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说师荼是不是个神经病?”元霄怒火中烧。
谢瑶捋着她的冲天呆毛, 小皇帝长得着实好看, 她都怀疑自己若要是个男的可能也未必扛得住她这灵动劲儿要去搞断袖。
“陛下, 阿姐问你, 你为何要让萧姑娘打扮成那副模样?别蒙混阿姐哦,阿姐不瞎, 那模样太像你。”
元霄突然就开始犯怂, 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我若告诉阿姐,阿姐一定要帮我保守秘密。”
元霄将自己在崇仁坊遇刺客逃跑遇上王瓒的经过说了。
“朕就是一时气不过就揍了王瓒。”
“就算陛下晾出身份, 正儿八经揍他一顿也不为过, 为何又要嫁祸给萧瑾如?”这也太折腾了, 但谢瑶笃定, 小皇帝做这些都是有原因和目的的。
元霄能说她是想为谢瑶报仇么?这说不清楚啊!
“这个……那个……朕就是一时心血来潮……”
“可是跟阿姐有关系?”
元霄急了, “阿姐,这绝对不管你的事, 都是他们活该!”
毕竟是还没发生的事,她真怕谢瑶突然又来圣母一下, 同情那两个坏蛋。
谢瑶却明白了, 小皇帝的确是因为她的缘故去惩治王瓒和萧瑾如, 萧瑾如一进宫,她就让秦放来通知她,让她防备,结果转头就把人给忽悠到太液池里面去了。
王瓒也是, 打了一顿还揍二顿。
萧瑾如不喜欢她,她看得出来,王瓒不待见她她也看得出来,甚至在她封后时,王瓒还特地潜入上都警告过她,不要再去招惹师荼。
“陛下是不是在那场梦里看到他们欺负阿姐了?”
谢瑶竟然能得出这个结论,元霄都惊呆了,不愧是女主大大啊,简直掌握了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这个变数都能猜到。
“阿姐,朕不会让他们有这个机会的!”
王瓒敢再给谢瑶下药,看她不弄死她,萧瑾如敢再来撬谢瑶墙脚,她一定教她重新做人!
谢瑶简直哭笑不得,为了一个梦,小皇帝如临大敌的样子可爱又可笑。
“那陛下知道摄政王为何要生气?”
墙都差点砸穿了,你竟然不知道人家气什么。
“为何?”
“因为……”话都到嘴边了,谢瑶咽了回去,她忽然发现,说不定这样让师荼死了心也是好事,毕竟小皇帝是一国之君,怎么能被师荼带沟里去。
师荼喜欢小皇帝她早就看出来了,她没有再阻止,是因为这样总比师荼心心念念要剥小皇帝皮来得好对吧?
而且师荼这个人重情义,被他看上的人,誓死也会守护。有这一点,足够了!
谢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护小皇帝就像当初护师荼,总能替他将所有有利的因素都利用起来。
“阿姐,到底是因为什么?”
小家伙急了,谢瑶拍拍她的手,安抚道,“他就是有病,不可理喻,陛下,以后咱们离他远点就是了。”
元霄:……
“陛下,与其在这里讨论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去看看宫学。”谢瑜走进来,为什么他的阿姐要跟小皇帝讨论那个男人?
把他这个弟弟置于何地?
他给小皇帝分忧解难,把宫学和翰林院接管过来,可不是为了让她有更多时间去跟师荼相爱相杀的!
“这是臣找的五名教习,还差一个算筹教习,陛下看看怎么办吧?”
“十两银子都请不到个教习?”
“不是请不到,而是铁算子王三省都被陛下给比下去了,其他人还怎么好意思来宫学教算术?”这不自取其辱么?
大家都是出来混的,都是要脸的。
元霄想了想说:“阿瑜,你传出话去,就说明日朕要亲自教阿拉伯数字,尽量把王三省给引诱过来。”
谢瑜眯眼,小皇帝这是又想算计那个老头子啊。
“陛下,薅羊毛呢,咱不能老薅一只羊,不厚道。”
元霄摆摆手,“朕心里有数。”
当天,师荼直到戌时才回宫。
“王爷,青楼好玩么?”
