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照不进阁楼半分。
而阁中之人, 亦不知晓外头是风云大作还是万里无云。
破云道君听到李澜江那席话,稍稍叹息道“天外有天, 闻所未闻,但细想之下确也理所当然,道,从无止境如此料想,那关于汲南圣人的传闻约莫真假掺半,便是全为真也不无可能。仙界,天道, 汲南圣人, 三者中必有一者为关键所在, 或是全为关键。”
“那则讯息在最后不是还留了几句话吗说是汲南圣人存在的痕迹也许并没有完全被抹灭干净这大概是在暗示着我们让我们去寻那汲南圣人留于世间的痕迹”
凌启玉脑子转得很快, 破云道君话音一落,便接上了话。
以李澜江的性格,在阐述讯息时断然不可能加上自己的猜测, 那便只能是青衣道人或是讯息刻录者所留。
为什么要留下这么一句揣测天意的话呢除去暗示外,倒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不管这讯息所言是真是假, 我们都得先去求证一番。”
破云道君沉吟片刻, 又继续说道“上古至今虽太过久远,但也不是无法追寻,便是上古战场都还存于世间, 数多种族更是有传承记忆一代又一代传下。寻圣人痕迹确实艰难,求证曾割据一方部落是否存在,还是能做得到。届时再寻着这一痕迹继续找下去, 总有只言片语留于世。”
说来轻巧, 但若想做到这事可不算简单。
暂且不提那些从上古存留至今的典籍是多么宝贵, 便是里头的文字都与现今大不相同, 且每个种族每个部落皆有属于自己的记载方式。哪怕能顺利从他处借阅成功,都不一定能明悟其中含义。
而拥有传承记忆者大多血脉特殊,不是神兽就是妖魔,对世间外物的警惕刻在血脉之中,怎会轻易信任人类。
更莫说那些传承记忆完整皆是大妖,性情古怪,想要从对方口中得到消息,难之又难。
即便如此,该做的,破云道君与李澜江都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做。
且不说那什么维护世间安稳,这般着实太过高义。
求的都不过是个问心无愧罢。
世间哪有那么多无私者,是世人看得太高,也想得太干净。
也是因这世间亦无几人能做到如此的问心无愧,方才出现口口相传的大义。
又继续相互阐述各自的猜测与看法,一番并不算太激烈的讨论后,这话题便到了头。
给出的信息着实太过虚幻。
不是上古,就是天道,要么仙界要么再圣人,对他们几人来说着实太过遥远,且还有据闻、传言这样的字眼,就更是扑朔迷离。
若想再次解析出其他内容,恐怕还得先寻到关于汲南圣人的痕迹方才可行。
至少先要弄明白这位圣人是否存在
借着这隔绝天道的大阵,心里还藏着事的破云道君自然而然就将话题引到了凌启玉的身上。
他神色一正,便很是严肃的提起天道对于凌启玉的溺爱。
犹恐徒儿还不知其中关键,又重新提起早前发生过的数件不留丝毫痕迹的雷罚,甚至他还亲眼目睹了一次凌启玉在天罚中安然无恙不受半分雷侵。
说完这些也不停歇,继续分析起自己的数种猜测。
祸兮福兮
破云道君偏向于前者,却也客观分析过几种属于后者的结果,不多,寥寥三四种罢。
约莫就是为了安凌启玉的心才着重解析多几句。
李澜江越听眉便皱得越紧,即便如此也都没有插话,而是耐心的听完师尊的多种猜测,待对方说完后,方才将自己心中的想法也娓娓道来。
他接触并不算法则太不久,却也知道从混沌初开起构建一个世界有多困难。
构建世界与开辟小秘境全然不同。
小秘境是存于天道之下,可以算是天道在其他空间处的世界投影,只要能力足够又得天材地宝集法则相助便有机会开辟大小秘境。
而世界,独属于创造者,待世界一成型,法则俱全,万物自然演变生息,便可以说创造者就是那世界的天道。
这世间能成功创造出真正属于自己世界者,许只有仙界中修为达到可破天而寻求更高境界者罢。就是掌握法则的他,也不过是能暂时将某处空间借用片刻罢。
眼下凌启玉体内的阴阳之气仍处于混沌初开的境界,按理来说离着世界成型还有极长的路要走,没有千万年的时光都无法演化一切。
可若是天道想要的并不是完整的世界呢
再结合方才谈论的仙界异变
分析得越仔细,李澜江与破云道君二人神色便更凝重。
听得坐在一旁的凌启玉那是冷汗连连。
有种自己活不了多久,天道就在外头虎视眈眈,就等那时机成熟,立马就把他献祭。
“也许,我是说也许,也许天道并没有这么险恶呢”
