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的更替好像总在不经意之间。
这天, 敏静与同辈的观音阁弟子们一起结伴往抱云楼上早修。
路上的桃花逐渐零落,嫩绿的枝丫也变成了暗沉的褐色, 只是,头顶上的太阳越发变得照眼,原来, 初夏不知不觉到了。
行过明月楼之时, 眼尾竟然闪过一抹白,敏静错愕抬头,只见一名少女正坐在房顶上。
是宝儿师姐!她醒了!她连忙惊喜叫出声:“宝儿师姐!”
窦宝儿正盘坐在明月楼顶, 膝盖上横着一柄莹白的剑,被她用手指轻轻摩挲着, 剑上新系着一条流苏剑穗, 垂了下来, 被风吹得有一下没一下地拂着她的衣摆。
听到声音,她遥遥望了过来,朝着她们露出个笑来,“早。”太阳强烈,这个笑太过晃眼, 只能感受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明明应该欢喜的, 却让敏静忍不住心头一涩。
仙道大会那晚仿佛一场荒唐闹剧,百目天女突然出现,门派中傀儡身份暴露,寇惜白离开, 无极门的掌门人突如其来堕入魔道……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
而讨伐百目天女的仙道大会也转眼变成了讨伐楚飞云的诛邪大会。
宝儿师姐却因为急火攻心,瞬间昏迷了过去,担心宝儿师姐的安危,幽涟元君根本顾不上参与讨伐,她带着她们连夜赶回了观音阁,马不停蹄地为宝儿师姐治疗。
本来应该转危为安了,谁知,宝儿师姐却依旧昏迷不醒,观音阁上下都担忧不已。
幸好,今天宝儿师姐终于醒来了。
正想上前去关心宝儿师姐一番,可望着少女依旧苍白的侧脸,敏静心头难过,忍不住叹了口气。
宝儿师姐喜欢的少年跟着百目天女回了碧落宫,他们从此也许再也见不到了……
让宝儿师姐一个人静一静,或许会更好。
于是,她垂着头,领着众人默不作声地快速经过明月楼,窦宝儿手在眉骨处搭了个凉棚,眼神落到远处,以前寇惜白就很喜欢坐在屋顶,望着远处,她不明白有什么含义。
可是,她现在竟然能体会到那种感觉了,因为太孤独了。而坐在高处,能看到远山重叠,云雾缭绕,好像云雾深处有人在等待着自己。
以前,那个少年,便是一直等着她。
昏迷的这些时间,她居然想起了很多事。
黄泉海,碧落宫,一对稚嫩的孩童,在偌大的殿内玩着幼稚的捉迷藏的游戏,欢快的笑声传满了整个宫殿,清脆如银铃。
那是她和寇惜白。
日影在梦境中更叠,和寇惜白一起的记忆一幕幕苏醒,那些记忆多数都有着明亮的底色,少不更事的年纪,便是这样无忧无虑,干净地喜欢这一个人。
不止她肆无忌惮地点亮了寇惜白的生活,他也让她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若说她是烈火,寇惜白就是坚冰,烈火生来就是为了融化坚冰的。
他们,天生一对。
可后面梦境颜色变得灰暗,她孤身站在阴影中,双眼被蒙着,贴在眼皮上的手冰冰凉凉,回头却看到一张狰狞的能面,她顿时吓得眼眶通红。
待发现是寇惜白时,她立刻扬起了手,解气般想捶寇惜白,可她和身后的男童却在一瞬间长大。
少年忽然揭下了面具,将唇贴在她脖颈处,声音喑哑,“宝儿,对不起。”她连忙回身,红着眼将他牢牢抱住,想让他再也不要离开,可少年如同一阵轻烟,顿时消散在她怀里。
她根本抱不住他。
长生果在一旁盯着窦宝儿,看到她失落的样子,他心里也不自觉难过,想安慰她,又不敢擅自打扰,只好偷偷摸摸地躲在树上观察一切。
他知道,宝儿姐姐很喜欢那个冰块哥哥,才会因为他的离开那么难过。
似是注意到果的打量,窦宝儿回过神,笑着朝他招手,“果,你躲树上做什么,过来呀。”
长生果连忙扑入她怀里,担忧地望着她,撅着嘴轻声道:“宝儿姐姐,你没事吧?”
