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没用的人活不了多久。”你说,“之前我说过,人体的运动需要能量,我们运动得越剧烈,心脏跳动得越快,心脏跳动得越快,我们就能得到更多的能量做到更多的事。”
如果将心跳速度提高到一百倍,那人就可以爆发出一百倍的能量,这股力量可以让你一瞬间跳上数百米高空,亦可瞬闪到几十米开外斩下敌人的头,然而人类的身体毕竟只是由蛋白质和水构成的有机物软块,它如此脆弱,每分钟七千二百次——不,哪怕是每分钟七百二十次的心跳所造成的血压都足以让你的身躯四分五裂,为了不让你的心脏因为无法适应高频收缩而爆炸,你修改了你所使用的这具身体的大部分代码。
当你剧烈运动、或者消耗身体里的能量使用某些物理类技能时,你的心脏会自动强化,从中流出的血液会带着你的「加护」灌输全身保护血管,缘一所看到的心肺变黑就是这么回事,你燃烧了一部分血糖改变风压,好使那个该死的风筝掉下来,而他恰好撞见了你体内的变化。
幸好缘一只是个七岁大的孩子,幸好这里是现代医学尚未起步的十四世纪,不然你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缘一点点头,看上去好像是被你敷衍过去了,又或者是根本没在意,你莫名有点失落,揪着他的衣角想再唠嗑唠嗑。
你很久没对什么人倾诉过了。
你们这些玩家除非要传教,否则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和异常,你被老板抓去上班后就再也没有招揽过信徒,有时候整理代码整烦了想装个逼都找不到对象,你热切地看着面前的孩子,心里已经设想到了他成年后恭敬地抱着你的大腿喊大佬的模样。
而你,将会在他仰慕的眼神中向他解释人体全部的奥秘,你会教导他所有超越时代的知识,指出相对论的错漏和局限,你会——
“你是谁?”
一个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你的浮想联翩。
你闻声回头,看见和缘一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家主继国岩胜正站在你身后,微微皱眉地看着你。
——哦草!
你顿时回过神,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一把松开缘一的衣角。
就算小少爷年满十岁后会被家督赶去寺庙当僧人,他现在的身份依然在你之上,你刚才扯着缘一的样子在少家主眼里指不定多逾越,你把手背到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地行了个礼。
“……你是母亲身旁的那个阿系?”少家主总算是认出了你,“你找缘一做什么?”
你:“……”
对啊,你不在夫人身边服侍你缠着她小儿子做甚。
你支支吾吾说不出理由,反倒是缘一拿起了因为被你纠缠而放在一旁一直没机会放飞的风筝,递到岩胜面前。
“阿系给你的?”岩胜问。
缘一想了想,点点头。
……好吧,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你给。
少家主似有所悟,不再纠结你出现的原因,随便找了个理由把你给打发了,你不敢继续纠缠缘一,迈着不情愿的小碎步离开,走出偏院时你回头望了一眼,看见那只白色的飞燕风筝远远地飘在天上。
那之后你又遇见过缘一几次。
因为是被放养的次子,他白天大部分时候都很空闲,经常跑到夫人房间抱着她的腰四处走动,这样眷恋母亲的行为要是换作其他武士的儿子做出来,一定会被父亲责骂软弱,但家督从来没有管过他,于是夫人越发喜爱这个总在身前陪伴的孩子。
“缘一是个好孩子啊。”夫人经常这么对你说,她是一个虔诚的日照大神信徒,每天都要对着神龛祈祷,缘一总是安静地跪坐在她身旁,像一尊小小的佛像。
这尊小佛像很喜欢玩游戏。
更准确地说,是喜欢和他哥玩游戏,你大概在第三还是第四次工作摸鱼跑去找他的时候发现了这个秘密,和别的家族亲兄弟间恨不得你死我活的敌对关系不同,少家主岩胜非常喜欢自己的弟弟,一有时间就偷偷摸摸跑过来找缘一玩,而你撞见了这一幕。
“阿系?”正在打花札的岩胜远远地望见你,脸色一变,迅速把纸牌摞起来藏到身后。
“你来这做什么?”他问。
这反应就像背着父母玩电脑结果被抓包的小学生,你有些好笑,想了想还是先声明道:“夫人睡下了,我被允许出来休息一会儿。”
你可不能给少家主留下喜欢偷懒乱跑的糟糕印象。
岩胜:“……所以?”
按照正常情况,这个时候你应该装作没看见知趣地走开。
但是如你刚才所说,你难得抽空跑出来找一趟缘一,就这么折返回去总感觉有点亏,你犹豫了一下,盯着脚上的白袜慢吞吞道:“所以……所以我可不可以和你们一起玩?”
这句台词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羞耻,说完你就吚吚呜呜地捂住脸,岩胜和缘一面面相觑,他放松下来,对你说:“这个牌一般是双人对战。”
他的语气听上去并没有拒绝的意味。
于是你立即举手,提议道:“我有绘双六!现在就可以去拿过来!”
少家主允了。
你小马驹般欢快地哒哒跑回卧房,没想到走到一半的时候天空忽然下了一场太阳雨,你被淋了个半湿,抱着棋盒匆匆跑到他们身旁。
你回来的时候,岩胜正在单方面地和缘一聊天,他见你模样狼狈,略带关心地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你当然不能给以肯定的回答。
“没事!”你说,帅气地一撩头发,擦干手上的水打开纸棋图,“一起来玩吧!”
岩胜应了一声,缘一也凑近坐过来。
绘双六其实很无聊。
地图太小,选项太少,现在这个游戏还处在规则简单的早期阶段,没有意外事件的卡牌增加趣味,也没有大富翁那种建房收过路费的快乐,你随意地浪了几局,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两个小孩说话套近乎。
你们当时聊了什么,你之后忘了。
你只记得从雨水顺着屋檐间断落下的嘀嗒声,庭院草木靃靡,缘一端端正正地跪坐在你对面,夫人特意为他而做的花纸耳饰在他耳边随着动作微微晃动。岩胜就放松多了,他盘腿坐着,对你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和气,这对兄弟凑得很近,你听见少家主笑着对弟弟说,缘一,你快点追上来,这一局我不移动棋子,我们一起抵达终点,赢过阿系。
“喂喂,过分了啊。”你不满地说。
然后你听见纸门被用力拉开的声音。
“岩胜!”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口大声呵斥,是家督,他怒气冲冲地穿过房间向你们走来,岩胜吓了一跳,坐在原地仰头唤道:“父亲大人……”
家督眉目森然,他的目光扫过你们三人,最后定在你和缘一的身上。
“你们谁拉着他玩这种浪费时间的东西?”
没人敢吱声。
都说粗暴的男人愤怒起来有张相像的脸,家督现在的表情就神似《闪灵》里发狂的杰克·尼克尔森,他见你们不说话,便厉声念出夫人的名字,问你:“你是她身旁的那个阿系?”
你:“……”哦草。
这显然是道送命题,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岩胜闻言半站起身,慌张道:“父、父亲大人,是我让他们陪我玩——”
他没能说完这句话。
因为家督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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