还有你会感谢我。”
茉莉神情温和，她抬手轻抚少女柔软的发顶，眉眼弯弯。
“嗯……这是我应该做的。”
索菲瞧见茉莉与麻裙少女两人之间的温馨画面，嘴角上扬，对身旁的丽娜与菲妮娅说道。
“看来茉莉的付出还是有回报的。”
菲妮娅轻轻点头，她抬眼瞥向表情腼腆的麻裙少女，敛眸收回目光。
度过几个小时的无聊舞会，菲妮娅与索菲几人分开后，爬上旋转楼梯。在她刚抵达顶层楼梯口的时候，恰好瞥见手里捧着瓷碗的约瑟朝她所在的方向走来。
鼻尖恍惚传来一股铁锈味，菲妮娅蹙眉扫向约瑟手里的瓷碗，目光在碗里的红色液体上停留，随即挪开视线。
“菲妮娅小姐，晚安。”
约瑟看到站在楼梯口处的菲妮娅，垂首向她打了声招呼，然后迈步往楼下走去。
“等等，”菲妮娅叫住对方，声线平淡地询问道，“碗里的是什么血？帕布辻阁下他身体如何？”
听到菲妮娅的叫唤，约瑟转身回望，然后浅笑回答：“这是我的血，不过帕布辻大人并没有喝。最近他的身体状况太糟糕，估计撑不了一周。”
“……”菲妮娅无言注视约瑟嘴角处毫无破绽的笑容，眉头紧锁，“不喝血会死吗？”
“是的，菲妮娅小姐。帕布辻大人是吸血鬼与人类的后代，加上幼时体弱多病，体质自然极差。不吸食血液，会加速寿命的缩短。”
“比起动物的血，人类的血更有效吗？”
“是的。”
还没等菲妮娅开口，约瑟察觉到她的目的，展颜浅笑，血瞳意味深长地凝视她。
“菲妮娅小姐，若是您真的为帕布辻大人着想，您应该知道做什么最有效。不过，需要您亲自找帕布辻大人说清楚，我只是一名普通的管家，没资格决定您的想法。”
说完后，约瑟转身背对菲妮娅，抬腿继续下楼。
“约瑟先生，希望您善待无辜的人。”
在即将走入下一个拐角时，头顶上方响起菲妮娅的话，约瑟没有回答，而是迅速消失在菲妮娅的视线中。
约瑟离开后，菲妮娅抬腿走到房门边，临走前她转头看了眼对面紧闭的房门，静止片刻后推门进入。
“啊！”
当晚又是一道异常熟悉的惨叫，将浅眠的菲妮娅唤回现实世界。
伸手揉捏泛疼的额角，菲妮娅翻了个身子，等尖叫声逝去后方才合眼入睡。
菲妮娅可以预估到，剩下来的这几天，她将会被接连吵醒，导致睡眠质量下降。
离离开古堡还剩下四天，也就是说还会继续有三人死去。加上之前的死者和已经被淘汰的客人，最后能存活下来的，大概只剩下十九人。
想到一开始的五十名客人在短短几天内减少到十九名，菲妮娅感到遗憾惋惜。但不知为何，她却觉得生死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司空见惯。
她经历过大型的伤亡事件吗？没有。她目睹过死亡流血的画面吗？也没有。
她仅仅是一名普通的贵族，终日待在伯爵府中，去过的地方除了伯爵府以外，还有王宫，面对的人也只是侍女伯爵，还有时常探望她的索菲与丽娜。
至于玛蒂，仅仅是因为她父亲与玛蒂的父亲是好友，小时候玛蒂父亲经常带她来看望，久而久之就熟识。不过玛蒂讨厌她，在十五岁后就没再来伯爵府。
而且再危险的事，她的父亲也不会让她见到，这次被邀请来到帕布辻古堡，是菲妮娅为数不多离开伯爵府的机会。
所以为什么她面对死亡能如此冷静？她是菲妮娅吗？
菲妮娅又一次思考困扰她许久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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