“嗯。”窦宝儿揉了揉他的脑袋,笑意依旧那么明媚,“没事,果,你以后要好好待在观音阁,师妹们很喜欢你,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长生果顿时惶恐不安,“宝儿姐姐,你想去哪里?黄泉海吗?”窦宝儿竟然没有反驳,“是啊,我想去找他。”她说话的时候,是笑着的。
可她好像会永远离开,再也不回来。
长生果被这种莫名的猜测弄得心头酸涩,他固执地拉着她的衣袖,小声哭泣,“宝儿姐姐,我要和你一起,我可是你的灵物,离开了你太久,我会枯萎的。”
她沉默了一会,终于妥协,“好吧,那我们现在先去找师父告别吧。”虽然,观音阁对她而言很重要,可那个少年对她更重要。
他们的羁绊,是从小时候就种下的。
况且,喜欢一个人,难道不应该奋不顾身去见他吗?抬头望了望辽远空旷的天空,她顿时如释重负,唇角勾出笑意。
不知怎么,她忽然想起一句话,年少心动一瞬,便是一生。她想,她这一生,心口的蝴蝶都只会为寇惜白而翕动翅膀。
——
重重宫阙深处,殿门洞开,破旧的莲台上,金锣声重新响起。
百目天女望着台上的傀儡,他们正咿呀唱着一出缠绵的折子戏,脸上的釉彩重新粉饰过,焕然一新,连带着僵硬的表情也变得生动。
可他们却用生动的表情演示着哀怨的一出戏。
百目天女不再带着面具,美丽贵气的容颜完全显露了出来,她像人间的贵族夫人一般,慵懒地托着腮,饶有兴致地望着台上。
这是她最爱看的一场戏,也是看过最多遍的,少女为了一个朝三暮四的男人,心甘情愿献出了自己眼睛,那个男人却和自己的妹妹有了婚约。
她不自觉勾出个笑来。
窦宝儿的人生便她是以莲台上的故事为蓝本改写的,这是一出毫无底线地原谅所爱之人的伤害的烂俗戏码。
那时候,她一心想置夺走自己儿子注意的窦宝儿于死地,可因为孽海镜,她的魂魄竟然意外逃出了躯壳,不知所踪,可就算如此,她还是不愿放过她。
她让窦宝儿喜欢上楚飞云,毫无保留地为他奉献,最后非但不能和他在一起,还平白为人作嫁,甚至最后会丢了自己的性命。
想到这,她忍不住偏头去看自己的宝贝儿子,寇惜白。
他看得很认真,脸上没有表情,只是指尖不自觉颤抖着,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她心头有些快意,指着少女的角色,故意道:“寇儿,你看,她是不是和窦宝儿有几分相似?”
说罢,她又指着一名青年,吃吃笑道:“而他,是不是很像楚飞云?”
寇惜白没回答她,转过头来,望着她美艳却如同淬了毒的容颜,心头不自觉浮现一丝戾气,可看到她手臂上若隐若现的痂痕,他又有些自嘲。
好像失去了窦宝儿,这一切对他而言也不是难以忍受。他顿时觉得索然无味,起身离开这里,望着他的背影离去,百目天女脸上的笑意竟然变得悲伤。
她扭头望着莲台上咿咿呀呀的傀儡,冷冷喝道:“闭嘴。”傀儡们却不听她的话,继续按部就班地表演着,失去神力后,她彻底变成了普通人,再也无法支配这些傀儡。
她像是再也忍受不了,袖口扫过桌面,哗啦啦掉落一地的碎瓷片,精致的点心碎了一地,她声音凄厉如同鬼魅,“我让你们闭嘴!”
临海的寝殿是寇惜白的住所,他站在窗前,目光落在远处,太阳光落在海面上,投下粼粼波光,海水摇晃,里面有生灵无忧无虑地嬉戏着。
他心头莫名暴戾,只要他一抬手,它们便会化成冰碴。片刻他又嘲弄地想着,可那样做又有什么意义?
他是掌管山川河流湖泊的神明,万物都在掌中,生杀予夺的神力,让他看起来无所不能,可其实他还是一无所有。
他默默望着,只见到天际,一抹白翩然而至,那只得了他灵气点化的白鹤亲昵地蹭着寇惜白的手背。
他面无表情地抚摸着它,心里却不自觉念着窦宝儿。好一会儿,他手一扬,窗户被关上,他转身,拂开重重叠叠的纱帐,他躺在了床上,合起了眼睛。
梦境对现实而言有多虚妄空旷,他一清二楚,可他只是觉得,有点累了,才想放任自己坠入虚妄中。
暖融融的幽香朝他逼近,他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的背抵着坚硬的岩石,怀里是一团柔软,只要轻轻一碰,就会跌倒在地。
可她却胆大妄为地把自己压制住了,跨坐在他腰间。
他没反抗,眼神贪恋地望着这名绝色少女,细致到每一寸都不愿意放过,待望到脖颈处打着结的系带,他顿时愣住了。
少女浑身上下只穿着一件银色缠枝莲花纹肚兜,白皙修长的腿分开,光裸的脚心朝着外面,赤.裸的背脊发着光,她比月色还要皎洁。
她柔软的腰肢朝着他靠近,整个人化成一滩水,他忍不住扶住了她的腰,少女雪白的脚背轻轻蹭着地上的砂砾,她像是很难受,眼中泪盈盈的。
他像是明白她要做什么,不动声色地顺从她。
唇瓣随着腰肢的动作翕动,她忽然发出猫一样的声音,“好疼,寇惜白,我好疼……”一声声撞在他胸口,却让他胸腔中充斥着一种膨胀的快意。
有个声音诱惑着他,夺回主动权,然后彻彻底底掌控她。
窦宝儿咬着手指,拼命想止住压抑的啜泣,眼泪却断线珠子一样滚落在他胸口,带着一丝滚烫,熨帖着他的胸膛。
他的吻落在她脖颈处,还怕不够,他又将她紧咬的手指从口中抽出来,吮吸蜂蜜一般,轻柔地吻着,讨好地安慰着她。
可他的暴行却无法停止。那些生杀予夺的意义在这一刻体现到了极致,变成了杀人不见血的风月刀,他竟然说出无比恶劣的一句话来,“宝儿,你可以哭得再大声点的。”
少女忽然狠狠咬着他的肩头,支离破碎道:“寇惜白……我好讨厌你。”可她却难以抑制,哭得越发大声,如同濒死的鸟儿,嗓音在夜色下颠沛流离。
他想告诉自己,快停下来,可是,怀里的人那么香,那么暖,是属于他的。像是坠入深海时抓住的救命浮木,她成了他唯一的避难所。
他想将她揉入自己骨血中。
可他也很清醒,唯有在梦里,他才能放任自己可怕的占有欲。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不想让寇崽这么坏的,可是压抑使人变态感谢在2020-06-04 23:53:06~2020-06-06 03:4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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