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找给你的一块五, 拿好了。”元柚把钱交给客人, 然后站起身对后面的人道：“抱歉, 请各位稍等一下, 我过去看看那边怎么回事。”
“柚子，”孙琼芳跟在元柚旁边：“我看这婆子没安好心，故意来找茬呢。”
“我知道, 奶奶，待会儿你可别跟她吵起来，要是吵起来就上了她的当了。”遇到问题最好先稳住。
正常人都能看得出来，钱大娘没安好心，只不过, 她抱着孙子过来让人偿命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陌生人, 元柚不一定记得对方是否来过自己摊子上买东西。
隔壁跟她家低头不见抬头见, 要是钱大娘的孙子真来这边买过, 她不可能记不得。
元柚上去就来了一句：“钱大娘, 你号丧呢？”
“呸呸呸, ”钱大娘迷信, 她自己可以说自己孙子病了, 因为生病能治，但她不许别人把自己孙子往死字靠, 这不是诅咒她孙子吗！太不吉利了！
钱大婶对着元柚吼：“你才号丧, 我孙子又没死！”
元柚问道：“没死你喊什么偿命？我们家生意做得好好的，你突然来这么一出，存心跟我过不去是吧？”
“我跟你过不去？我看明明是你们想害我家宝贝孙子！”
“我们害他干什么？”元柚气笑了：“这种可不能瞎说, 你可得说明白了，要不然你不分青红皂白冤枉好人就是诽谤，我可以去告你的！”
“你还敢告我？我不告得你倾家荡产就不错了！”钱大娘扯开嗓子吼，仿佛谁大声谁有理似的。
元柚的视线一直放在她怀里那小孩身上，这大冷天，这孩子额头冒汗，似乎很难受，脸都皱了起来，好像哪里很疼的样子。
不过，在钱大娘突然提高分贝吼的时候，元柚敏锐地察觉，这孩子悄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他的动作很小，注意力不在他身上的话根本察觉不到，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钱大娘身上，注意到这一点的只有元柚。
看来这孩子难受是真，却没钱大娘形容的那么夸张。
“我孙子吃了你家的麻辣烫，今天突然肚子疼，你们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元柚反驳道：“他吃了我家的麻辣烫？你们自家不是也卖吗？谁知道吃的是不是你们家的，我可没见过他来我家买。”
“他不是自己来的……”钱大娘咬牙，不自觉压低声音，明明自己也卖，孙子却跑去别人家买，这不是在打她的脸么！
这件事说出来就算间接承认她家麻辣烫的味道比不过元柚家的。
她其实不太想承认自己家的东西不如别人家的味道好，但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连孙子都舍得了，不能在这一步失败。
“我孙子怕自己来被家里大人发现，特地让他朋友帮忙买的，帮一次忙给几毛钱呢，”钱大娘指向一个男人身后，那男人身后躲着一个瘦小的孩子，这会儿只敢露出个脑袋看向这边：“不信你问问那个小孩。”
小孩的父亲脸色不太好，他低头问自己的儿子是不是有这一回事，小孩战战兢兢地掏了掏口袋，拿出几张五毛钱的纸钞。
“看到了吧！那就是我孙子雇他帮忙来买麻辣烫给的钱！”
“可是，你孙子雇别人帮忙买麻辣烫，那麻辣烫被他吃进去的时候都倒过手了，倒手期间两个小孩子不注意，没准会有什么脏东西掉进去，而且没有医生的诊断，谁知道他现在不舒服到底是不是因为麻辣烫呢，他每天吃那么多东西，万一是别的呢！”
“怎么，你还想赖账不成？你那麻辣烫卖得这么贵，我孙子手上那点钱只够在你这里买，不可能吃其他东西，更不会是家里的东西，要不然不舒服的人就不止他一个了！”
钱大娘喊半天，说到这里终于说出自己今天来这一出的真实目的：“你这麻辣烫天天这么香，根本就不正常，谁知道里面放了什么东西呢！我听说有些缺德冒烟的人，为了多赚钱，会在汤里放罂粟壳呢！”
“这么空口白牙污蔑别人，你有证据吗？如果没有我也能告你诽谤！”
“证据？找警察来，让警察看看你这汤里到底放了什么不就知道了。”元家这小姑娘精得很，每天的汤渣全部混在一堆厨余垃圾里面，让人没办法判断她们家汤底里到底放了些什么料。
