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颜今歌皱了下眉头。
刚刚那道刺眼的白光扫过来，晃到颜今歌的眼睛，让他有些不悦，再听不远处传来柏微的呼喊声，当即冷笑一声。
司机见状，回头用询问的语气喊：“颜少？”
颜今歌淡淡道：“停车。”
颜威忍不住看颜今歌。
颜今歌就像是知道颜威在想什么一般，手心搭在颜威手背上：“爸爸，别担心。”
颜威：“……你一个大男人，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说话间，却往颜今歌脸上看。
颜今歌没动。
他长长的眼睫垂下来，在脸上打出一小片阴影，此时气定神闲坐在车上，将车窗降下来，目光平静的看向怒气冲冲从车上下来，大跨步往这边冲过来的柏微。
柏微身后还跟了个穿着高跟鞋，步履匆匆的女性，就是之前给颜今歌打电话，呵斥颜今歌不来上班的秘书。
两人靠近过来。
柏微居高临下站在车外，距离很近。
而那秘书则像是忌惮什么，站的稍微远了一些，往车里的颜今歌身上看。
颜今歌甚至没施舍给柏微一个眼神。
他低着头，拿着手机，一边和律师团的人联系，得知柏微一直没出现，还让秘书用开会当理由搪塞他们，一边若无其事问：“你找我干什么？”
语气平淡又冷漠。
柏微一顿。
上午，柏微在颜家管家那吃了闭门羹，怀着满腔怒气，在车里从上午一直等到下午，又等到晚上，等到最后，他都已经快麻木了。
中途，身旁的秘书几次欲言又止，想让柏微停下这种没有意义的等待，就连柏微自己，也生出几分想走的想法，但随着等待的时间成本一点点增加，他愈发犹豫起来——万一他这边刚走，颜今歌就回来了呢？
那他之前那么长时间的等待，岂不是都白费了！？
就这么犹豫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
柏微相当于浪费了一整天宝贵时间，就为了等颜今歌出现。
现在颜今歌终于来了，却问他这么一个破问题？
你说我找你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
柏微心中有气，但他目的性很强，知道自己这趟过来是哄人的。
即便再想发火，柏微此时也软下语气，先语气恭敬地对坐在颜今歌身旁的颜威打了个招呼，才说：“今歌，之前的事情是我的错，我承认。昨天因为订婚的事，我也高兴了，不小心喝醉，才会做出那种事，还说出不着调的话。我出门就后悔了，反省一整天，从早上就开始在这里等你，想求你原谅我，并带你回家。”
柏微故意加重“家”这个字的语气，又补充道：“回我们的家。”
颜今歌之前最想要的，不就是和他有个家么？
他满足颜今歌不就可以了。
颜今歌终于抬头，看柏微一眼：“如果你过来只是为了说这个，那我接受你的道歉。”
柏微心中一喜。
他就说么。
颜今歌好哄的很。
你看看。
这不才说了几句话，颜今歌就原谅他了。
柏微面露喜色，伸手便要去拉车门：“今歌，那我们……”
说着，柏微一顿——车门拉不动。
什么情况？
颜今歌又耍他？
柏微脸皮抽动下，眸中闪过质问的神色，但很快又软了，他笑两声，问：“今歌，既然你原谅我了，那你怎么还不下车？这么晚了，你一定还没吃饭，我今天开车过来的，先带你去你之前最喜欢的旋转餐厅吃日料好不好？”
说完，又偏了下头，对颜今歌身旁的颜威喊，“爸……”
谁知，柏微才刚喊出这个称呼，便听颜今歌打断他的话，诧异道：“谁说要下车了？既然你道完歉，就赶紧走。对了，明天记得接待颜家的律师团，他们年纪不小，等了你一天……还是说，荣鼎科技堂堂CEO，遇事只知道逃避，连面对的胆量都没有？”
柏微：“？”
柏微一听这话，下意识反驳：“当然不是！”
“那就好，希望明天再得到你的消息，是你已经签完支票，或者在联系银行行长了。”
颜今歌升上车窗。
柏微一怔，眼睁睁看着颜今歌那张非常精致，却没什么表情的面庞，慢慢消失在他眼前，耳边是对方小声的嘟囔，“走吧。我还以为柏微过来，是要说律师团或者我辞职的事，没想到竟然是过来道歉。真没意思……”
车窗完全升上来，倒映出一张僵硬又苍白的脸。
柏微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他的脸色这么难看？
车子从他面前被开走，驶入雕花大门后的花园，几乎车屁股刚进入，大门便瞬间回关，像是生怕外面的人趁机跟进来一样。
柏微站在原地，一脸茫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柏、柏总。”秘书的声音响起。
柏微回头。
秘书走近，有些担忧看着他，“柏总，颜今歌变了，他当着司机和我的面，都敢这么下您的面子。您在这里等了整整一天，他却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要么……要么您干脆跟他断了吧？您这样，我看着实在是心疼。您是天之骄子，那么优秀，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又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气？”