在这沉重的气氛中,凌启玉不得不开口了,再不说些话,都要被李澜江与破云道君给吓死。
为了缓解内心的紧张,他绞尽脑汁给天道找了几句也算不少好多少的好话,缓缓说道“都能被汲南圣人伤了心,应还算是纯粹罢”
话音落下,凌启玉自个都被自己个的话给尴尬到了。
听听他说了什么
天道有心
他恐怕是修真界敢说这话的第一人了。
怕是天听到了都想笑。
倒也没人笑话凌启玉这席话。
破云道君轻捋鬓边长发,缓缓说道“世间合道者千千万万,若不能突破境界,也不过如同凡人般尘归尘,土归土。人怎会去在意脚下的那一捧黄泥,该落脚,便落脚。天又怎会在意合道者是谁,该合道,便合道。”
话虽委婉,凌启玉也听懂了。
他不就是那个合道者呗。
心好凉,世界上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无缘无故的宠溺之下必有阴谋诡计
而后的那些话他都在极力听下去,哪怕听不明白,都塞进脑子里,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李澜江与破云道君方才结束了所有的话题,而他,不仅心凉,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地方不凉,跟塞进冰雪里冻了几天几夜似的。
凉是必然的。
任谁往着自己千百种死法的方向讨论了整整不知道多少了时辰,在死亡危机的紧凑压迫下,都会同凌启玉这样。
李澜江与破云道君也察觉到了凌启玉的异样,且也探讨得差不多,便都止住了话。
将层层包围着无绝阁的阵法解去,推开大门时,明月高挂,已是深夜。
凌启玉沉默的跟着李澜江往前走去,心事重重的他也盯着怀里那懒懒眯眼的三只毛团子,神色恹恹。
直到被领着回到家中,也依旧提不起丝毫的精神来。
跟在身旁的李澜江倒是想开口说些什么,但都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先将人带回卧室中。
而三只毛团子,则被无情的关在隔壁的书房中。
每只怀里都揣了颗灵石。
房中的半空则是悬浮着一颗刻录声音的法器圆玉,那冷漠无情时刻都在催促着修行的声音回荡在书房里,也荡进它们小小的脑袋中。
任由如何摇晃脑袋,都不能阻止那道声音的传入,苦不堪言
与此同时,主卧中的凌启玉正失了魂般的坐在床边,也不知道在想个什么,目光空荡,神情茫然。
见着道侣这没有灵魂般的模样,李澜江心里也不好受。
他快步上前,将人拥入怀中,轻声说道“莫要再想了,我定不会让任何人伤你半分,便是天亦不可。”
雷声轰然而起。
窗户之外狂风大作,风雨欲来。
李澜江挥袖将窗户关个严实,没有那巧合或故意的风雨雷鸣。
轻轻吻了吻凌启玉的眼角,继续哄道“可是被吓着了不过是雷电罢,我给你捂住耳朵,便听不见了。”
说完,他便就着紧拥道侣的姿势,从对方身后绕过,轻轻捂上那双小巧的耳朵。
入手冰凉,忍不住贴合得更紧些。
好用自己的温度暖和道侣。
凌启玉拉开李澜江的双手,轻轻笑了笑,苍白的脸色似乎也因这笑容缓和不少。
他抬头往着身前人唇上轻轻吻了吻,这才继续说道“江江也不用怕哦,玉儿已经长大了,也会保护你的。”
听到这话,李澜江直视着怀中道侣那双满是柔和的双眸,也跟着笑了笑,点头回答道“好,玉儿保护我。”
说完,便将手按在凌启玉脑后,就着这个姿势,加深了吻。
难舍难分间,发上玉簪渐渐松动。
一吻作罢,凌启玉那整整齐齐的头发散落而下,半披肩头,眼角微红,眸中半是情意半是茫然,唇间水光红艳还挂着半丝细线。
李澜江目光闪烁,他抬手将自己盘起的发散开,缓缓将人压于床榻。
亦压乱那一身衣袍。
弹指灭灯,再解下床幔,黑暗将整张笼罩床榻在内。
木床方才刚起响动。
狂风忽将窗户吹开,也将厚重窗幔吹起一角。
电闪雷鸣间,细长雷电顺着天际闯过窗冲进房中,狠狠劈打着地板。
像是愤怒,又像是警示。
李澜江掀开窗幔,翻身坐于床边,白色里衫衣不整,胸口处的衣襟微微敞开着。
他那还算淡然神色中藏着丝恼怒。
叹息般的轻声道了句“未免管得太宽了罢”
话音一落。
阵法金光刹然亮起,那不久前方才现世于天地的阵法将整个青砖大院都笼罩在内。
卧室中到底发生了什么,除却李澜江与凌启玉二人外无人知晓。
便是天,都只能在外头劈着雷电,刮着狂风,倾盆大雨下了整整一夜。
不外乎是颠鸾倒凤,人间快活。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