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元霄好想喷口血在这个混蛋脸上。
艰难地将眼皮撑开一道缝,张了张嘴,“丞、丞相……”
王文启赶紧擦了一把老脸,惊喜:“陛下还活着!”
“老丞相,你眼花了。”师荼打断他的话,还顺手将元霄好不容易睁开的眼给合上。
元霄气得心口疼,要不是她真的被王文启撞伤了,此刻定然要跳起来,踹他一脚。
师荼起身,负手而立,淡定宣布:“你们的皇帝驾崩了,要随他去的,请早。”还示意了一边的绞刑架,这一排足有十余个,个个挂满,应该相当壮观。
当然,如果连一排绞刑架都挂不满,你们的忠心就太没诚意了。
这分明是挑衅,是激将,也是在表明他的态度:今日就算太极门血流成河,也休想让他退让一步。
“桓煊,把人抬去埋了。”
王文启赶紧护住元霄,“要埋就连我这把老骨头一起埋了!”
于是,下一秒,连他也被抬了起来。
元霄:……
王文启:……
群臣完全乱了阵脚,这个西平王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什么方法在他身上都不管用啊。
“太极门好生热闹啊!”
就在此时,西平王长史冯彧姗姗来迟。
当年看原著时,元霄对冯彧感观很一般,这个人性格没有什么棱角,太过温和,时不时跟女主谢瑶制造点花边,引起男女主误会,最后还莫名其妙造了反,被师荼诛杀玄武门外,师荼跟谢瑶也因此产生不可修复的裂痕。
元霄一直是男主党,从来不吃什么男主是女主的,男二是她们的这套。她一直认为,冯彧这个人的存在,完全是为了制造狗血误会,但现在不一样。
若要说师荼这个混世大魔王会听谁的规劝,九州天下清算下来,大概就只有冯彧一人。
师荼能以暴虐之名坐稳龙椅,这个人功不可没。
此刻,元霄就跟看见了救命稻草,努力动了动指头,在冯彧经过时,扯住了他一片衣摆。
冯彧脚下一顿,竟握住了她的手,温柔安抚:“平西王在跟陛下开玩笑呢,望陛下不要怪罪。”
元霄流下感激的眼泪,她终于明白,谢瑶为什么会婚内出轨,这样的男人她都想来一打。
在师荼残暴统治下,冯彧简直就是一缕阳光,渗透所有阴暗,照射进人内心,给予人生的希望。
安抚完元霄,冯彧走到师荼面前拱了拱手,“上都城破,当务之急是重整山河,让百姓能安居乐业。”
师荼挑挑眉,难得地没说什么。
冯彧又转身对众朝臣说:“鏖战数日,诸位大人也辛苦了,且安心回府上歇息,西平王定会给诸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众臣狐疑地看向冯彧,又狐疑地看了眼师荼,视线最后落在躺尸的元霄身上。
“桓煊,将陛下送回立政殿,请太医为陛下诊治,务必保龙体安泰!”
有了这句话,群臣终于放下一半的心。
被抬进立政殿那一刻,元霄心想,冯彧这个人设太好了,简直拯救了整个世界观,但冷静下来,她才发现,自己没能装死逃出去,面临的又将是剥皮抽筋剔骨。
天啦,谁来救救她吧!
她看了看御前侍奉的太监常桂,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小皇帝身边亲近的人。
原著上提到过一点,在师荼打到上都时,小皇帝身边的内侍给他投了毒,阴差阳错,他打破了碗,当时侍奉立政殿的人被杀了个干净,至于最后谁投的毒也没查出来,想来是跟师荼里应外合。
原本被杀了个干净的人此刻全都站在跟前,其实这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整个皇宫都被谢瑶把持着,内宫没有他可用之人。
外庭朝臣现在明面上都站在她这一边,那内宫的宫女太监是不是也可以笼络一下?
不然,就算师荼不杀她,这些隐患随时给她一碗毒鸡汤她就得归西,何况,甘露殿还住着一位医毒圣手谢瑶。
“常桂,那天的毒可是你下的?”
常桂低着头,像什么都没听见,但这句话问出,整个立政殿都陷入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被扼住了。
常桂从小就侍奉在小皇帝身边,就算小皇帝可恶,根植在他身体里的奴性让他不可能轻易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你可是想为云梗报仇?”