钱大娘固执地认为，麻辣烫卖的就是烫菜，烫菜没什么技术含量，所以秘密肯定在那汤里！
待会儿警察来检查的时候，肯定要把元家的汤倒掉，然后看汤底是什么料，到时候她可以趁机扒拉看看。
元柚笑了：“是该叫警察来，”她转头看向尉徵：“大厨，能不能帮个忙去分局那边报警，让警察过来处理。”自己得留在这里看着。
看来钱大娘垂涎她们家麻辣烫汤底很久了，难为她为了这汤底竟然舍得利用自己的孙子。
汤底确实很重要，但尉徵下料、放菜、煮菜的时间把控，也是麻辣烫能好吃的秘密之一。
不说别的，就说一份简简单单的豆芽。
要是煮的时间太长，豆芽那股脆爽劲儿就没了，煮的时间太短，不入味还没什么，要是没煮熟的话，豆芽头就会有一丝丝发涩，肯定会影响口感。
尉徵点了点头，盖好汤锅去找警察。
分局里这里很近，尉徵没一忽儿就带着两位警察回来了。
了解了前因后果，过来查看情况的其中一位警察同志便对钱大娘说道：“既然孩子不舒服，就先带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想要确认孩子是否因为吃了元家的麻辣烫而生病，需要医生的检查鉴定，元家麻辣烫用的汤，以及她家的食材，我们都会带一份样本回去让专业人士检测。”
“啥？”钱大娘傻了：“什么叫带一份样本回去检查？”不是在这里检查吗？还要带回去，多麻烦啊！
元柚站在一旁乐不可支：“警察同志的意思是，想要检查我们的汤有没有问题，只需要弄一小份回去给相关部门检测一下。”
“啊，就、就要一小份？”怎么会这样？钱大娘彻底懵了，她是真不知道别人检查汤居然不需要把汤倒出来检查汤底那些料。
“是，就要一小份，要是检查出来我家的东西没问题，咱们这梁子可就结大了，”元柚不动声色的瞥了她怀里那馋嘴熊孩子一眼，故意说道：“要是让我知道你今天故意设局撒谎，还死不承认，以后我绝对不会在让你家孙子吃到一口我家的麻辣烫！”
元柚说完，原本还趴在钱大娘怀里挡着脸的孩子，急忙抬头，他不太能全部理解元柚的话，也不太明白现在到底怎么回事。
但是能听得懂撒谎、死不承认，这两个词，这是他在家犯错时经常被家里用来骂他的话，以及最后不让改他吃到她家麻辣烫那句。
馋嘴又任性的熊孩子顿时着急了，自己家的麻辣烫不好吃，好不容易能吃到隔壁家的东西，要是以后再也不让他吃，那可太难受了。
熊孩子急忙嚷道：“别别别，我承认错误，我不是吃她家麻辣烫肚子疼，是我奶给我吃了一个很难吃的东西我才肚子疼的！以后我还想吃隔壁家麻……唔唔唔……”
钱大娘反应过来，急忙捂住孙子的嘴，讪讪道：“小孩子不懂事，不知轻重，乱说的、都是乱说的。”
在场的人听到这里，哪儿还能不知道这里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警察同志越发严肃起来：“这位大娘，请你带着孩子跟我们走一趟！”
“可、可刚才你不是还说让我带、让我带孩子去医院……”
“医院就在我们分局附近。”
警察同志说完又看向元柚：“请你们家也派一个人跟我们回去。”
元柚笑眯眯地答应：“好的警察同志，我一定会好好配合你们的工作，辛苦你们了。”
“奶奶，咱们的摊子继续摆，你跟尉徵在这里看摊，我很快就能回来。”
“去吧，不用担心这里，我们两个也能忙得过来。”看情况她们的摊子没事了，孙琼芳才有心情招呼客人。
元柚跟警察一起离开后，她就得一边帮客人拿菜，一边收钱。
钱大娘的摊子今天不摆，平时比较图实惠的客人，今天就来元柚家摊子买了。
这边的价格比钱大娘家的贵一些，贵的却并不离谱，他们其实也能点得起，以前去隔壁吃，只不过是节俭惯了，看到那边便宜下意识觉得那边的东西划算。
“请问，我可以只点一份青菜，一份粉条吗？”一个身上衣服有好几个补丁一脸苦相的男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孙琼芳热情道：“可以可以，你要是自己带碗来装，还能多给一勺汤。”
男人松了一口气，以往他是在隔壁吃，图的就是只花不到一块，就能买到一份粉条加一份菜，混着汤一起吃下去，勉强混个七分饱，还能暖暖身子。
冬天吃这个，比啃冷馒头好受一些。
以前在隔壁钱大娘那里买麻辣烫，他点得太少，少不得要糟钱大娘几个白眼，在这里吃着到是更自、在心里更舒服。
男人给了钱，看着孙琼芳帮自己拿菜拿粉条，又发现，这边虽然贵，但是量给得很足。
