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横滨之后的黑泽莲, 生活状态又恢复到和以前一样。
照常一日三餐,照常喝他不喜欢的牛奶,照常梳着高马尾, 白衣飘飘地走进港黑大楼。
就是在不出外勤留在办公室里时, 有一点闷。
原本他和白仓草是两人同一间办公室,立原道造经常会来串门, 三个人虽然都不是吵闹的性格,但总是能闹出鲜活的气氛。
现在白仓草不在了, 立原道造也因为调入了港黑游击队而变得更忙,几乎整天不在总部, 没人来串门, 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下来了。
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到。
黑泽莲看着白仓草空荡荡的桌面,继续默然。
他的遗物是自己亲手整理的,能卖能捐的都交给附近的孤儿院了, 剩下的也都处理掉了。
他用手指在桌面上擦了一下,手指上蒙了一层灰。
这张桌子很久没人用了。
“草君啊。”
闭上眼睛, 他仿佛还能看到白仓草坐在位置上,偷偷摸摸翻看黄.色书刊的样子, 那书上必然搁着一本摊开的《鸥外语录》,像极了偷看□□又要装好学生的小学鸡。
可睁开眼睛, 椅子上已经没有人了。
任意门可以往返任意时空, 去到每一个地方,唯独不能回到过去,也到不了摆渡灵魂的黄泉。
——人死之后到底有没有灵魂呢?
——反正黑泽莲是不相信的。
他走到水池边去洗手, 在翻柜子取毛巾擦手的时候,突然停住了。
之前是白仓草从这里拿走了他的衣服,他也发现了,但是他没有仔细翻找过这里。
这次竟然在柜子的内部上方,摸到了藏在干毛巾里的一个小盒子。
是一包香烟。
烟盒上粘着一根头发,从色泽上看,是白仓草的头发。
黑泽莲捻起那根头发,又拿起了那盒香烟。
对白仓草来说,如果那时没有遇到陀思,没有知道织田作之助遇害的真相,那大概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夜晚。
普通到在他以后漫长的人生中,都不会记得这一天。
白仓草本人从不吸烟,好基友立原道造也不抽烟,这盒香烟价格便宜,也不可能是马屁精白仓草送给中原中也的礼物。
黑泽莲心想,那应该就是送给他的了。
作为男孩节的礼物么?
他想象了一下,白仓草将香烟扔给他,并且带着一脸的不耐烦说:“别说我什么都没给你,拿去吧,臭小鬼,抽死你拉倒了。”
一边友善,一边说着不客气的话。
黑泽莲拆开烟盒,抽出一根,点燃了。
在缭绕的烟雾中,他感觉时间一下子就慢下来了。
入口呛,他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回过神时,发觉森鸥外倚在门边,懒懒地抱着手臂看他。
“在办公室里抽烟?”
黑泽莲呼出一口烟,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扣工资吧。想扣就扣吧,不过这个月和下个月已经都扣光了,森先生扣下下个月的吧。”
他已经被扣佛了,随他去了。
反正年终奖就是镜中月,加工资是水中花,唯有扣工资不是屁话。
“不扣。我只是想说在办公室里抽烟,要打开排风扇。”森鸥外说着按下了墙上的排风扇。
他的目光落在了黑泽莲手上的烟盒上,问道:“是白仓君给你买的吗?”
黑泽莲轻轻嗯了一声,眯起眼睛,享受着廉价的烟雾。
森鸥外慢慢垂下眼睛,是他将黑泽莲的生活水平扯到了他的理想状态。
让他喝牛奶,吃营养均衡的饮食,不抽烟,少喝酒,不交乱七八糟的朋友,修身养性,穿漂亮的衣服。
可他好像不怎么开心了。
再也没有以前那种闪闪发光的快乐了。
别人一盒廉价的香烟,竟然能让他露出怅然的笑容。
此时,距离港黑2号金库失窃案过去已经快一个月了,黑泽莲的罪名却还没有洗清——这是他本人的意思,想要先拖着,不公布。
“这是关于你无罪的证明。”森鸥外从左边口袋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他。
黑泽莲没接,在烟缸里把抽了半支的烟掐灭了。
白仓草让人骗了,买了包假烟,他实在是抽不下去了。
心意领了,烟就算了。
“森先生。”黑泽莲抬起头,认真地说道,“请你让我去黑衣组织卧底吧。”
“……嗯?”
森鸥外深深地看着他,那目光阴沉,简直要将他钉死在椅子上。
在这种目光中,黑泽莲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但这种压迫感让他又顿生出一种报复般的爽感。
森鸥外竟然会纠结。
他的最优解必然也指出他是去卧底黑衣组织的最佳人选,但他在情感上纠结了。
虽然最后的选择还是最优解,但至少让他不痛快。
黑泽莲心想,森鸥外不痛快,他就痛快了。
“你为什么想要去当卧底?”森鸥外问他。
黑泽莲说:“为了完成友人的遗愿。”
森鸥外知道他说的友人是白仓草:“白仓君的遗愿难道不是让我陪葬吗?”
