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山高近千丈,四面壁崖如刃,颇为荒凉,却因为地处中原门派中心,往来便利,便成了一些重要门派议事交流的地方。
冲虚峰上,各门派的掌门人早就等候多时,云雾缭绕深处,他们高冠博带,双袖宽大,拂尘如雪,或御剑,或驾鹤,浮在空中,看起来十足的仙风道骨。
“诸位道友,近日,沉寂了十几年的百目门魔头又在中原门派兴风作浪,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闻言,所有修仙者都看向了说话的人。
他是一名耄耋老人,道号青阳子,岁有千年余,须发皆白,面容枯槁,唯有一双眼睛暗含精光,炯炯有神,暗示着他修为已臻化境。
四周寂静,青阳子继续道:“不仅如此,老朽前几日经过黄泉海,发现那边有了异象,黄昏时分,海面紫电交加,波涛翻涌,海面上还飘浮着不少怒海夜叉尸体。
那些怒海夜叉本是镇守黄泉海的,来去如风、刀枪不入,此次却死了那么多,且死状惨烈,一般修仙者绝对做不到。
想必,这一切都和碧落宫中的那一位邪神都逃不了干系。百目天女,恐怕逐渐恢复了神力,那耗尽修仙者血肉的阵法怕是要困不住她了。
待她从碧落宫出来,这对中原乃至整个修仙界都将是一场灾难,所以,此次召集各门派过来,便是要各门各派出谋划策,平息浩劫。”
青阳子多年不出世,在他还是青年的时候,曾经同上一辈的仙人们一起对付过百目天女,他亲眼见过仙人们以身祭阵的惨烈境况,侥幸活下来后就一直在太爻仙境结庐修炼,此番却出世来到邙山主持会议,可想而知,事情已经到了很严重的地步。
太乙门的掌门人碧霄真人肃着眉目道:“黄泉海自从囚禁了那位邪神后,便成了禁忌之地,若想泅渡黄泉海,除非肉身化白骨,我等虽然是修仙者,却到底只是肉.体凡胎,如何去得黄泉海?”
立即有人叹息着附和:“碧霄兄所言极是,百目门门下皆是百目天女的傀儡,他们没有所谓的肉身,才可以在黄泉海蛰伏多年,来去自如。”
四周的修仙者频频颔首,面露忧色,“平日里,百目门的人忌惮于怒海夜叉的镇守,不能轻易离开黄泉海,如此,百目门与我们中原门派倒也相安无事了一段时间。
可如今,怒海夜叉一族无缘无故被屠戮,战力大损,百目门的人便再无顾忌,越过黄泉海后大肆扰乱修仙界秩序,闻风不对又快速退回黄泉海,借着黄泉海的特殊之处,才令我们束手无措。”
“是啊,我们只能处于被动的一方,尽力防守,敌在暗我在明,实在难办。”
见所有人都是一筹莫展的样子,青阳子拂尘微扬,忽然望向了幽涟元君,声音冰冷,“幽涟,孽海镜是被你们观音阁镇守着的吧?”
幽涟元君恭敬答道:“回青阳子前辈,孽海镜的确在我们观音阁,幽涟此番来邙山议事,阁中无人镇守,为防百目门的人突然来袭,便擅自解开了孽海镜的封印,神器的结界牢不可破,我观音阁都是尚且年幼的女弟子,为了她们的安危,幽涟也是身不由己,还望青阳子前辈恕罪。”
虽然孽海镜被封印在观音阁,但她私自解开封印,也有点说不过去,尽管她是为了自己的弟子安危着想,并不是出于私心。
青阳子点了点头,眼中精光退化成一种淡淡的怀念,语气缥缈如天音,“无妨,说起来,这孽海镜也是百目天女的器物,蕴含天地力量,可惜,她却以这神器来摄取生魂,寄于傀儡中。”
“青阳子前辈,您忽然提起这事,是因为孽海镜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幽涟元君问。
青阳子微微眯了眯眼,叹息道:“通往黄泉海的通道,就在孽海镜中,可惜,孽海镜煞气太重,一般人都容易被迷惑心智,摄取魂魄,能够开启孽海镜中的人,这世间寥寥无几,连老朽恐怕也无法做到,老朽师父在世的时候,曾与老朽提过,要想开启黄泉海通道,除非能够找到玉偶人。”
碧霄真人有些吃惊,“玉偶人?”
“据说,玉偶人是百目天女用灵气点化的傀儡,因为百目天女的灵气缘故,她修行极有天赋,可谓是得天独厚,而且,她还拥有善魂和慈悲心,如果是她,一定愿意帮我们打开通往黄泉海的通道。”
“所以,青阳子前辈的意思是,当务之急,便是找到玉偶人吗?”