师荼脸黑,我这个模样像是好玩的样子么?那些脂粉味沾染在身上,只怕脱层皮都洗不掉,恶心!
师荼缓了缓气,“皇上做了什么?”
小皇帝离开昭阳殿时都快哭了,他满脑子都是她眼眶红红的样子,花重金请来的花魁娘子都没记住长什么模样。
“陛下也没做什么,跟王爷吵完架就去了千秋殿,用过晚膳才回的立政殿。”
“然后呢?”
“然后?然后秦将军把立政殿守得密闭不透风……”
所以,你根本不知道小皇帝躲在立政殿干什么?
师荼终是有些不放心,只要一想到小皇帝可能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哭得不能自已,就没法安心,乘着夜色正浓,偷偷往立政殿房顶留了一趟,这一看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小皇帝竟然哼着不着调的小曲,指挥着太监漆木头,说是什么明天要去宫学上课,那激动兴奋劲儿啊,半点没有下午刚跟他闹掰的样子。
“咔嚓!”脚下瓦片破裂了一块,师荼气愤欲走,就见秦放从屋顶掠了过来。
“摄政王,一两银子。”
“什么?”
“补屋顶。”
师荼:……
好好一个千牛卫中郎将,怎么就被小皇帝糟蹋成这副德行?
师荼直接丢出一锭十两银子:“本王先承包十块!”
这是还要继续来遛屋顶的意思么?秦放拿着银子好想给他退回去。
翌日一早,小皇帝要教算术的消息就传出来了,不仅王三省来了,连老丞相都抽了个空过来遛一趟,还有一堆老师学生,宫学里能来的都来了。
浩浩荡荡,一个教室差点挤了百号人。
师荼不是特地来看的,他只是有事来太液池畔,顺道过来看看这些宫学学生有没有犯上作乱弑君的迹象。嗯,就是这样!
别人在里面坐着,他在外面站着,小皇帝一个视线扫过来时,他直接蹲在了窗户下。
“摄政王可是掉东西了?”巡逻的两名侍卫走过来,贴心询问。
师荼:……
起身,装模作样整理了一下衣服,“已经找到了。”转身,云淡风轻地走了。
元霄抬眼看向外面,总觉得好像看到了师荼,但那个混蛋绝对不可能来听她讲课的,估计是眼花了。
人员到齐,正式开始。
她让人用白漆漆了一块光滑的白板作为她上课的道具,用炭笔写下0到100的阿拉伯数字,读音大家都晓得,只是要记住这种简单的字体和数字构成方式。
个、十、百、千、万……亿,对现代人看似简单的数字,但在这个时代却很少有人能触及到大数目,自然也就不会接触到表达方法。
但用阿拉伯数字,就能轻而易举记录如此巨大的数目。
元霄用了一个时辰教数字演化,又用一个时辰教了简单的加减运算。
整整一个上午,宫学里所有人像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连已经学过阿拉伯数字的王三省都叹为观止,学得比谁都认真。
“老先生觉得朕今日讲的东西如何?”
王三省竖起大拇指:“精妙绝伦!”
元霄笑了,笑得跟只小狐狸似得,“朕还有更精妙绝伦的东西,老先生可想学?”
王三省:……
他怎么觉得好像有个坑在等着自己。
“只要老先生每天来教这些孩子算术,就有机会免费学到哦!”
劳资之前说要免费来教,你不干,现在请不到人了就想到我了?要脸不?
“老夫能免费学到,是不是教他们也得免费?”
元霄突然做出一个可怜的表情,“老先生也看到了,朕很穷的。十两银子一个人,实在是请不起,但要少给点吧,又显得老先生的身份被别人看低了,所以,不如享个名誉教习,好听,还显得老先生身份尊贵……”
王三省气得吹胡子瞪眼,“陛下,您知道为了赎回我那副算筹,我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为此,我家夫人还要跟我闹合离……”
呵!跟我比穷是吧?