云梗是常桂喜欢的人,小皇帝一直也知道,但云梗也是谢瑶在他身边策反的第一颗棋子,小皇帝借了个由头将她铲除,但又怕谢瑶被文武百官弹劾,没有将真相公之于众,单从这点来说,小皇帝对谢瑶那是真心实意地好。
“人人都以为朕是因为一盏茶太烫杀了服侍朕多年的云梗。”
“难道不是?”常桂终于抬头,头一回直视这位九五之尊,眼中有恨有怒,也有根植血脉中的畏惧。
“朕杀她的缘由跟杀你是一样的。”
常桂脸色大变,低下头,掩下眼中惊惶,强自镇定:“陛下不必骗奴婢,这天下人的性命都掌握在陛下手中,杀一个宫女而已,犯不着这样。”
这话原本是杀云梗时,常桂非要讨个理由,小皇帝说的,现在常桂系数还于她。
常桂也知道自己这话忤逆了,但他心中憋着那口恶气,今日终于找到机会宣泄,不吐不快。
“云梗心地善良,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怎么可能做欺君犯上的事?死者为大,陛下不要污她清誉。”
“你不也心地善良,还胆小怕事,不最后也做了吗?”
常桂猛地抬头,龙榻上的人笑容清浅,玉白脸颊像被镀了一层圣光,勘透世间繁杂,直透心底。
元霄叹了口气,“以前瞒着,是怕牵连到甘露殿,被外臣借题发挥,伤到皇后,现在,西平王入主太极宫,没人能再威胁到她性命,朕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陛下,您知道我也是……”
“是皇后收买的奸细,是她安插在朕身边的棋子?”
最隐秘的心思被道破,常桂顿时有点无地自容。
元霄笑得更出尘,“这事怪不得你,也不怪她。朕本就欠了她和西平王,这是朕的报应。”
“陛下!”
常桂噗通跪在地上,顿时泪流满面。
元霄却淡漠地摆摆手,仿佛早已看透尘世,“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大限将至,朕只想清清静静过完最后几天日子。你们也不必待在立政殿,尽早另谋出路吧。”
推心置腹一番话,诱惑得立政殿跪了一地的人。
罪魁祸首常桂泣不成声,“陛下,奴婢该死!奴婢这就以死谢罪!”
“死是最容易的事,活着才是最难的。常桂,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好好活着,替朕看看,西平王是不是把江山社稷打理得更好。也替朕守着,不要让他杀了大齐那些忠臣良将!”
思想境界突然拔高,常桂眼中多了丝敬畏,更多的是油然而生的使命感。
“朕乏了,你们都退下去吧。”
常桂抹了一把泪,赶紧爬起来,“陛下,奴婢侍候你歇息。”
元霄看着他,眼中有一丝犹疑,“你不会在朕睡着时再捅朕一刀吧?”
常桂的动作卡在半空,元霄摇摇头,失笑:“对不起,朕有些心理阴影,朕也是寻常人啊,遭遇伤害,也会后怕……”
刚干的眼眶再度湿润,常桂流下忠诚的眼泪,跪地又是一拜,“陛下放心,只要奴婢在,谁要伤害您,就得从奴婢的尸体上踏过去!”
“你、你这是何必……”
常桂已经下定决心,不待元霄说完,又是一叩首,“陛下好生歇息,奴婢就守在殿外。”
说罢,竟然去找了一柄刀,就跟带刀护卫似得,出门了。
殿门外全是师荼的玄风军,常桂带着一帮内侍宫女出去,大义凛然:“请诸位将军到阶下守着,这里由我们来。”
立政殿的人听说都是皇后谢瑶救下的,也有她的心腹,谢瑶是谁,那可是他们西平王千里奔袭要抢的女人。
所以守立政殿的将士并没有多少犹豫,便将殿门交给了常桂,退到九重台阶之下。
但这事还是禀报了西平王那边。
元霄简直将圣母白莲婊演绎到了极致,不过盏茶功夫,便将想弄死她的一干人等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殿门外还时不时传来宫娥的抽泣声,竟似谁都没能忍心离开,都替她护卫住了殿门。
也不怪她不耍心眼,弑君犯上,不说灭九族,夷个三族一点不为过,这些人就算不在乎自己生死,为了父母亲人,也不能让她这个昏君苟活。
所以她必须表现出宽宏大量,表现出自己时日无多。
当然,只是这样,也只是能激发他们的愧疚,要彻底笼络人心,还需要一剂实打实能让他们看到她诚意的猛药。
可这猛药该如何下,一时半会她还真想不出来。
确定没人再进来,解开衣服,查看伤口。
冯彧是让徐良成来看了,但是,伤在胸口,她敢让人看吗?
幸好骨头没有断,她就是被那一撞顶到了肺,差点气绝。
解衣一看,胸口青紫一片,好不惊悚。
你说这个王文启啊,一把年纪,哪里来这么大的力气?
抹了一些化瘀活血的药,胸口火辣辣地疼。
元霄暗暗吸气,刚忍痛将胸口用白布裹好,立政殿门突然被人猛地踢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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