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 李澜江与凌启玉及师抚皆紧皱眉,正欲开口细问,却见木无秋淡淡一笑。
木无秋将白泽半抱入怀, 轻轻用手指碰了碰白团子那三角小耳朵, 待见着耳朵微微抖动起来,方才瞥向身前几人,唇角含笑,缓缓说道“上头催得紧,可莫要再耽搁下去, 不然怪在我身上可就不好了。走罢, 待到那处,你们自会明白。”
话音还未来得及落下。
那巨大到铺天盖地的树叶便充斥满整个世界,也将视线齐齐遮挡,眼中只剩下那抹天地间唯一的绿。
也就是瞬间的事情, 待凌启玉等人回过神, 他们已出现在在来时的虚空路上,脚下踩着那犹如平地般稳当的巨大树根朝着某一方向前行,速度极快。
快到连虚空中的美丽都似是停歇下来,无法动摇任何生物的心神。
而此时的李澜江并没有分出太多的心神去关注周围的景象, 或者说是,除了警惕着危险外并没有去太过在意。
他在思考着木无秋口中的上头。
对方身为通天建木, 且能在虚空中来去自如,甚至将本体落放虚空,可见其能力超绝。无论是寻常修士, 还是不寻常的修士, 断然都不可能拥有此等手段。
可以说是上界之外的天道之下第一者。
既是如此, 那建木口中的上头, 除了天道,也不可能存在着谁。
如今毫不顾忌的开口点名,是否代表着在座者都知晓此事
李澜江早便知晓师抚将近合道,且卜算一道亦是通天意,那么他的玉儿呢
他的玉儿,天眷之人,连突破境界的雷罚都是那般敷衍潦草,在这件事中又是如何的一个位置
从获得黎桦仙君的传承开始。
此事的主导者似就从他,渐渐变成了他的玉儿
想到这,李澜江看向了他身旁的凌启玉,见着对方正睁大眼睛看着这片似是停歇却飞快流逝着的虚空,微微垂眸,将所有的想法都压在心底。
总有机会开口的,但不是现在,场合不适,天也绝不会允许。
不管结果如何,只要还是他的玉儿。
只要凌启玉还是他的玉儿,就已然足够。
他这般反复在心里默念着,似是只要念得够多,所念之事就会成真。
凌启玉很快就注意到李澜江正在盯着自己,且那目光中满是连绵眷恋与化不开的情义,比虚空还要美丽迷人,像是藏着星辰万千,璀璨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至少他是确实移不开眼的。
这样的目光,让凌启玉总觉得自己就是对方眼中唯一的世界。
一不小心。
他有那么点飘,那么点上头。
耳根都发烫起来了
因顾忌着周围人,凌启玉也不好意思去做脑海中不大见的人的事情,只能如以往那般,借着宽大衣袍的遮挡,牵上了李澜江的手,十指相扣,娴熟又自然。
正好抬头撞入了对方那双比虚空还要深邃的眸。
凌启玉抿唇,乖巧的甜甜一笑,很是满足的轻轻晃了晃衣袍下的手。
抱着白泽的木无秋饶有兴致的盯着亲亲密密的两个人类许久。
但很显然,哪怕他的视线再炙热,都没能打断那传说中的深情相望,只能无奈的收回视线,只见幻化出一朵粉粉嫩嫩的小花,轻轻缀在了怀中白团子的三角小耳朵旁。
大约是春天从未离开罢。
时间缓缓流逝着。
谁也不知这巨大的树根究竟通向何方,毕竟前方的虚空永无尽头。
树根之上的众人也很是安静,并无任何的交流。
不是他们不想交流,而是无法交流,不管是传音还是别的什么,都无法做到。且在此处待得越久,便越是感受不到时间的逝去,哪怕清楚明白自己已然随着木无秋进入虚空良久,但却下意识认为自己刚进入虚空没多久。
时间过去得越久,这种下意识便俞发俞强,甚至大有影响神志的趋势。
就在几个小家伙彻底忘记时间,而几个大人们奋力抵挡着那股强大的力量保持清明时,木无秋动了。
他单手抱着脑袋上别着花枝的白团子,另一只手缓缓抬起,轻轻一划。
不远处的静止般的虚空直接撕裂开来。
而脚下的巨大树根,直直朝着裂缝冲去,转瞬间,眼前的场景便改换完成。
他们闯入了个支离破碎的世界。
碎裂成一块又一块,似镜,又似梦,既真实,也过于虚幻。
这个世界正在无声的消逝于世间,不管是李澜江还是凌启玉,或是几只懵懵懂懂的小幼崽,都清晰的意识到了这件事。
与他们早前闯入的小世界不同。
这个世界的毁灭并没有多大的动静,也没有任何不甘,甚至连死亡的气息都不存半分。
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
也是那么的自然。
或许曾经也那么努力的挣扎过,但到如今,已然平静,平静的等待着甚至是期盼着,属于世界的最终结局。
从虚无中来,也终有一日会回归虚无。
见证着这幕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唯有木无秋,无声的勾起唇,甚至轻轻的哼唱着来自远古,游荡在树叶间的歌谣。