元霄一把握住他的手,“朕也很久没吃到肉了,那边还逼着办万寿宴,朕砸锅卖铁,还不知道拿什么去宴请各方王侯呢,不知道多少皇室宗亲等着看朕的笑话。”
王三省差点吐血,谁特么不知道你借办万寿宴又从户部坑了五十万两银子出来么?
皇帝做到你这份上,古往今来怕也是绝无仅有了。
但他一个一只脚都跨进坟墓的老人家,的确不好跟一个穷逼小皇帝计较,他就想在自己有生之年,见识一下他未曾有机会得见的东西。
但要跟小皇帝认怂,他的老脸过不去,抬抬下巴,王三省显出几分高傲,“来当教习也不是不可以,但前提是,老夫必须有新东西学!”
元霄喜出望外:“还是老先生识大体顾大局啊!朕感佩之至。”
本来被一个皇帝这么捧,王家祖坟都该冒青烟的,可这话从小皇帝嘴里说出来,王三省怎么感觉就有点不屑呢?是自己境界拔高了,还是九五之尊的金口玉律不值钱了?
真的,此刻他一点受宠若惊的心情都没有。
终于搞定了这个算筹老师,元霄轻松了几分,回头看到那个唯一没有戴发簪的学生,面色突然严肃起来。
“阿瑜,让所有人在前面操场集合。”
不多时,谢瑜就把人整整齐齐给喊到操场上去了,元霄负手而立,玉面如高岭之雪,突然多了那么点高贵冷艳。
“今日朕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向一个人致歉。秋辞,你上来。”
叫做秋辞的少年战战兢兢地走上前,他放出来没几天,只听说叶青承死了,还是莫名其妙溺水死的,其实他怀疑过,自己会不会被卷入什么可怕的阴谋,也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抹杀。
但今天小皇帝来了,还要当众向他致歉。
他怎么有种比被抹杀还要恐怖的感觉呢?
元霄满眼真诚地看着瘦弱的少年,郑重说道:“以前朕的确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请原谅朕的过错。”
说罢,九十度弯腰。
秋辞吓得一抖,噗通就跪了下来。
元霄亲自扶他起来,一招手,谢瑜拿来最后一根银质发簪交给元霄,元霄亲手给他戴上,拍怕他的肩膀说,“从今往后,你就是天子门生,不用惧怕任何人!”
那头看热闹的王三省喷了口冷气,不是说穷么,给宫学学子的发簪咋不偷工减料一下?
可愤恨着愤恨着,他就笑了,收拾收拾心情,明天还要来上课呢。
“陛下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
元霄在宫学吃了一顿饭,被谢瑜拉进了他的“办公室”,宫学现在所有事务都是他的处理,这里俨然成了宫学最高指挥中心。
谢瑜将笔墨纸砚往元霄面前一放,“陛下,来吧,是时候练练你的狗刨体了。”
元霄:“朕的字真有那么差?”
谢瑜认真地点点头,“臣想朝堂之上再不要脸的人大概也不敢夸陛下的字好看。”
元霄:……
政事堂。
三省六部的老大都在这里了。今天王文启偷闲去了宫学,他们以为终于可以轻松一下,悠闲度日,不用再为那些国家大事吵得头破血流,没想到,王文启偷闲,摄政王却来了。
这位不仅性格恶劣,还毒舌,一翻折腾下来,众人被他膈应得午饭都吃不下去,可偏巧,他的话还一针见血,叫你反驳不得。
到了午饭时间,小厨房那里端来饭菜,以前他们可都是八菜一汤,今日却只有三菜一汤,这伙食越来越差了。
每个人都各有案几,冯彧看到端到自己面前那份说:“给摄政王吧,摄政王就不用再回昭阳殿吃饭了。”
冯彧收拾了收拾就往宫学去,自从跟小皇帝确定三个月试用期,冯彧就习惯每天要么中午要么傍晚来找小皇帝吃饭。
这事他没跟任何人说过,但师荼哪有摸不准他规律的。所以这份饭菜,摆在面前就异常刺眼。
师荼哪里吃得下,起身回昭阳殿,就有这么巧,萧瑾如就在这时提着食盒过来了。
看到那双眉眼,师荼瞳孔剧震,这身形这腰这手,简直侮辱了那双眼!
