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徵？”
元柚闻着肉香味溜达到厨房里：“嗯？人呢？”
她掀开锅盖看一眼, 锅里正在煮着快做好的卤肉, 她昨天说想吃卤肉来着, 尉徵早上十点多开始卤，这会儿快到午饭时间了。
刚放下锅盖，尉徵从外面进来：“不是说要睡个午觉, 起床再吃午饭？”
元柚：“闻到香味怎么都睡不着。”特别是早上起床早，早餐吃得早，越到中午越饿，越饿闻着卤肉的香味越是抓心挠肺地馋。
尉徵捞起一块比较小的肉, 切好放小碗里让元柚吃着玩：“等会儿，饭还没蒸好，对了，刚才我看到一个小姑娘顶着寒风在外面转悠, 好像是……你堂妹？”
元桃上次来找元柚的时候, 尉徵见过她一次，不过他很少把自己不在乎的人放在心上，所以压根没记住元桃的长相，只依稀记得好像有这么一个人, 这个人似乎跟元柚有点关系。
“是元桃吗？”元柚刚在小板凳上坐下, 听到他的话又端着碗站起来：“我出去看看。”
然后她就这么端着碗出去了。
走到门口一看, 还真是元桃：“元桃？你怎么在这儿？”难道又是她爸妈让她来找孙琼芳借钱？
元桃的脸颊和鼻尖被冻得通红，似乎连嘴巴都有点僵了，回答元柚的话时张嘴都有点困难：“柚、柚子姐，我、我来借钱。”
元柚内心有疑惑, 上次方明红让元桃来借钱，她跟自己进屋之后，一直都很不好意思，老半天才开口说自己的来意。
这一次却跟上一次完全相反。
“先跟我进去烤烤暖一下身子吧，等会儿跟我一起吃午饭，咱们边吃边说。”
元桃一听到元柚这话眼泪差点就要掉下来了，昨天她上课老师拖堂，回家回得晚了，爸妈居然一点饭也不给她留，吃的全锁进他们房间。
说什么这段时间家里花销紧张，要省着点。
他们要省钱，下个学期自然没钱继续给她交学费了，哪怕她成绩再好，他们也不愿意继续供她读书。
她的父母，为了让她知难而退不再想着继续读书的事，居然连上学回家晚就不给留饭这样的方法都使出来了。
元桃饿了一晚上，今早很早就出门，平时父母不给她钱，连买酱油找回来的一两毛钱也要上交，所以元桃连一块钱坐公车的钱都没有，只能一路走着来找元柚。
除了奶奶和堂姐，她实在不知道能去求谁帮忙了，可是走到这里，看着大门却又胆怯了。
元桃其实也在担心自己的父母是不是故意这样做，然后让自己来找堂姐借钱上学，这样他们就不用支付她上学的费用了。
但是她实在没办法，她想继续读书，真的很想，她知道如果读书这条路可以继续走下去，以后自己也许就能摆脱家庭的困境。
如果不读书去工作或者做其他事情的话，也许也有成功的机会，可是那对于没有一项谋生技术的她来说太难了，成功的概率也很低，对比起来，读书对于她来说才是现成的捷径。
元桃低下头把眼泪逼回去，跟在元柚身后走进院子里。
还站在院子外面的时候，卤肉的香味就很勾人，走进院子里，那香味儿更浓郁，元桃的肚子没忍住咕噜咕噜打起鼓来。
元柚听到后笑了笑，干脆直接把她带到厨房去。
尉徵现在做饭的地方不在外面的公共厨房，而是在元柚家的厨房，这家伙算是成功登堂入室了。
元柚每次看他在自己家里大摇大摆地进进出出，就想跟他理论理论，他明明还没跟自己告白呢，邻居问他是不是在跟自己处对象，他居然也敢笑眯眯地点头说是。
但是让元柚自己去跟尉徵说让他稍微有点仪式感，跟自己表白一下她自己也不好意思说。
再怎么说，她也是女孩子，不管性格如何，内心总会有些许对浪漫的期待。
这就看尉徵自己能不能领会到了，如果不能的话……那就算了，她也不会真放在心上记他一笔。
元柚心里明白，尉徵对自己的好不是说说而已，他是真的会一件一件去实施去行动的。
她们一起走进元柚家，尉徵恰好端着砂锅走出厨房，见到他，元桃一紧张张嘴脱口而出：“堂、堂姐夫好。”
尉徵脸上的表情原本很平常，一听这话露出一抹笑来，应了一声，转头问元柚：“要留你堂妹吃饭？我多拿个碗过来。”
元柚看他嘚瑟的样子，没忍住白了他一眼：“去吧去吧，砂锅给我。”
“不用，小心烫到你，进去坐着吧。”
“我才没那么娇气。”元柚说着就从他手里把砂锅接过来，那砂锅的把手一点也不烫，用砂锅装肉只是为了延长保温时间而已，卤肉用的是大锅。
元桃想给她帮忙，元柚看了看屋里道：“你去盛饭吧。”
找到事情做，元桃便没刚来的时候那么局促了。
元柚给孙琼芳买了一台手机，孙琼芳嘴上说浪费，实际上心里乐得不行，尉徵这几天有空，中午饭和晚饭都是尉徵做。
孙琼芳这几天就喜欢去邻居家跟一群大娘大妈门做针线嗑瓜子唠嗑儿什么的，到点要回家吃饭，元柚会给她打电话，每当这个时候，就算她显摆的时候了。
明明站在院子里大吼一声孙琼饭也能听见，但是自从发现她这个显摆心理之后，元柚也由着她，每到做饭的时候给她打一会电话问问她想吃什么，做好之后又打一个，满足她那点小小的显摆心理。
元桃帮忙摆碗筷盛饭，元柚就去给孙琼芳打电话叫她回来吃饭。
孙琼芳在隔壁听到熟悉的来电铃声，急忙放下手上的瓜子，从兜里拿出那小巧的手机，举在眼前眯着眼睛仔细看：“哟，是我家柚子打来的电话。”
然后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按下按键，看两秒，确认接通才放在耳边：“喂？柚子啊？咋了？”
