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巨响,楼道的门窗被震得哐哐响。
几个邻居好奇地打开门看,见方明红怒气冲冲地要往楼梯口走,正想问点什么,人已经快步走下楼。
方明红听到开门声就迅速加快了脚步,怕她们东问西问,耽误自己的正事。
几个大娘凑在一起嘀咕:“向党媳妇看起来气得不轻,不会是因为元柚那事儿吧?”
“听说元柚好像考高考砸了,我姐的孙子跟她同校,以前在家说起她,还说她成绩好,高一的时候一直是他们学校年级前十名,不知道怎么的,高二成绩突然下滑。”
“这事我知道,我住元家隔壁,有一次她班主任还来家里家访,让家长多注意点孩子的学习,不知道向党夫妻俩跟人家班主任说了什么,班主任后来再没来过了。”
大娘一脸惋惜地摇头,心想孩子还是得有父母在,没父母的孩子就像那无根的野草,没人疼没人爱,元柚多好的读书苗子,就这么生生被耽误了。
“真是可怜,她家长是叔婶,怎么能有亲爹妈对她用心?这几天一直不在家,说是生病住院了。”
住在元家对门的大婶一脸神秘地压低声音:“你们就没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其他人齐齐看向她。
大婶左右看看,见元家人没出来,说道:“元柚这一年来越来越瘦,你们说是为什么?当年她亲妈在的时候,小姑娘吃得油光水滑、面色润红,看起来水灵灵的,现在跟那麻杆儿似的,瘦脱相了!”
“你的意思是……向党夫妻俩虐待她?不能吧?”大娘心里想的其实跟大婶说的一样,但这事儿不好胡乱说:“他们家不是还有老太太在呢?老太太挺疼元柚。”
“也幸亏有孙大姐在,勉强能帮着小姑娘,不然元柚没准早就让辍学了。”
毕竟国家推行的九年义务教育,只包括小学和初中,不让读高中也不犯法。
屋里,元向党左思右想,正准备出门追方明红,这里的楼和门隔音效果不好,那几个大娘大婶恰好聚在他们家门口不远处说话。
她们自以为自己已经压低声音,说的是悄悄话,殊不知她们说悄悄话的声音跟普通人正常说话简直没两样。
元向党在门里,手放在门把手上,听到这些大娘大婶的话,再想起方明红说的那些事情,心里顿时着急起来。
方明红回来跟元向党说的时候,元向党觉得没必要花钱跟元柚买这房子,所以刚才没同意方明红的话。
方明红走后,他自己坐下来想了想又担心元柚去闹,让自己在厂里丢脸,现在再听到这些人的议论,这才想去医院好好跟元柚说。
元柚年纪小,他忽悠一下,再让他妈劝一劝,没准能把人安抚下来,顺势把房子过到自己名下来。
元向党现在这门开也不是,不开也不是,开出去大家邻里邻居的,肯定觉得尴尬丢人,不开他心里又着急。
元向党在家里犹豫不决,方明红可不愿意等,她下楼走到大门口找车,往常出门总嫌坐三蹦子贵,今天赶着去银行取钱,她甚至没跟骑三蹦子的师傅讲价,上车就催着赶紧走。
方明红出门的时候带着自己的存折,打算用取自己的钱给元柚。
坐着车来到银行,银行人不多,她很快就取到了钱,一离开银行,方明红便马不停蹄地赶去医院,生怕去晚了元柚反悔。
医院里,方明红离开没多久孙琼芳就回到病房,看到方明红不在悄悄松一口气,她就担心方明红又跟元柚吵起来,她没法劝。
“柚子,喝点粥吧,这芥菜粥里还放肉末呢,你趁热吃。”
元柚惦记着把这老太太拐走,态度装得十分乖巧。
喝热水的搪瓷杯很大,她喝完里面的热水,把半饭盒粥倒进去,然后将剩下的粥推到孙琼芳面前:“奶奶,你肯定也没吃东西吧?这一半给你吃。”
担心孙琼芳拒绝,她还说道:“一份粥太多了,我全吃完对胃不好,吃一半能吃到六七分饱正合适。”
虽然元柚这么说了,孙琼芳还是坚持让她吃:“你先吃,实在吃不完,剩下我再吃。”
“好吧。”元柚无奈,其实她是真不敢吃太多,医院食堂卖的粥很实诚,一份粥几乎能装满一整个铁饭盒。
要是她身体不那么虚,又是在长身体的年纪,这一份肯定能吃完,可这副身子,连她往搪瓷杯里倒的那一半都吃不完。
看元柚确实吃不下了,孙琼芳才把剩下的粥吃掉。
“你小婶怎么回家了?”
