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宝儿玩得有点忘乎所以, 眼前的窦银儿被她折腾得惨不忍睹,本来清秀的一张脸鬼画符似的, 上面又是口脂又是珠粉,滑稽极了。
窦银儿手中僵硬地拿着炭笔,怨毒的眼神一直盯着窦宝儿, 见她死性不改, 窦宝儿又朝着她笑了笑,手指翻飞,直到窦银儿用炭笔在额头上画了一个大大的乌龟, 才停下来,还故意评头论足, “你这样可比原来顺眼多了。”
知道自己丝毫反抗不了, 窦银儿睫毛轻微眨了眨, 她亮得惊人的眸子中刻骨的仇恨慢慢退去,变成了一种认命的死寂,最后竟然落下泪来。
哦豁,她居然把小绿茶弄哭了。
窦宝儿一顿,手中的傀儡丝缓缓收了回去, 窦银儿手中的炭笔顺势跌落在桌面, 发出“咚”的一声响。她这么做倒不是心软, 只是觉得小绿茶这副模样倒显得她像个带恶人,专门欺负小姑娘。
她算是明白了,窦银儿柔柔弱弱的模样是真的容易迷惑人,怪不得从来没人怀疑她是个坏女人。
长生果撇了撇嘴, 小奶音毫不留情道:“这样就哭了,你真矫情。”
窦宝儿拍了拍他脑袋,从身后搬来了一张圆木凳,坐在了窦银儿身边,又用傀儡丝控制她转过身来,顿时两个人面面相觑,只见,窦银儿咬了咬唇,无声地落泪,楚楚可怜。
窦宝儿忽然问:“窦银儿,你做坏事都是为了夺走我的身体,将我取而代之吗?”
窦银儿抽噎了一会,眼泪模糊脸上的痕迹,唇角麻木地牵了牵,“是啊。”下等傀儡,似乎永远也逃不出这种宿命,现在就连窦宝儿都找到了法子控制她。
窦宝儿有些不解,“可是你那么喜欢楚飞云,并且和他有了婚约,不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吗,何必再多此一举?”
“姐姐。”窦银儿停止了哭泣,反而凉凉地笑着,“你的忘性好像很大,我不是同你说过了,我根本不稀罕与楚飞云的婚约。
我只是嫉妒你,你什么都比我好,才会想抢了你的男人,一开始还想置你于死地。
可后来我又很不甘心自己是个下等傀儡,被控制着命不由己,待知道你也是傀儡,却丝毫都不受天女控制,还能那么讨人喜欢时,我便一直在想,只要我能成为你,我是不是就可以再也不用做那些违心的事了?”
违心?
窦宝儿敏锐地捕捉到一点,窦银儿这话意思她做的坏事都不是自愿,而是百目天女指使的?可百目天女为什么要这么做?
怀里的长生果惊呼一声,“宝儿姐姐是傀儡?不可能!”窦银儿也笑了,“像她这样的人,一点都不像傀儡,是不是?可她偏偏就是还是百目天女最得意的作品,而且,她还不会受百目天女的控制。”
窦宝儿沉吟半晌,“你怎么知道我就不会被控制?”说实话,原著中女主圣母成那样,哪里像是一个拥有正常喜怒哀乐的人。
泥人都会有三分气性,原主却半点都没有。
多半也是百目天女做的好事。
窦银儿垂下睫毛,有些自嘲,“百目天女是邪神,她的兴趣就是让傀儡无恶不作,怎么会让你专门做善事?唯一的解释就是,她不能控制你。
不过,现在我已经死心了,我知道自己奈何不了你,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痴心妄想,不会来妨碍你,也不会做对不起观音阁的事。”
识时务还挺快,窦宝儿笑了笑,指端的傀儡丝松了松,她忽然又觉得不对劲,继续追问:“你既然不喜欢楚飞云,那为什么还要和他结成道侣?”
窦银儿笑得诡异,“因为我别无选择,我只能说,这是我的命,姐姐若是想知道,不如自己去问黄泉海的那一位吧。”
天女吩咐她诱导楚飞云入魔,她才会想方设法去拆散窦宝儿和楚飞云,因为,和心地善良的窦宝儿在一起,楚飞云肯定不会入魔,甚至两人还能相辅相成,这对百目天女来说,是个大威胁。可和她在一起,楚飞云最终却会被阴暗侵蚀,走火入魔。
百年以来光风霁月的第一人堕入魔道,成为天下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这可是邪神最喜欢的戏码了。
教训完窦银儿之后,窦宝儿独自去了清心楼见幽涟元君。长生果还沉浸在宝儿姐姐是傀儡的震撼中,他小脑袋瓜子一边思考着,脸上很是惆怅。
傀儡,意味着是冷冰冰、没有思想的存在。
他有点无法理解,甚至觉得宝儿姐姐有点可怜,天下修仙者,无一不例外地厌恶着傀儡,觉得他们都是邪神的走狗。
可宝儿姐姐却满不在乎,还说,“这有什么啊,既然我不是被百目天女控制的,就算我的身体不是真的血肉之躯又有什么关系,我还是我啊。
而且,你看,这世界上就算是真正的人也有很多和傀儡也没大区别,只是顶着副皮囊的行尸走肉罢了。”
长生果觉得她这番话有些深奥,一时之间不能理解,他固执地想着,要是宝儿姐姐是个真正的人就好了。
对了!