青阳子微微点了点头,众人顿时哗然,“可是,青阳子前辈,这玉偶人当如何去找,中原修仙门派多如牛毛,惊才绝艳之人也不少,光凭着这特点去寻觅,无异于大海捞针。”
青阳子微微一笑,“老朽有一言,不知诸位看看是否可行?诚如诸位所说,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找,的确难办,可若是,将诸位门派中的精英弟子聚集起来,以切磋的名义,举办仙道大会,借此遴选优劣。
再有,老朽也会在一旁观察,或许,找到玉偶人也并非天方夜谭。况且,如今黄泉海中的邪神蠢蠢欲动,想必她与天下修仙门派迟早有一场恶斗,不如借此机会,择优选能,将我们天赋卓绝的弟子尽快培养起来,以后,他们才是担起天下重任的佼佼者。”
有人抚掌赞叹,“甚妙,中原修仙门派多年如一盘散沙,借着仙道大会的名义,也能让我们团结起来。”
四周的氛围重新变得明快,不再愁云惨淡,楚飞云端坐在一旁的角落认真听着,他倚着诛邪剑,神色淡淡,没有人注意到,他心口忽然张开了一只眼睛,将一切都无声息地窥探。
其他掌门人还在讨论着此事,一旁的幽涟元君却暗自蹙了蹙眉。
说起来,孽海镜的来源也很偶然,在她把宝儿和银儿领入观音阁不久后,两个丫头性子还没定下来,连宝儿都小猴子一般,最喜欢到底到处闲逛,调皮捣蛋,将观音阁钻了个遍。
某天,她们在清心楼玩捉迷藏的时候,清心楼下忽然就传来了异动,巍峨的清心楼被笼罩在明亮的镜光中,两个丫头瞬间吓得不敢动弹。
直到其他修仙者察觉异象来观音阁相助,他们才知道,这下面竟然埋藏着孽海镜,未免引起居心叵测的人觊觎,这事便一直没声张,只有一些德高望重的掌门人才知道这事。
现在回想起来,幽涟元君心底竟然有一丝期待,那玉偶人,会是宝儿吗?这丫头有一颗慈悲心,修行方面也极有天赋。
可是,这丫头的道已经毁了,那她还有资格参加这个仙道大会吗?
窦宝儿同小弟子同乘一剑往清心楼而去,长生果坐在窦宝儿肩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直紧张盯着清心楼。
“敏清师妹,银儿她怎么好好会不见了?”
敏清御剑御得满头大汗,听到窦宝儿的话,忙回头道:“宝儿师姐,我和敏姝按照你的吩咐,时刻不离银儿师姐,一直都守着她,银儿师姐也没出过清心楼,安心在清心楼调养身体。
可刚才,银儿师姐忽然说自己身上不舒服,想洗澡。
我和敏姝就给银儿师姐备好了热水,留银儿师姐一个人在暖玉阁洗澡,谁知道,银儿师姐洗了好几个时辰都不出来。
我放心不下,擅自推开了暖玉阁的门,却发现银儿师姐她不见了,我和敏姝急得要命,连忙叫了很多师妹一起找,可找遍了整座清心楼都没看到银儿师姐。
宝儿师姐,你说银儿师姐会不会出什么事了?都怪我,不应该让银儿师姐一个人待在暖玉阁的。”
这小姑娘年纪不大,此刻急得眼泪汪汪的,鼻尖通红,看起来十分可怜,窦宝儿掏出帕子,替她擦泪,安慰道:“没事的,你做得很好了,不必自责。”
况且,窦银儿突然不见,多半是她自己想做什么坏事,一个人一直心怀鬼胎,笃定了要做坏事,无论如何谨慎都很难防备的。
清心楼很快就到了,那些忙碌又找不到方向的小弟子看到窦宝儿个个都红了眼,“宝儿师姐,你终于来了,银儿师姐她不见了。”
窦宝儿点头,“此事我已经知道了。”又快速吩咐道:“敏、文、慧、妙字辈的弟子分别按照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从清心楼一直往外搜查,记住不要分散开,到了主峰边界若还没消息就回清心楼来,其余的弟子和我去暖玉阁,再仔细检查一遍。”
窦银儿失踪时间很短,不至于毫无动静地离开这座主峰,多半,她是藏了起来,或许是和那个妖女藏在什么地方密谋做坏事去了,所以窦宝儿才会这么安排。
有了主心骨,小弟子们都飞快按照窦宝儿的话去做,窦宝儿白色的衣衫翩跹越过众人,领着师妹们往暖玉阁而去,她对肩上的长生果小声道:“果,你能不能感觉到窦银儿的气息?”
长生果一脸严肃,皱了皱眉,“我感觉不到,不过,宝儿姐姐,你小心点,我总觉得,蛇蝎女人是故意藏了起来,想做坏事。”
暖玉阁是用来沐浴的偏阁,里面布置精巧,格局偏小,一眼能望到头,浴池四面隔着轻纱,窦宝儿连忙掀开了,却看到,浴池中的水早就冷了,上面覆着一层厚厚的花瓣,还泛着清苦的药味,池中并没有人。
小弟子们在周围逐寸逐寸检查这座偏阁,不时发出声响,窦宝儿在水池边绕着水池走动着,眼睛细致到不放过每一个角落,确认没看到任何东西,她就要转身离开。
忽然有风自身后传来,吹起池水中的花瓣,湿答答地黏在了窦宝儿脸上,窦宝儿心里一惊。
四周却忽然变得分外安静,小弟子们搜查的动静一点都听不到,肩上也忽然一轻,长生果也不见了。
就在窦宝儿想转身的时候,脚踝忽然被一双湿答答的手捉住了,然后,她整个人猝不及防跌入了池水中,清苦的药味不停地往窦宝儿口鼻中灌。
窦宝儿连忙屏住了呼吸,身子却一阵发软,她雪白的双袖在水底无力地拂动,漆黑的发丝海藻一般铺散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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