元柚没正面回答,而是问道:“奶奶,要是我以后自己出去住,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你说什么?你要自己出去住?”孙琼芳惊了:“是不是你小婶跟你说了什么?她那人嘴臭,她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
“不是,是我自己想出去住。”元柚隐去自己威胁方明红的话,把房子改名的事情跟孙琼芳简单说了一下:“小婶给我六千块钱,我自己出去住,以后就不用他们供我了,我也不会再去找他们,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谁也别搭理谁。”
孙琼芳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傻丫头,那房子可不止六千!楼房一个平方至少卖两千块钱呢!”
“我知道,只是怕要多了他们一时间拿不出来,估计也不愿意,而且留在那个家,他们又不愿意供我复读,如果不这样做,我肯定没办法复读上大学了,奶奶您还不知道他们夫妻俩是什么德性吗?他们不仅不想供我读书,也不想给你养老!”
孙琼芳怎么不会知道呢,无论自己在家里做什么,方明红都看她不顺眼,恨不得她这个老太婆早早入土。
不过这还不足以让孙琼芳离开,毕竟离开对她而言风险太大了,即使心疼元柚她也不敢赌。
“这件事先缓一缓吧,你最好想清楚,要不然,出去之后,想要回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元柚:“缓不了,小婶已经回家拿钱了。”
“唉,你这孩子,怎么能那么冲动呢?”孙琼芳急得不行:“我肯定不能跟你一起走的,你一个人在外面怎么生活?”
“奶奶,您现在不跟我走没关系,您要是想我了,随时能去找我。”
来日方长,孙琼芳肯定会跟自己走的,就算她不走,方明红一旦得到那套房子,对她只会比以前更过分,由不得她不走。
她们会的矛盾越来越激烈,这一次她不走,还有下次,元柚就没想过一次就能劝她跟着自己走。
孙琼芳暂时留下来,在方明红和元向党手上吃够了苦头,以后再跟自己走,才不会再惦记自己仅剩的这个儿子。
元柚可不希望她身在曹营心在汉。
孙琼芳叹气道:“你好歹等我先好好劝劝你叔你婶,咱们自家人,总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您觉得光靠劝能劝得动他们供我复读?那行,小婶今天还会来医院,等她来了,我让您先劝。”
老太太心里还存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让方明红怼她一顿,比自己现在苦口婆心地跟她说更有用。
元柚说完就真没尝试继续说服她。
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继续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方明红来的速度比元柚想象中要快,她以为方明红夫妻俩还要在家打一架才能来呢,而且怎么只来了一个?
孙琼芳本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到方明红进来,立刻站起来想说些什么。
方明红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径直走到病床边:“那件事我跟你小叔商量好了,六千就六千,钱在这儿,不过得改完名才能给你。”
“明红,你等等,”孙琼芳站到她们中间,将两人隔开说道:“这件事我不答应。”
“你?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房子写的又不是你的名字,关你什么事?”方明红张嘴想骂些更难听的话,但看到元柚在盯着她看,想到这事情还没成,硬生生忍下来了:“你上一边儿去,我跟元柚说好了,六千块钱,房子改名,以后她也不能到厂里来闹。”
孙琼芳一脸焦急:“给六千块钱,不如供柚子复读一年呢,复读一年也花不了那么多钱。”
“这是钱的问题吗?是房子的问题!反正那房子我要定了,元柚卖房子,我出钱买房子,这里面没你的事!”方明红嫌弃地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孙琼芳,孙琼芳猝不及防被推了一下,整个人往后倒,差点撞到柜角。
元柚眼疾手快扶住她,瞪向方明红:“说话归说话,别动手动脚。”
“谁让她不知好歹,在这儿唠唠叨叨的惹人烦!”
“你太过分了!我是你婆婆,你怎么敢推我?!”孙琼芳让这一推搡吓出一身冷汗,人老了一点磕磕碰碰都很难好,脑袋真撞到柜角,可不得要去她半条命?