“森先生可真幽默。在他的遗愿里,只字未提你。”
“挺,无情啊。”
白仓草最后的遗言是说黑泽莲别想升职,但是那并非他的遗愿。
黑泽莲能感觉到他的遗憾,未能在活着的时候,与哥哥和解。如果早些和解,早些坦露心迹,或许织田作之助也已经与他一起离开了港口黑手党,过着幸福平静的生活。
一个做生意当小老板,一个写小说拿稿费,养活几个活泼可爱的孩子。
白仓草的遗愿是——黑泽莲,你千万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三人组里,三个人都有哥哥,但白仓草和立原道造已经无法再看到哥哥了。唯有黑泽莲的哥哥琴酒,还是活蹦乱跳到处搞事的。
但他身为黑衣组织的干部,终将会和港口黑手党有一战。
黑泽莲在脑海里假想了琴酒满身是血的倒在他怀里,颤抖着对他说一句:“臭小子”然后死掉的场景,就一点也脑补不下去了。
或者是另一种可能,他倒在琴酒的枪下,然后对方会亲手埋了他,带着弑弟的罪名活一辈子。
黑泽莲不信琴酒对他没有任何感情,尽管他能为任务杀了他,但那份罪恶感也会终身伴随。
他不想要这样的结局。
他不要什么下辈子,下下辈子,他不信,他只要这辈子,他要HE。
过程怎么苦怎么哭都行。
他想要和琴酒和解,然后两个人回格陵兰岛,去给黑泽茗和黑泽歌溪献花。
——距离他上一次回到格陵兰岛,已经七年过去了。
“你知道去卧底意味着什么吗?”森鸥外坐在了白仓草坐过的那把椅子上,在黑泽莲对面,歪着头看他。
“我知道的。”
以前被派去黑衣组织的港黑卧底,尽管都是经过严格的训练,档案里也没有任何关于港黑的信息,但还是全部都被黑衣组织找出来并杀死了。
港口黑手党同样也肃清了卧底和叛徒,实现了一次人员方面的大清洗。
现在双方处于僵持不下的状态,双方的警戒值也升到了最高。
如果再想往黑衣组织派卧底,就很困难了。
森鸥外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没有立刻公布黑泽莲洗清罪名的文书,而是一直拖着。黑泽莲无罪的事,只有港黑的高层知道。
一来黑泽莲确实聪明机智,比一般人的主意要多。二来黑泽莲是琴酒的亲弟弟,不到万不得已,琴酒不会杀他。
从最优解的角度出发,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黑泽莲看了一眼森鸥外手里的文书,轻笑道:“希望我去,又希望我亲自开口。你可真是纠结啊,森先生。”
森鸥外没有否认他的说法,他自己的确纠结,才想让黑泽莲自己做出这只有一条路的决定。
黑泽莲也知道他之前就打着这样的主意。
毕竟被派去人鱼岛的也是他啊。
——AI是永远没有感情的。
“森先生,你放心,卧底的任务交给我,我一定找出他们组织的秘密,摧毁一切。”
他站起身来,朝森鸥外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不会让你失望。”
森鸥外伸手,轻轻地覆在了他头上,旋即又移开。
“谢谢你为港黑做出的一切。”
“这是我的职责。”黑泽莲顿了顿,又说道,“森先生还有其他要交代的事吗?”
“到了那里,你要每天抽空想我。”
黑泽莲眼神一暗。
“抱歉,我要全心全意地工作。”
意思是不想。
森鸥外叹气,“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港黑首领不可以权谋私。”黑泽莲警告道。
“……行吧。”森鸥外摆了摆手,黑泽莲松了口气,森鸥外没有要求他说奇怪的话。
但是要得到卧底的机会,第一步就是制造将自己人都骗过去的新闻,否则怎么会骗得了黑衣组织。
“黑泽君,开始吧。”
森鸥外从右边口袋里掏出一把枪,将它扔给了黑泽莲。
“挑你喜欢的地方打。”
黑泽莲握住枪,对准了他的脑袋。
“NONONO,这也太真情实感了。”森鸥外无奈地拒绝道。
黑泽莲挑了挑眉:“开个玩笑,首领你紧张什么?”
“我紧张我要是死了,黑泽君下半辈子的xing福就没有了。”
黑泽莲最烦在重要的时候,森鸥外还要对他进行言语上的调戏。
“放心,追我的年轻人和中年人大有人在,不缺首领这一个。”
“可是他们都没有我可爱耶。”
森鸥外握住了他的手,将枪口对准了自己腹部的某一处。
黑泽莲微微蹙眉,这一处虽然不会致命,但会很疼。
“对不起,白仓君的事,我很抱歉。”
“但是我从未后悔。”
黑泽莲眨眼,一个吻落在了他的脸上。
扳机在同一时间扣下。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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