摄政王看她了!
摄政王真的看她了!
不止摄政王在看她,其他路过的官吏也在看她,小皇帝说得没错,这个妆容的确很多人喜欢,她就喜欢所有男人视线都停留在她身上的感觉,不当任何人的陪衬!
萧瑾如心头小鹿乱撞,但面上却依然高贵冷艳,朝师荼福了福,便往立政殿方向走去,徒留给身后人惊鸿一瞥。
师荼:……
好想弄死她!
元霄明明喝着热汤,身上却无故冒出一丝寒意。
冯彧和谢瑜也在一旁陪她用餐,谢瑜说,“宫学的伙食可没政事堂的好,冯侍中来宫学蹭饭不合适。”
冯彧答:“陛下都能吃,我自然也是能吃的,谢学士不必担心。”
我担心你个屁!
吃过饭,冯彧说,“陛下要不要回立政殿午睡一会儿?”
谢瑜说:“陛下要睡觉,这里就可以。陛下在宫学,这些学生也会学得更好。”
冯彧:“立政殿睡着好!”
谢瑜:“宫学条件也不差!”
两人火山撞地球,空气中电流啪啪作响。
元霄左看右看,弱弱说道:“朕可以不午睡么?”
冯彧:……
谢瑜:……
现在的男人都怎么回事?
元霄灰溜溜往外逃,冯彧和谢瑜要跟,元霄赶紧抬手阻止,“你们前往别来,不然朕连散步的心情都没了。”
谢瑜和冯彧眼巴巴看她溜走。
谢瑜说:“自古帝王谁不是三宫六院?冯侍中想独占盛宠于礼不合!”
“谢学士将陛下留在宫学练字,那又是存的什么心思?”
一句话不投机,电火花又在空气中叫嚣。
元霄隔了老远都感觉到他们在吵架,干脆去太液池边呼吸点新鲜空气。
正百无聊赖地丢着石头玩,就见远处一道身影,四目相对,俱是一愣。
师荼转身回走,元霄气愤难平,也原路折返。
师荼这才惊觉,自己只是随意走走,怎么就穿过了两仪门,还穿过了甘露门,跑到几公里外来的?
简直中了邪了!
元霄发现,自从跟师荼吵架后,再也没办法在立政殿躺尸了,每天不是往宫学跑,就是往宫厂跑,这天,忽然看见一个男人来找谢瑶,两人不在宫厂见面,也不在千秋殿见面,而是在太液池旁一座水榭见面。
元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男的身份特殊。
长得好看,身份特殊,她还没见过的,难道是……
元霄一激动,便撞到了花架,弄出了响声,她本能地要躲,但谢瑶已经看见她了。
“陛下——”
元霄只好硬着头皮过去,那男人躬身一揖:“微臣萧恭拜见陛下。”
果然是萧恭,萧瑾如的兄长,因为萧岑长年在关外,萧家兄妹儿时一直生活在上都,还由谢瑶之父带在身边教育,直到萧恭十二岁能上战场才去的安西都护府。
他对谢瑶是青梅竹马的情谊,一直如兄长一般照顾谢瑶。师荼有王瓒护着,而谢瑶就有他护着,只是师荼与王瓒是兄弟情,萧恭对谢瑶却是隐忍着爱意很多年,却从未宣之于口。
他爹萧岑是大都护,他是都护,掌控着整个安西都护府近二十万大军,镇守整个陇右道。元霄才在谢瑜那里上过课,陇右道的大小大概是整个吐蕃加吐谷浑的大小。
也算是有权有势,能真正保护谢瑶的人。
“萧都护免礼。”元霄对他是很有好感的。
大概是因为元霄这个不速之客不请自来,萧恭刚要拿出手的礼物又收了回去,元霄再愚钝都意识到自己可能成了电灯泡。
“朕就是路过的,你们聊,朕还有其他事。”
萧恭却突然叫住她,“三日后,臣在家设宴,不知道陛下可有空来?”