“你还知道你是我婆婆呢?我生桃子和宝富的时候也没见你来伺候过月子,现在还好意思住在我家,让我们养老,我呸!”
孙琼芳企图跟她讲道理:“你坐月子的时候我是没去伺候,可老母鸡猪肉鸡蛋红糖没少送,钱也给了!你出去到处问问,十几年前谁家日子不艰难?别人家儿媳能吃上一点红糖鸡蛋就算不错的!我送你那一堆东西你居然还不知足?”
“你给的那一丁点怕是不如给黄美娟的十分之一吧,就这还好意思说出来,我都替你害臊!”
“柚子妈吃的用的全是向军挣回来的,你坐月子的时候,送去的东西有一部分也是向军给钱买的,你怎么好意思跟她比?”
方明红叉着腰:“好啊,你的意思是说,我这个小儿媳不如你大儿媳呗!那你怎么不找她去?怎么还死乞白赖地赖在我家?你找她去呀!”
孙琼芳气得直拍胸口:“你你你——你这是在咒我早死?你的心怎么那么毒啊!”
“我可没咒你,是你自己说的。”
吃瓜群众元柚:“……”她们现在吵的那些,跟现在发生的这件事有关系吗?
方明红余光撇到元柚面无表情的样子,心里一咯噔,暗道刚才不该提到黄美娟的,元柚这丫头最不乐意听到别人说她妈妈的坏话。
方明红赶紧转回正题,早早把事情定下最要紧:“元柚,我们什么时候去改名?”
她们幼稚的争吵丝毫没影响到元柚:“你想什么时候?”
方明红尝试着问道:“明天?”
“也行,你给一半定金,我写个收据给你,咱们再立个字据,办完之后,再给剩下的钱,等会儿我回家拿证件和材料。”
“行,”方明红顿了顿又问:“那你今天不继续住院了吧?”住院也要花她的钱呢。
元柚:“……不住了。”
“你赶紧写收据和字据,我给你定金,反正你有这些定金,去家里拿到证件和材料,也能在外面找个宾馆住吧?”
孙琼芳刚才的气还没消呢,一听到这个又气上加气:“房子还没改名,你就像赶柚子出门?”
方明红冲她翻了个白眼:“关你什么事!老太婆赶紧闭嘴吧!她滚你也要跟着滚!”
“你连我也想赶出去?我告诉你,没门儿!方向党是我儿子,给我养老天经地义!”
元柚把她们的争吵当做耳边风,趁她们争得火热,出门找护士借纸笔去了。
回来的时候,看到孙琼芳气得坐在椅子上呼哧呼哧地喘气,方明红则像是一只刚打赢架的公鸡,昂首挺胸趾高气扬地站着。
“给。”元柚把字据递过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钱都在这儿了,你自己数数吧。”
孙琼芳看着这一幕,在哪里哎呦哎哟地直叹气,但是没人理她。
元柚接过钱数了数,确认数目正确,在床头柜里找到一个塑料袋包起来放进自己书包收好,转头对方明红道:“你怎么还待在这里?赶紧去给我办出院手续啊。”
“哦,对对对,我这就去!”方明红喜滋滋地收好字据,出门办出院手续去了。
元柚找到自己的衣服,把病号服换下来,出来的时候孙琼芳也不见了。
她猜孙琼芳大概是赶回家找元向党。
方明红办好出院手续过来的时候没看到孙琼芳,只是撇了撇嘴,没问什么。
元柚看到她这表现,灵机一动:“小婶,我叔是不是不愿意改名?”
方明红忙道:“不是不是,你别想太多,字据都写了,你不会还想反悔吧?”
“你放心,我不会反悔。”元柚摸了摸书包塑料袋里藏着的钱问:“小叔没跟你来,他肯定是不愿意吧?这钱是不是你的私房钱?”
“什么私房钱?这是我这些年存下来的工资!”方明红强调:“不是私房钱!”
“用的居然是你的工资,看来我叔真的不愿意改名,你说要是去改名的时候,他捣乱怎么办?”
元柚正色道:“要是因为他捣乱导致不能改名,定金我可不退。”
方明红一听她这话顿时急了。
元柚趁机说道:“要是那房子能只写你一个人的名字,到是挺省事。”
至于以后,元向党在家里的地位和话语权会不会因此降低,他们一家子会不会因为这个闹矛盾,跟她可就没关系喽,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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