秘书语气哀伤，心脏砰砰跳。
从知道颜今歌的家在这个小区后，秘书就明白，颜今歌确实不像是之前表现的那么普通，他应该是有个有钱人。
但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柏微受挫，正是她趁虚而入的时候。
虽然从一些细枝末节中可以看出，柏微的性格也和她想象中有些不同，但她想嫁入豪门，过上阔太太的生活，只有这么一个机会。
唯一的机会。
柏微咬牙。
他瞪秘书一眼，冷冷说：“你懂什么。”
若是没有那三千万的礼物，柏微当然可以不在乎。
但是……
顺着路回车边时，柏微越想越气，一脚踹向垃圾桶。那铁桶发出一声巨响，吓得跟在后面的秘书肩膀一缩。
“贱人。”柏微低骂一句。
之后柏微没再吭声，两人一路沉默着回到车边。
秘书主动拉开驾驶座的门：“柏总，我来开车吧。”
柏微喉结动了动，没制止。
他现在的状态，确实不太适合开车。
秘书穿的鞋跟太高，她索性将鞋脱下来，放在一旁，赤脚开车。
路上，秘书眼眶微红。
她频频从后视镜中看坐在车后座的柏微，最终没忍住，说：“柏总。其实……从上次出差，您就应该明白我对您的情谊。我今天才知道颜今歌家很有钱，他让您还的那笔分手费，应该不少，但我愿意拿出我所有的积蓄，帮您承担一部分……”
柏微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
他沉默看了会儿秘书，像是要从秘书的表情中看出点什么。
随后，柏微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却转瞬即逝，他表情严肃，语气却带着宠溺：“傻瓜，我怎么舍得让你帮我掏钱？我是个男人。”
秘书小声说：“可是我们女孩子，也不是只要躲在男人背后就可以的呀，如果出现什么事情，我们当然还是想为自己心爱的男人分担重负，一起砥砺前行。”
她的声音刻意捏过，听着像是撒娇一样。
车内又沉默下来。
过了会儿，柏微说：“不去公司了，回家。”
秘书眨眨眼：“好。”
车很快掉了个头，开始往回开。
……
颜今歌一夜无梦，睡得好极了。
第二天一早，他刚下楼准备吃早餐，便见颜清羽拎着行李，一脸委屈地站在客厅里。
两人四目相对，颜清羽眼泪都快下来了，手指指着颜今歌，气道：“别以为我走了，你就能顺利进驻颜氏，我跟你说，管理公司可不像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颜今歌冷下脸：“收回你的手指。”
颜清羽瞬间将手指缩回去。
像是个鹌鹑一样。
——这要是放在以前，颜清羽是铁定不怕颜今歌的，但自从前天晚上，他毫无脸面地被颜今歌按在床上，扒下裤子打后，他就开始害怕颜今歌，心中也隐隐有感觉，知道颜今歌不吃他那一套。
“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现在的颜今歌怎么看着这么恐怖。”
颜清羽小声嘟囔。
明明气势与之前大不相同，看着更加耀眼明亮了，但就是恐怖。
正想着，宁竹云从楼上下来，她看见颜清羽和颜今歌的模样，眉头一皱，说：“不是让你下来道歉？愣着干什么？”
颜清羽就是那种打一棍子，才给一个反应的人。
他这才期期艾艾说：“哥哥，我之前做的事情太过分了，对不起。”
宁竹云：“嗯？”
颜清羽“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
颜今歌：“？”
颜今歌有些惊讶。
颜清羽一脸屈辱，嘴巴裂开，干嚎道：“我错了，哥哥。”
宁竹云坐在颜今歌对面，慢条斯理说：“你弟弟最近性子野，都快管不住了。以前他做过的那些事儿，家里能兜着就兜着，但这次欺负到你头上，确实过分。本来回来那天晚上就该让他跪着，但他当时身体不太好……我和你爸商量好了，准备把他送回老宅待上三个月。”
颜家的老宅在山上，无信号，对于习惯手机的现代人来说，相当于是去当苦行僧。
颜今歌无可无不可地“嗯”了声。
宁竹云看颜今歌一眼，却发觉看不出颜今歌到底满意不满意。
她只能轻咳一声，低头说：“吃饭吧。”
饭后。
颜清羽拎着行李，被司机载着回山里出演变形记。
颜今歌则与颜威一起，再次来到公司。
颜威这次没从停车场走，他亲自领颜今歌进入颜氏集团的大门：“人事那边正在处理你的入职讯息，你周一过去一趟。你今天先熟悉一下技术部这边的员工，还有现在正在进行的项目……”
颜今歌漫不经心答应一声，突然看见不远处一个身影闪进电梯。
那身影有点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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