“奶奶，饭做好了，回来吃饭吧，今天元桃也来家里吃饭。”
“元桃又来了？好好好，我这就回去，大家伙儿我得回去吃午饭了，下午再来。”眯着眼睛挂了电话，孙琼芳赶紧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肯定是我那不成器的小儿子又叫我二孙女来了，真是的，平时不见他家给我一分一厘的孝敬，也不说孝顺老人给老人养老，没钱就知道找来了，我们祖孙俩相依为命，前年不知道过得多艰难，那时候他们连人影都不见……”
孙琼芳絮絮叨叨地穿好鞋离开。
她回到家后心里还是在默默念叨，但来上没显出来，也没给元桃脸色看。
孙琼芳也知道，元桃在她自己家就是个小透明，没什么存在感，方明红夫妻平时也不怎么在乎这个女儿，她反而一个劲儿地劝元桃：“多吃点，看你瘦的，咱家人身高都不矮，看看你柚子姐，她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没这么矮，你啊，就是在吃这方面亏着了，多吃肉多吃肉，别光扒饭。”
她们家平时吃饭虽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但吃饭的时候一般不怎么说话，只有孙琼芳偶尔会说一句，今天元桃在，她的话才多了些。
她一直给元桃夹菜，元桃碗里总是满的，吃都吃不过来，只好吃完饭再说借钱的事。
吃完饭，元桃便仔细说明自己的来意：“奶奶、柚子姐，我，我想跟你们借点儿钱，不过不是给我爸妈借钱去买房子，是为我自己……”
元柚道：“没事，不用紧张，你继续说。”
“好，我、我我爸妈说没钱供我读书了，让我辍学。我自己身上也没钱，来的时候连车费都没有，”元桃说这些到不是卖惨，只是在陈述事实，实际上她就是这么惨：“老师说我成绩不错，以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有很大的机会能考上大学，我今年高二，眼看着就快能参加高考，我不想放弃读书的机会，所以想跟你们借一些学费，生活费我平时可以勤工俭学，自己给自己挣，跟你们借的钱我会打欠条的，等我挣了钱就还给你们。”
元桃上学所需要的学费不算多，她的高中是自己考的，只是当初在乡下待得久，来京城考高中不太适应，考试成绩不算顶尖，所以没能免学费。
上高中之后，她适应了这里的学习氛围和节奏，就很快跟上了。
这次她来还带来了自己的成绩单和在学校拿到的奖状，作为一个学生，能够拿出来说服别人的东西，就只有成绩单和奖状了。
一般对疼爱孩子，甚至哪怕是对孩子普普通通的父母，在孩子把奖状拿回家的时候，多数会选择把孩子的奖状贴在自家墙壁上。
然而当初元桃把自己当奖状拿回去给她爸妈看，说让他们可以贴在墙上，方明红还嫌贴在那白色的墙壁上看起来像牛皮膏药，不美观，直接跟报纸一样拿去垫饭桌了。
孙琼芳到是对元桃拿出来的一张张成绩单和奖状挺感兴趣，她接过来展开一张张看过去，惊叹道：“柚子，这上面写的是一等奖吧？”
“对，是一等奖。”
“我看看我看看，好多张一等奖呢，二等奖只有两张。”再看成绩单，孙琼芳不太识得字，但是会看数字，也会看这种简单的成绩单。
她还记得元柚两次高考那什么本科线专科线的分数：“还真是，我看肯定超过本科线了，不继续读确实太可惜。”
其实都是孙女，哪怕孙琼芳不喜欢方明红夫妻，也更疼爱元柚，但是元桃也是她孙女，作为元桃的奶奶，孙琼芳心里是想帮她的。
眼看元桃不出两年就能考大学，还有大概率能考上，孙琼芳自己目前手上有钱，元柚又说可以让她自己支配，她也挺想帮元桃一把供她读书了，不然让读书这么有天赋的孩子辍学实在可惜啊。
别说学费，就是连伙食费一起给，对于现在的孙琼芳来说也不算什么，然而她知道，自己不能直接给，要不然，纸包不住火，让方明红那夫妻俩知道的话，没准还要扒上来，这次是元桃，下次没准就是他们儿子。
她可不想自己供方明红的儿女读书生活的费用，然后让方明红好转头又有闲钱去供她自己的娘家人呢。
所以这钱只能用借的，还不能直接给现钱，而且只能她这个当奶奶的来作为借款人处理这件事，不能让元柚沾手，以免方明红一家以后看元柚工作好、嫁得好，就想趴在元柚身上吸血。
“这学费，我可以借给你，但是这学费我以后直接去学校帮你交，如果你的班主任或者学校领导能信得过的话，借条可以放在他们那里，你别带回家让你父母看到。”
听到这话，元桃眼睛一亮，她在家里根本连一丁点个人空间都没有，原本她还能用元柚以前的衣柜，有一张自己的床。
后来她上高中住宿之后，再回到家里，那个家似乎就没有属于她的角落了，仿佛自己这个人就是个多余的存在，他们跟弟弟才是一家人。
奶奶能这么做元桃简直求之不得：“谢谢奶奶，我的班主任对我很好，借条可以放在她那里，我、我只要能继续读书就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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