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抚凝眸看向灵气球, 正想说些什么,灵气球轰然而散,吹动得桌上纸张漫天飞舞。
他伸手抓住最后一丝未曾散去的灵气, 细细感知片刻,眉心俞皱,过了良久, 才开口说道“此卦已了。”
恍神片刻, 继续说道“好在卦示已出,也不算得作废,我已将大概方位记下。”
这话音落下后, 一时间竟也无人开口。
还是小徒弟先反应过来。
他看看对面的李澜江与凌启玉, 又看看自家眉心依旧紧皱的师父,久久都等不到人出声的他忍耐不住了,扯着自家师父的衣摆, 开口说道“师父,您不是说此法为大卦仅示未来吗怎有人能从里头传音而出”
旁人是不知,但涂谛哪能不懂, 这分明就是师抚的压箱绝学。
数年来他也就见过那么一二次。
自己也跟着学了, 就是怎都无法得其精髓, 连那有着卜算之力的灵气球都无法聚出,更莫提其他。
虽没有掌握其中精髓, 但他到底还是学了皮毛, 谨记着卦象不过未来一角的映照, 无法改动也无法相传。
而眼下, 无论是画像中凌启玉与李澜江的那一眼, 还是传音, 皆已然违背他所学过的卦数。
“寻常修士自是不可。”师抚手中的那丝灵气渐渐消散, 他随手往着身旁小徒弟脑袋上一敲,笑着叹道“但黎桦仙君可不是什么寻常修士。”
说完,又是一敲,示意徒儿莫要多嘴。
方才也真是太过天时地利人和,便是他都不知映照到了何时的未来,好在卦还算准,最后也给出了答案。
就是那黎桦
得了示意的涂谛也没多嘴其他,毕竟看见他人相拥什么的着实不是什么好提及的事情,况且相拥那二人还就站在他们身前
只是满脸惊叹道“方才那人就是传说中的黎桦仙君”
仙君竟是这般人物,不对,应当说仙君确实就该是这般人物。
这些年他同师父无意间挖到了许多仙君留下的宝物,其中风格,只能说是物如其人。
在此之前,他从没想过这世间还有比师父更不着调的修士
思及此,涂谛继续说道“那黎桦仙君之言”
“黎桦仙君确实飞升,而灵气之球出现的乃仙君分神留影,剩下的可就不是我等能知晓了,是玩笑还是其他,也不是你这小小修士能去揣测的,慎言”
师抚恨不得赶紧堵上小徒弟的嘴,他们这一道,就不能说得太直白,更不能说太多真话,免得透露天意,遭天谴还是小事就怕同他这般,想逃都难逃
连着往对方脑袋上敲三下,咚咚咚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洞府里,像极了在敲什么熟透了的大瓜。
待见着小徒弟吃痛的捂着脑袋,方才看向隔着一张大桌的李澜江与凌启玉,笑眯眯的说道“仙君洞府的方位我已算出来,就在此方大世界的东海之处,若无意外,明日便出发,应当不用多久便能赶到。”
说完之后,师抚便拎着小徒弟,长袖一挥,地上瞬间出现两个大团蒲。
盘腿而坐后,阖眸打坐,再不开口。
见状李澜江与凌启玉对视一眼,也不好再说什么,抱着毛团子牵着白墨竹,也收拾出一片歇息的地方来。
这沉默有时候也是件好事。
毕竟那灵气球画像中出现的他二人之事,也着实有些尴尬。
至于黎桦仙君,仙君向来跳脱,几句真几句假也难以琢磨,待到那洞府之时,自有分晓。
考虑到占据洞穴另一旁坐团蒲的师徒,凌启玉也没有取出平时那大床,再加上兔子已经成徒弟,再那般同睡一床也不太合适。
便取出了套大床榻。
榻上还有落有小方桌,让白墨竹同毛团子们在旁边的小榻上打坐,还准备了盘带着灵果给小家伙们添肚子。而他则是同李澜江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方桌上继续上次的棋局,也没去传音商量些什么,一言一语皆在视线中交接着。
倒不是说他二人荒废时间,本身就压制着修为,便也不需要打坐修行什么,还不如下上一盘棋来得有趣。
这可把团蒲上作打坐姿态的师抚给气到了
到底是出门游玩还是出门游玩
怎觉得他同小徒弟就过得那般命苦,多年来都是风餐露宿,就没得个好过的模样
眼不见心不烦,他紧紧闭着眼,就当做自己不曾见过
次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天才刚亮没多久,一行人便朝着东海的方向出发。
早前李澜江同凌启玉便琢磨出地图所指之处应当是海中。
考虑到海着实过大有有水充之,其下地形诡异,比陆地更是难寻,茫茫大海可就真如捞针般难。本就在琢磨着旁的法子好方便寻找,便撞上了师抚师徒二人,机缘巧合下倒也省了不少精力。