家里设宴请她?
朝中多少人想拉拢这些有私兵的,要称王称霸,没这些人支持,很容易天下大乱。
元霄看谢瑶,谢瑶点点头,于是元霄说:“只要得空,一定去。”
回答完她就后悔了,巴巴躲在远处等谢瑶跟他聊完,又跑去问谢瑶,“萧都护还请了谁?”
“他虽然没说,但我想摄政王、镇北侯应该都会请。据他所言,这次临淄王背后搞阴谋功亏一篑,正在撺掇各路宗室王侯,似有联合的趋势……”
不联合才有鬼呢,元齐江山都快被小皇帝拿去送人了,元齐皇室宗亲哪里会坐得住,张太后少不得要在背后煽风点火?
连元霄都能感觉到万寿节是场大劫,何况这些掌控权势搅动风云的人?
若当初师荼直接篡位,这些窝里横的家伙也不敢冒头,也就个居心叵测的临淄王因为张太后和张家的缘故敢跳出来挑事。
元霄突然就好庆幸,三股最大的私军,师荼统玄风军,镇北侯统铁甲军,两人本就是难兄难弟,同仇敌忾,而安西都护府威远军几乎都是萧恭在统摄,他一心向着谢瑶,这样,他们这边就凝聚了三股最大的私军。
所以,这次宴会应该是一次是否结盟的试探。
师荼和王瓒必然会去。
王瓒会去……
那自己还能去么?
这张脸一曝光,不就完蛋了么?别到时结盟没结成,还被王瓒揍一顿就不划算了。
元霄这正苦恼呢,无意回头,看到谢瑶手里捧着个盒子,嘴角眉梢尽是温柔笑意,脸上还微微泛红,顿时大惊。
“阿姐,你对萧都护……”
谢瑶突然恼了,“陛下别乱说话。”脸颊儿愈发红艳,耳根子也跟着红了一些。
元霄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师荼这是被抛弃的节奏啊。
那个一天天就知道发神经耍性子的混蛋知道么?
元霄突然就有些心疼了。
师荼刚踏过昭阳殿大门,就看到在他地盘上转悠的小皇帝,脚条件反射地退了回去,直到小皇帝没等到他离开,他才有出来问,“他来做什么?”
桓煊摇头,“陛下没说,但看起来很急的样子。”
很急?
当晚师荼又爬了一回立政殿的屋顶,揭开瓦片就见小皇帝毫无形象地瘫在龙椅上,常桂在旁边侍候,小皇帝抱怨说:“常桂啊,你说长公主把摄政王抛弃了,摄政王该咋办?”
“他这个人脾气坏,又不会说话,动不动还喊打喊杀的,连阿姐都不要他了,谁还会要他?”
“咔嚓!”
师荼没忍住,手下脚下的瓦片都碎了。
起身时,秦放跟根木桩子似得也不知道在旁边看了多久。
“上回那十两银子不够?”
秦放:……
师荼发誓,他若再粘着小皇帝,名字倒着写!
但三日后宴席,他还是不自觉地将自己打扮了打扮,出门时还看了一眼立政殿方向,想看看小皇帝出发没有。
等进了萧府,谢瑜谢瑶都在了,连冯彧王瓒也都来了,就是不见小皇帝的身影。
师荼走进来,萧恭说:“摄政王请上座。”
我上座?那小皇帝坐哪里?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皇上呢?”