这歌谣回荡在寂静的天地间,像是孤独的游魂般,缓缓冲刷着那一片片虚幻的碎裂世界。
木无秋与其他生灵不同,世界的毁灭在他眼中寻常无比,哪怕这个世界曾是建木一族的故土,哪怕此处是他诞生之处,亦没有任何的区别。
草木本无心。
又哪来那么多的感慨。
至多是给自己取了个无秋的名字,木无秋,只是愿最后一棵建木,永远不会迎来落叶纷飞的秋天。这既是建木本身的想法,也是建木一族的期盼,更是这个世界为生灵所降的最后一个祝福。
歌谣依旧在回荡着,但木无秋早就停下了动作。
伴随着歌声,他看向凌启玉几人,缓缓开口说道“这是取得世界碎片最恰当的时机,趁着这个大世界还没有彻底融入虚空,尽早动作罢。”
说完,木无秋便招来一根漂浮在世界中的小树枝,如同荡秋千般,落座其上。
约莫是晃悠中得了趣,便顺手把几个矮小且抵挡不住时间与世界消亡之力的小家伙们都带了上来。
总归这些小家伙也给不了什么帮助。
想到这,他开口说道“每个生灵只能于时间中存在一次,你等可要好好把握机会。”
之后木无秋便不再开口,轻轻荡着座下那族人留下的痕迹,如同幼时那般,静静望着这片消散的世界。
目光深邃悠远,似是能看到世界尽头的另一个自己,于时间中只能存在一次的生灵,并不包括他。
见状,师抚轻咳两声音,捋着又白又长的胡须,很是仙风道骨的开口说道“既然如此,老夫便前来一试。”
他知晓李澜江有大气运亦有那变幻莫测甚至超出此界的能力,便是那位凌道友,身上也藏着不少的秘密,但有些事情若是能以己之力拦下,还是莫要推脱他人好。
毕竟他师抚是天道的棋子,早已没有了未来可言,建木早前的话也知此行必定是暗藏着凶险,所谓的代价谁也不知是甚。
两个年轻人日后的年岁可还多着。
一把年纪的他,偶尔也是想着逞那么次英雄,总不能只予莫问君殉道,不予他师抚为道奉献的道理
越想,师抚越是精神,心中豪情千万丈。
往前凌空踏去几步。
他阖眸,以双手演化起用数万年时间琢磨出的压箱底绝学。
天地入乾坤
师抚无疑是强大至极,所推演出来的绝学更是天地之法,蕴含着大道之意,也难怪天道允他存留世间千万年。
若是有那如果二字,他必能比那所谓的东阳仙帝早一步破界而走。
可惜世间没有如果。
他只能,也只想留在人世,走那红尘千万道,送无数弟子入仙途。
心无旁骛的推演片刻。
师抚甚至将整个世界拼凑回毁灭之前的模样。
就连木无秋都从树枝跳下,直直看向那世界之中无法忽略的那片绿绿葱葱的绿。
但师抚停手了。
眨眼之间,世界又恢复那碎裂片片的模样,方才的景象亦恍如隔世。
他轻轻摇头,退步回到树根之上,无奈叹道“吾之命非吾。”
不是做不到。
而是没有任何的东西可以与时间交换。
他已经半合道了啊
闻言,李澜江也没说些什么,感受着身旁凌启玉与他十指紧扣的温度,轻轻松开手,随即往前踏出一步。
以指为心剑。
斩天断地化神通
才刚起了个手势,还未融入自身的法则之力,李澜江就被世界轻轻的推了回来。
推回了巨大树根上。
李澜江眉头微皱,再次抬步而出,也再次被轻推而回。
如此往返多次,直到那股温柔的力量将其禁锢原地,并且如同训斥调皮小辈那般轻轻拍了拍李澜江的后背。
在场者皆看到了那股灰色的力量,那是,正在消亡的世界。
毁灭的世界还有着半丝意志存留世间,它就像是年迈的老者,正在等待着自己的归属。
可在这等待中,却迎来了好些个小小的客人们,以及熟悉的乖孩子。
它隐约感知到客人中那个小小的生灵为世间洒去的生机,察觉对方曾拯救过某个熟悉的世界,于是它动了。
一心等待着归宿的世界不想让小生灵为自己做出任何的付出,于是用最后的力量阻止了对方。
也顺带一起禁锢住了所有的客人们。
在场被强大力量牵制住的众人隐约感受到世界传递出来的讯息。
顿时沉默了。
他们只是来取世界碎片,并没有太多的想法
且拯救毁灭世界,也着实做不到。
李澜江试图同世界那抹隐约可消失的庞大意志进行交流,解释自己并没有那等想法,好解除身上的束缚。
但可惜,世界就如同垂暮的老人那般固执,又像倔强孩童捂住双耳。
听不进他的任何话便罢,还将他身上的禁锢再加几重。
这下他也不敢再轻易举动,犹恐意志将他们丢回原先的时间,全然感受着力量的李澜江知晓这个世界的力量确实能做得到他所想之事。
木无秋直接笑了出声。
他伸手轻抚周围漂浮着的那些同样将他轻轻束缚又将其送回树枝上且轻推着的灰色力量,笑容中隐约带着些满足,轻荡着双腿的他看向李澜江,含笑说道“道友可莫要挣扎了,不然可不知会出现些什么事来,毕竟就连世界都怕你做傻事呢这份偏爱,可不能辜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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