不由得有些后悔，以前只看隔壁便宜，觉得划算，现在看来，便宜其实并不一定代表划算，而且那边的麻辣烫，味道也没元家的麻辣烫好，算起来，总感觉自己还亏了。
元柚不是搞事情的人，跟着警察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
孙琼芳看到她回来，忙问：“怎么样？警察那边怎么处理的？”
元柚喝了一口热水说道：“待会儿，钱大娘要过来给我们当面赔礼道歉。”
“就这样？没个赔偿什么的？”孙琼芳对这个结果挺不满意的。
“没。”元柚摇头，其实她也不满意，但是没办法：“毕竟没有真的让我们造成什么损失，情节算不上严重。”
这种情况一般都是调解，然后让对方道歉什么的，就算无奈也没办法。
在孙琼芳看来，这次真是便宜隔壁那婆子了，但是在钱大娘这种人看来，没占到便宜就是吃亏。
没占到便宜，还要给别人赔礼道歉，那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真真是亏大了！
可是她也没办法，这个办法是她自己想、自己操作的，家里其他人都不知道。
她那儿媳妇，知道她居然给自己儿子吃不干净的东西，闹得孩子不舒服，气得差点在医院里跟她打起来。
元柚看孙琼芳还在恼，安慰道：“其实我们家也不是没得到什么好处，您看，她这么一闹，别人都知道她家孙子宁愿来我们家吃，也不愿意吃他自己家做的，说明什么？这说明我们家的东西比她们家的好，再等警察那边的检测报告出来，以后大家肯定跟愿意来我们这里吃。”
“说的也是。”孙琼饭听到她说的这些脸上才缓和了些。
半个小时后，钱大娘在警察的带领下，来向元柚家赔礼道歉。
她鞠躬的时候，元柚和孙琼芳故意站在她面前，站得正正的，受了她的一鞠躬。
看到钱大娘老老实实对自己低头，孙琼芳这心里终于顺畅些了。
旁边还有围观群众若干，这回钱大娘真是丢脸丢大发了，她家老头子和儿子，好几天没好意思出门，就怕被别人指指点点，被别人笑话。
元柚在隔壁，天天听到她家在吵架，几天之后，钱大娘依旧继续摆摊，但是她那摊位的生意，连没作妖之前都比不上了。
孙琼芳看到她那边的情况，幸灾乐祸道：“她活该，要是安安稳稳地做生意，别想那些乱七八糟恶心人的事，现在的生意也不至于这么差。”
“您说的对，”元柚站在孙琼芳原本的位置边给人拿菜边说道：“我们这个又不是垄断生意，市场那么大，好好干，或多或少，总能挣点钱，算了不说她了，我们忙自己的。”
她们这摊子再开几天就要关摊了。
本来就是想趁春节挣一波的生意，元柚要继续去上班，尉徵这家伙，嫌天天做一样的东西既没意思又没挑战性，不乐意继续干，摊子开到正月十五就差不多了。
孙琼芳到是想继续，毕竟这生意能赚钱，她也做得来，但是一个人做的话，煮菜、收钱、拿菜、招呼客人都得自己来，一个人忙不过来，也只好作罢。
下午两点多，元柚才腾出空吃午饭，吃完一抬头看到赵菊芳有些惊讶：“菊芳婶，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赵菊芳脸色不太好，但看到元柚还是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厂里活干完了，我就提前回来了。”
厂里的活还有干完的时候？效益好的厂恨不得员工三班倒每天做工二十个小时，而效益不好的厂……
这时候效益不好的厂，大部分难逃破产下岗的命运，菊芳婶才转正不久，眼看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谁知厂里的情况急转直下，真是可惜了。
赵菊芳不愿意说，元柚便不多问，只道：“你吃过午饭了吗？要不要来吃点？”
“不用，我在食堂吃过才回来的，今天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尉徵去哪儿了？早上还看到他的。”
“他说有事，请假两天，帮我们做好汤底摆好摊就走了。”
“哦，原来是这样，他那汤底做得好。”
“是啊，尉徵要是不在，用他做的汤底味道也不错，只比他亲自煮差那么一点。”味儿还是那个味儿，不同的是煮出来的菜口感上的小差距，不太讲究的人，一般吃不出来。
今天一个早上下来，只有一个嘴特别刁的老饕说今天这麻辣烫没有之前的好。