与师抚同行倒也有趣。
对方妙语连珠,嘴巴一刻不停,几乎时时都在同自家小徒弟拌嘴。若是吵不过了,还会扯上旁边安静看戏的李澜江等人,说是什么别人家的徒弟多乖巧。
每当这时候,兔子都会自豪的挺起胸膛,踩着属于自家的小剑,模样可得意了。
听得多了,凌启玉也起了兴致,有趣的灵魂谁不喜欢啊也忍耐不住在心里吐槽,偶尔便插话上几句,随着涂谛打趣自家师父。
被闷十几年,别的不行,说话噎人他可是藏了一套又一套。
小徒弟在他的帮助下,顺利压制师父,可把师抚气得连美须都捋掉几根,直言尔等无知。
眼看着凌启玉同涂谛越走越近,天天都在嘀嘀咕咕着些什么东西,李澜江可看不下去了,推着白墨竹去跟那涂谛说话,自己则是借着宽大衣袍的遮挡,勾着凌启玉说起小话来。
不管说些什么,总归不能再让道侣忽略自己
借着各大城池中的阵法转移,一行人很快就到了东海境内。
望着那茫茫大海。
师抚掐指盘算片刻,沉默了。
方位确实是海,准是准,但他到了才知,这方位几乎将大半个东海都囊括在内
再难也得硬着头皮前行。
不管怎么说,招牌必须不能砸。
于是,借着图纸同掐算,一行人在东海之上飞了整整五日无夜
若不是李澜江手中有个舟船大法器,恐怕他们连换个姿势歇息的地方都没得。
祸不单行。
他们终于还是迷路,且还被困住了。
这日。
海上重重迷雾似水气腾发般包围了整个海面。
至少是李澜江一行人所在的海面。
“可真不妙。”
师抚站在船头,盯着下头的层层雾气,紧皱眉头。
他倒是见识不浅,一眼便认出这是何物。
连忙让李澜江把轻舟法器收起,自己则拎着徒弟,凭空立于海面之上。
雾气说厉害也不算厉害,不过是能将除水之外没有生命的物体随意传送他处,再加扰乱八卦方位罢。
但若要说简单。
没有些能耐,还真就没办法在海中顶过这渗透至海水之中的雾气。
御剑飞行也得有个剑,而雾气说吞噬的便是那剑。
李澜江也听闻过这雾气,且在莫问君的记忆中还受过这雾的亏,便单手揽在抱着团子的凌启玉腰间,另一只手拎着白墨竹法袍后领。
迅速收回舟船法器的同时轻声将雾气解释与道侣。
被区别对待的白墨竹也没甚感觉,叼着根甜滋滋的小小草,眼睛直直盯着雾气之下的海水。
这水,怎么蓝得有点过头了呢
不对呀,她怎么看得到下面的水方才瞧着还是裹着层层雾气呢
圆溜溜的眼睛越睁越大。
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那巨大且还带着轮廓的水便逼近了自己。
紧接着把她给吞了
“师师父。”小徒弟口齿不清的呼唤着自家师父,还顺手揪了把师父珍贵的美须。
正掐算到关键的师抚突然被打断,不悦的看向小徒弟,掐算的手微微拱起,往那熟悉的脑袋瓜子上敲去,同时说道“都说了掐算的时候不要胡乱说话,好在你师父我功力深厚,不然”
“师父”小徒弟声音突地拔高几分,他缠着手指向不远处,迅速说道“好大一条鱼,吞了凌道友他们”
师抚转头一看,可不好大一条鱼吗
那巨鲸尾巴甩动,把水都往他身上泼来
师抚眸光微凝,盯着那条巨鲸,缓缓叹道“黎桦洞府竟是落放在这处”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用转移符咒了”
小徒弟果然得师抚真传,见着这幕竟想的就是赶紧溜。
毕竟师父不喜欢麻烦,连着他也不怎么喜欢。
涂谛倒也有几分眼力,气运是非还是分辨得出,而眼下这巨鲸之上,可充满了麻烦用自家师父的话来说,那就是不祥
话音才刚落,脑袋上便又迎来了结结实实个响。
“你师叔家门前都到了,再不进去上柱香,怕是连机会都没得了。”
师抚轻哼一声。
他直直往着那条巨鲸,追迎而上。
世人只知书黎桦与清道子相识凡尘道观,而后创无门无派,招世间心心向道之人。
却不知那破道观里,还有他这个出摊城门算命的师兄。
仙界千好万好,还不是在那殒了命。
书黎桦道消魂散,清道子命盘裂迹重重,若不是这些年他与道近相合,甚至都无法察觉此事。
他之道走的是听天命。
既放弃飞升,便注定无法再倒达上界,亦无法知晓其中种种。
所能做的,不过是来寻那俩家伙的洞府,为分神留影当面上柱香罢
且还以为最早消散人间的会是他。
按着这般情势下去,恐怕清道子都没了,他还能在世间再蹦跶个几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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