“皇上身体抱恙,今天不来了。”说话的是冯彧。
抱恙个屁,明明昨晚还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就不舒服了?定是不想见到他故意不来的。
谢瑶的爱慕者几乎都在这儿了,萧瑾如哪有不去表演一翻的道理。
她一出场,几乎所有男人的眼睛都露出了震惊,包括她自己的亲哥哥萧恭。
萧恭:这是我妹?
王瓒:眼睛就是好看,但那天那个小家伙有胸么?腰有这么粗?
谢瑜看冯彧,冯彧看师荼,知道一半内情的师荼攥紧了酒杯。
只有完全知道内情的谢瑶在喝茶,喝完之后,还有闲情逸致吃块糕点。
萧瑾如太享受抓紧所有人目光的感觉了,全程几乎没有一个人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除了谢瑶。
第一次,她真真正正抢光了谢瑶的所有风头,师荼的眼神深刻得像要将她吃下去,王瓒的眼中分明透着惊喜,连谢瑶的宝贝弟弟也被她迷得神魂颠倒,酒都洒出来了也没察觉,还有那名侍中冯彧,始终对她一脸春风和煦的笑……
又是惊鸿一瞥,她感觉自己掉进太液池的场子都找回来了。
跳完舞,萧瑾如又提着酒壶给每人倒了一杯酒,作为长公主,谢瑶赏了她一支步摇,到师荼时,师荼送了她一句话,“萧姑娘本身就好看,以后不要画成这样了。”
现在既然三家有意联盟,最好不要有不必要的误会。
少女敏感的心思察觉到一丝诡异,明明师荼很在意她的眉眼,却不让她画,莫不是,他喜欢过跟这对眉眼相似的人?
萧瑾如乖巧地应了,却不打算再改。
到王瓒时,王瓒盯着她的眼,着重看了一眼那颗滴泪痣,这才衷心劝诫:“上都美食虽好,但萧姑娘可不要太贪食了。”不过几天,这人胖了一圈,也不知道面纱下的小脸是不是也肥了。
萧瑾如:……
这王瓒也太自来熟了一点。
王瓒大概觉得自己那话伤害了女儿家的自尊心,于是又说,“你若喜欢,下回,我请你去醉仙居吃酒,”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带上你兄长一起?”
他们是厮杀沙场的男儿,本就不像文人墨客那么讲究礼仪规矩,加上常年都与外族交战,难免沾染一些外族不拘小节的风气,连萧瑾如也是在西域长大,本就不受中原礼仪的拘束。
一场篝火,男女看对眼了就能私定终身,所以,王瓒说这番话,萧瑾如并不会觉得冒犯,相反这是自己有魅力的证明。
乖乖地又应下了,轮到谢瑜和冯彧时,这两位只客气地道谢,并没有多说一句,但眼睛却一直盯着她,不曾移开。
敬完酒,萧瑾如退下,萧恭才启口:“我这妹妹生性不羁,已经十八还不肯嫁人,这次回来,也是有心想跟她招位如意郎君。”
在坐之人面面相觑,这分明是要联姻的意思,有什么关系比联姻更加牢固的?
师荼、王瓒互看了一眼,这难道就是萧家帮他们的砝码?
谢瑜和冯彧也明白了,萧家明面上是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的,必须有一个让萧家安心的纽带。
现如今萧恭看着谢家的面子上给了师荼一脉这个机会,他们该怎么抓住?
冯彧看向师荼。唯有他知道,师荼心里还记挂着谁。
消息传回立政殿,元霄愣住了。
联姻这一段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但萧恭此刻提出来,她却突然明白了原著里王瓒的想法。的确,只有师荼与萧瑾如成亲,才是最最稳妥的做法。
原著里师荼不答应,是因为谢瑶的存在,那现在谢瑶已经移情别恋了,师荼根本没有羁绊,他会同意么?
离其他人入京时间不过三天,如果他们不同意,自然有其他王侯争着来娶。
师荼身边有谁能留得住萧瑾如这只金丝雀?
冯彧?
这家伙好男色,指望不上。
桓煊?