被他们提到的尉徵，此时正在京城食品药品检测所的某个食品检测室里。
检测室中正在检测的食品样本赫然是从元柚摊子上带回来的样本。
以为四十岁上下的儒雅中年人看向身边站着的学生，玩笑道：：“听说你不想继续在学校上学了？是嫌我教得不够好？”
尉徵的导师陈韫，A大教授，在学校教书的同时，也在这边兼任食品安全顾问。
“不是，”尉徵看向他手边的报告：“老师，这一份样本送来的时候，应该没有被人动过手脚吧？”
陈韫说道：“没有，你可以放心，这份样本检测出来的结果很正常，只是汤熬得有些久，嘌呤偏高而已，不会是你煮的吧？”
“我下次改良一下熬煮的方式。”之前没注意过这个，只单纯按照自己学到的熬煮高汤的方式来做，嘌呤太高可不是什么好事：“我还有事，先走了，您忙。”
“等等。”陈韫叫住他。
尉徵停住脚步：“您还有什么吩咐？”
陈韫正色道：“离家出走归离家出走，学习不能放弃，开学之后有个重要的实验，记得回学校参加。”
“可是……”
“我跟你想去的那所厨师学校的校长是连襟，我跟他打过招呼了。”
学厨之路未成而中道崩阻，尉徵皱眉：“您怎么能走后门。”
“我可没走后门，他听我说完你的情况，得到的不仅不是惊喜，反而是惊吓，你呀，还是老老实实回来跟我做实验吧。”
尉徵：“做实验没意思。”
陈韫反问：“摆摊有意思？”
“……您怎么知道了？”
“我早上去吃了一碗麻辣烫才过来的。”那时候尉徵帮元柚和孙琼芳摆完摊就离开了，两人没遇上。
“你喜欢下厨的话，可以把它当成爱好，要是因此而荒废学业，跟现在那些网瘾少年有什么区别？别让自己的生化方面的天赋被埋没了。”
“我在厨艺这方面也很有天赋，要是因为做实验而荒废了这个天赋，又跟网瘾少年有什么区别？”
“这能一样吗？”陈韫简直要被他气死：“反正开学的时候我如果没在实验室看到你，我就给你爷爷打电话！”
“老师，您能不能别跟小学生学？”小学生才爱告状，您都多大岁数了，童心未免保持得太久了吧。
“反正我说到做到，”陈韫一甩手：“赶紧滚吧，臭小子，见一回气一回，你们这些小年轻，没一个老实听话的。”
尉徵回去之后，没过多久就有人送来了一份检测报告。
元柚第一次摆摊，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不知道别人的东西被拿去检测之后会不会还给报告，反正拿到这个报告，她挺开心的。
当天就去买了个证件框，把这份报告裱好。
特地在墙上钉了个钉子，每天出摊的时候就把裱好的检测报告挂在钉子上，让客人看到。
正月十五那天，生意又迎来了一波小高峰。
这天摆摊的时候，元柚写了个牌子，摆在取菜的地方让客人看，告诉大家，今天过后，她们家就不再摆摊了。
很多顾客都觉得可惜，舍不得这一口，劝她们继续摆摊的人不少，但元柚依旧明确表示不会再摆。
客人们遗憾的同时，担心以后吃不到，这天买东西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多买了一些。
钱大娘的摊子就摆在隔壁，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心里乐得不行，觉得以后要是没有元柚家的摊子在，她家是生意肯定很好。
可惜她忘了，她家的客人，有很多都是被元柚家吸引过来的，元柚家不摆摊，以后新客源肯定会减少，她家的生意也会受到影响。
这个问题，钱大娘在正月十五过去将近半个月才发现，她心里愁得慌，可又不能去隔壁叫元柚她们再出来摆摊。
而这个时候元柚已经开始正式上班了，尉徵依旧每天待在院子里，早上早早地出门逛逛菜市场，买当天最新鲜的肉菜回来，尝试做不一样的美食，
至于开学？实验室？不好意思，一个不小心给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4-24 21:09:29~2020-04-25 23:38: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凤凰花又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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