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了宣纸,认真的折起纸鹤来,他现在有了新的愿望——希望宝儿姐姐可以成为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必背负什么傀儡之名。
长生果折得十分认真,眼睛一直盯着手上,莲藕小手灵巧地翻转着,根本不看脚下的路,忽然感觉头顶传来一道凉凉的视线,刺骨的寒意让他停下了动作。
抬起头来,却见到少年乌黑的眸子不悦地盯着自己的手,他顿时吓得哆哆嗖嗖,连忙把纸鹤背在了身后,下意识脱口而出,“纸鹤是折给宝儿姐姐的,愿望也是给宝儿姐姐的。”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长生果发现了,这浑身散发着寒意的少年只有对宝儿姐姐能稍微温柔一点,下意识拿她出来当了挡箭牌。
寇惜白幽幽开口,语气有些嘲讽,“她说能实现愿望的话都是骗你这种心智不成熟的小孩。”长生果瞪大了眼,忍不住辩驳起来,“不会的,宝儿姐姐她才不会骗我。”
“你不信?”少年盯着他,眼中浮现一丝一闪而过的阴郁,他蹲了下来,将他手中的纸鹤用灵气点化,纸鹤变成了一只柔顺的白鹤。
长生果顿时愣住了,用灵气点化灵物,这不是传说中的神明才能做到的么?他为什么也可以做到?
寇惜白望着他,指端微动,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你先试着许个愿,看它能不能帮你实现。”
长生果被化成活物的白鹤吸引,竟然忘了害怕寇惜白,想了想,他朝着白鹤近了一步,弯着眉眼道:“我想要……”话还没说出口,那只白鹤忽然清呖一声,仰着修长的脖颈,抖动翅膀,朝着长生果而来。
长生果正不明所以,突然,白鹤用尖尖的喙,啄起了他的莲藕小手,下嘴极狠,“笃笃笃”像是啄木鸟在啄树。
哇哇哇!好疼啊!
长生果哇的一声嚎叫起来,连忙撒开脚丫子就跑,它怎么好好的啄他!白鹤紧随其后,一个劲追着他,长生果被逼得一溜烟爬上了树,求救一般望着寇惜白,嚅嗫道:“它啄我……”
寇惜白唇角隐秘地勾了勾,将指端的细线松开,白鹤立刻冲天而起,他指端装模作样飞出冰棱,好像把白鹤赶跑了,他面无表情道:“我说了,就算它变成了仙鹤,也不会帮你实现愿望的。”
长生果点了点头,满脸都是世界观崩塌的惆怅,委委屈屈道:“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折纸鹤了。”
寇惜白低低“嗯”了一声,这才转身离去。
——
夜色逐渐变得黑沉,窦宝儿从清心楼出来后,已经是月明星稀,她雾蒙蒙的眸子望着夜空,出神地想着,还有不到一个月,她就要去仙道大会了,到时候,肯定免不了要和别的门派的精英弟子切磋。
这次禁地之行,窦宝儿好像无意中打开了修炼的开关,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进步会如此神速。
她倒有些跃跃欲试,一心想着要努力修炼。
等她把妖丹给了师父,师父却又递给她一本古书,并吩咐她这一个月内把妖丹炼化,等仙道大会之前服下,好增进修为。据幽涟元君的说法,炼丹也是修行的一步,有利于修仙者摒弃心性中的浮躁,所以窦宝儿就欣然接受了。
轻快的步履一直朝着摘星楼而去,窦宝儿忽然见到楼顶上盘坐着一名少年,听到声音,他立马垂眸望了过来,语气淡淡的,“你回来了。”
窦宝儿心里竟然有个莫名的感觉,此时此刻,这少年简直像个被抛弃的小媳妇,一直在家里痴痴等着丈夫归来,唇角不自觉弯了弯,她“嗯”了一声,“有什么事吗?”
身子一轻,细嫩的胳膊被寇惜白拽住,他将她带入了屋顶,四面风吹拂,两人身上的气息交融在了一起,一冷一暖,彼此冲突又莫名和谐。
寇惜白忽然道:“别再教别人折纸鹤了。”
“……?”窦宝儿有点懵,她愣愣地望着寇惜白,身侧的少年却微微蹙了蹙眉,扭着脸缓缓道:“以后,只能折给我一个人。”
窦宝儿忽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不由自主捉着他袖子,轻轻晃了晃,笑得眼睛月牙似的,“喂,寇惜白,我觉得你的性子真是别扭得可爱,看来,你其实也喜欢我吧。”
少年转过脸来,语气是一贯的茫然,“这样就算喜欢吗?”窦宝儿被噎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却依旧厚着脸皮道:“算啊。”
见他茫然不解,她又道:“你坐下,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她记得《天方夜谭》的由来,一名少女给残暴的君王讲了一千零一夜的故事,最终让暴君改邪归正。
想来,她也可以像她那样试着让寇惜白明白,什么是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是带恶人寇惜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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