那就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小直男,萧瑾如能看上他,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王瓒?
王瓒本是可以的……
元霄郁闷了,这么好一个人选竟然硬生生被她亲手毁了啊!
那么,就只剩下师荼了,萧瑾如属意的也是师荼。
师荼……
元霄心里突然乱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在立政殿转圈圈。
萧府。
宴席结束,众人并没有散去,大家一起在萧府赏菊烤蟹。
萧瑾如亲手烤了一只大闸蟹送给师荼,师荼有些心不在焉,都没看是谁送的,接过便吃,蟹黄都吃完了,忽然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这才发现萧瑾如还端着盘子站在他面前,而她只给了他一个人大闸蟹,这意思不言而喻……
蟹黄已经吃完了,总不能吐出来再还给她,场面忽然变得有些尴尬。
还是王瓒笑着打圆场,“萧姑娘,我也是客,能给我一只么?”
萧瑾如看萧恭,萧恭没说话,她便当默许了,也给王瓒烤了一只。
虽然她更想嫁给师荼,但一点不介意王瓒来增加她的身价。
王瓒是个心思明亮的人,他也不介意人家姑娘第一眼没看上他,只要最后喜欢的是他就行了。他还在琢磨着,头回见面萧瑾如揍他,莫不是因为萧伯父提的那个婚约?
她定是不同意这个婚约,所以才有了现在来选夫君的事。
如此一想也就全都明白了,那婚约他也没同意,不然早就被萧伯父给定下来了,但幸好,他来了上都,还有那样一段邂逅,他能改变对她的看法,相信她也能!
“师荼吃了萧瑾如亲手烤的大闸蟹?”
立政殿,元霄坐在地上,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慌。
谢瑶不要师荼了,萧瑾如要他也好,有萧家二十万大军为后盾,就算以后再有突厥的兵祸,也有人帮他扛,他就不用中计,不用中毒,也不用英年早逝。
可是,为什么,自己心里就是那么不痛快呢?
整整一天,她粒米未进,滴水未沾,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自己怕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自己就算替代了别人的身份,但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更不该跟这个世界的人有真正的感情纠葛。
元霄坐在那里,竟是想得石化了。
常桂刚从上林苑回来,有些担心地问:“陛下怎么了?”
默默守了小皇帝一天的秦放没有回答他,而是走到小皇帝跟前,蹲下身子,眼睛直视着她的眼,第一次从她眼里看到了一种叫悲伤的东西。
上都沦陷,生命被威胁,她也最多只是惶恐,即便被张家算计,她都是白眼一翻,六亲不认,什么事情都处理得条分缕析。
然而现在,她在悲伤。
因为萧家想招婿,摄政王去赴宴悲伤,因为摄政王吃了萧瑾如亲手烤的大闸蟹悲伤。
这种感情让秦放觉得很难受。
“陛下,臣陪您去吃花酒吧。”
元霄似回了神。
“臣付钱。”
下一秒小皇帝满血复活,跳起来就说走。
常桂:……
他只是打理了几日上林苑,为什么现在就跟不上小皇帝的步伐了?
明明,以前他才是小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
师荼从萧府回来,没有回昭阳殿,而是在立政殿外面徘徊到夜幕降临,都没有踏进去一步。回到昭阳殿,看着堆砌的奏折,一本也看不下去,坐了不到刻钟,起身就走。
他前脚刚走,王瓒便提着酒过来。今天他要好好跟师荼商量一下萧瑾如的归属问题。
“你家王爷呢?”
“出宫了。”
“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桓煊想了想,“最近王爷晚上都会出宫,有些时候戌时回来,有些时候子时也未必回来。”
这行径,是外面有女人了吧?
“他走多久了?”
“不到一刻钟!”
王瓒赶紧往外追,萧恭今日这宴席,是在给萧瑾如招夫婿不假,但他也肯定知道萧瑾如中意的是师荼,而萧恭自己,从小就喜欢谢瑶,他未尝不是有意要拆开他们俩的。
如果师荼跟谢瑶故意表面装作没感情了,来蒙混其他人,而私下又卿卿我我,让萧家那两位知道了,萧家的威远军就别想能争取过来了。
王瓒紧追慢追的,结果都追出宫了也没看到师荼,站在宫门口,寻思着师荼会去哪儿?
谢家和师家都有废弃的老宅,他先往谢家跑了一趟,翻墙进去没找到人,又往师家跑了一趟,正好看到师荼从老宅大门出来,而且是一个人,王瓒稍稍安了心。
他本想打招呼的,却看到师荼并没有往宫城的方向走,于是默默岁尾在身后,直到进了平康坊。
平康坊?
再一转,转去了南风馆聚集的方向……
王瓒:……
已是上灯时分,也是平康坊人最多最热闹的时候,王瓒跟着师荼转了几个弯,一个不留神,人忽然不见了。
不见了,肯定是进那栋楼了啊。
王瓒感觉自己像是被雷劈过一般,做梦他都想不到,自己相交几十年的兄弟竟然会跑去好男色……
这几天,师荼几乎逛遍了平康坊的秦楼楚馆,见过最美的花魁娘子,听过最柔媚的嗓音,看过最妖娆的舞蹈,却始终压不住脑海中突然浮现的那个身影。
他觉得可能是性别的缘故,于是又开始跑南风馆,不管强壮的还是纤细的,不管高冷的还是温柔的,总找不到一个像小皇帝那样让他觉得恰到好处的。
“本王就不信了,还真掉这坑里爬不出来了!”
师荼看着面前的南风馆,这是最后一家他没来过的,毅然决然踏了进去。
“老鸨,把你们这里最好的哥儿都叫过来!”
咦,这位不是传说中那位一夜能逛五家青楼的爷么?
传言他出手阔绰,还不会留宿,银子还给得哗哗的,今晚终于逛到我们家了?
可是,不巧得很,最好的已经被人挑了,但这生意断不能往外面赶的,所以老鸨赶紧将人招呼进最好的包间,叫来几个样貌技艺还不错的先侍候着。
“你们这里就只有这种货色?”真当他第一天逛青楼么?这么大的楼子,没两个顶尖儿的,哪里撑得住场子?
“这几位爷看不上眼,倒是有更好的,只是被另一位爷给包下了……”
“嘭!”一锭金子砸在桌子上,老鸨立刻眉开眼笑,捏着金子掂了掂,确定是真的,又放下来,故作姿态一翻。
“不是我们不想赚爷的金子,而是即便有金子,我也怕他们未必愿意过来,实在是那位爷太招人喜欢,别说我楼里的哥儿了,连其他客人想要去抢人的,此刻都在那边挪不动步……”
师荼眼睛一眯,“带我去看看。”
老鸨赶紧收起金子,“爷这边请!”
最里面的包间窗外围了很多人,窗户纸被捅破了一层又一层,一个个尽趴在上面看,时不时爆发出啧啧赞叹声。
“都给我噪起来!”
“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
卧槽,这声音……
师荼的脸刷地黑了一层。
“把这些人都给我赶出去!”
老鸨刚要说什么,师荼又是一锭金子砸过去,老鸨赶紧劝着将外面的人给清理干净了。
脸面还在噪,不仅有小皇帝的声音,还有各种乐器被砸得哐哐响的声音,很有节奏,但真的很叫人狂躁。
师荼猛吸了一口气,再一口气,视线从被抠破的窗户纸穿透去,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个人在手舞足蹈,旁边还有几个人在呐喊助威,简直一群群魔乱舞。
师荼抬起一脚就要踹门,门偏偏在这时开了。
秦放走出来,还将门小心翼翼合上。
师荼怒目圆瞪:“秦放,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竟然带小皇帝来逛青楼?千牛卫中郎将就是这样当的?
秦放慢无表情看着他:“摄政王既然已经接了萧家姑娘的大闸蟹,为何还要来招惹皇上?”
师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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