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是一个35岁左右的中年男性, 单身,身材偏瘦, 长相虽然不至于一鸣惊人,也挺有艺术工作者的特色, 让人第一次见面会忍不住心生敬意。
市场经理对这个导演的心思门儿清,他跟杜晓眠第一次合作非常愉快, 加上现在已经是第二次。
两人不管是对人物的理解还是剧情的把控都非常默契, 这次男主角差点被换,也是他们俩人一致挽回的。
大概是合作时产生的好感, 之前杜晓眠还没有离婚时,导演碍于道德一直很克制,压抑久了经常一个人喝闷酒,现在终于等到她离婚了, 导演最近一个月去公司脸上都闪着春光。
至于杜晓眠, 市场经理对她的总结是两个字:命好。
家里托着三个弟妹,还能嫁方向东那样的企业家, 离婚时, 更是分了前夫一大笔财产,据说是公司20%的股份, 身价上亿,离婚了,也有这样才华横溢的导演惦记着。
但是现在,这位黎总的出现,让市场经理觉得杜晓眠的运气远不止如此。
一个福布斯榜上的大佬新贵会无缘无故投资一部电视剧, 鬼才信。
不过市场经理也就心里酸一酸,不会过多表露,更不会跟人说三道四,哪怕公司里对此说三道四的人的确有。
不是所有女人都能像杜晓眠这样命好,更多的是靠自己一步一步打拼,比如她自己,那是酒桌上一杯酒一杯酒喝出来的。
杜晓眠除了必要的会议,一般不会去他们公司,所以对公司员工的想法一概不知。
当然,哪怕知道了,也只会一笑置之。
几人打了招呼,入座以后,导演主动给杜晓眠倒茶水,杜晓眠笑着说‘谢谢’。
茶水咕噜噜地落入水杯里,十来秒的时间,市场经理发现黎总盯着那只提着茶壶的手,眼里闪着犀利刺眼的光,像要把那只手剁了似的。
市场经理一阵汗颜,立即缓和气氛说:“黎总,这是我们拟的合同,您可以先过目一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黎溯川黑着脸瞟了一眼合同就扔到一边,很是不满地说:“我也是刚打算投资才对你们影视行业有所了解,很是混乱啊……投资商可以按自己的喜好安排演员,咖位高、流量大的演员可以按自己的意愿加戏,贴身带着自己的编剧,看谁不爽还可以要求导演删对方的戏,无视原创,无视剧本,演员缺乏专业,我很怀疑整个制作过程乌烟瘴气,能出来什么好剧?”
这话让导演听了很不爽,他什么时候随便经人加戏剪刀戏了?
搞艺术的 ,尤其是像他这种还搞得有成绩的,大多都很清高骄傲,连大陪老板吃饭已经很给面子,哪受得了这样的质疑。
导演正想反驳,却被市场经理抢了先。
市场经理急忙笑着打包票:“没想到黎总对咱们影响圈了解得这么透彻,现在行业内的确有不少这样的现象,但是我们公司绝对不会,我们的导演和编剧都是最好的,不然也不会请杜晓眠小姐亲自操刀,并且我们绝对尊重编剧的话语权,不会对戏份随意删改,至于演员,我想黎总您在投资之前应该有所了解,我们这个项目之所以会陷入困难就是为了坚决抵制投资商带演员进组的行为,所以,黎总您放心,我们都是本着制作精品好剧的目标努力的。”
这翻话说得圆满,漂亮,并且说到了黎溯川心坎上。
只要不是傻子,情伤为负值的为人,都听得出来黎总这翻话看似质疑整个行业,其实是为了保障杜晓眠作为编剧的话语权。
一般大佬投资要么塞小情人,要么塞植入广告,但这位黎总只保障编剧话语权,影视公司对这种投资商求之不得,多多益善。
这顿饭吃得有惊无险,合同总算是敲定了。
一行人出了私房菜,天已经黑了,导演是一个有骨气的人,不像市场经理这么市侩,把大佬哄得美滋滋,转头就问:“杜小姐,时间还早,关于剧本的事,我们再找个地方讨论讨论行吗?”
杜晓眠有点犹豫,要是以前,她可能就一口答应了,但是今晚,导演殷勤得异常,并且还当着黎溯川的面,她心里总觉得别扭。
哪怕现实里还不怎么熟,但梦里毕竟是夫妻……
她正要开口拒绝,就见黎溯川眉毛一挑:“早吗?但我觉得很晚了。杜小姐,很晚了,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司机已经把车开到了私房菜门口,黎溯川走过去拉开车门,回头看杜晓眠:“走吧,杜小姐。”
语气和架势都和那天晚上一样,不容拒绝。
“……”
杜晓眠沉默几秒对导演笑:“抱歉徐导,今天的确挺晚的,我先回家了,讨论剧本改天吧,或许你有什么意见给我发信息也行。”
她坐进车里,黎溯川跟着坐进去,车门砰地关上,车子扬长而去。
市场经理和导演同时向车子的尾巴行注目礼。
良久之后市场经理开口说 :“徐导,给你一个善意的提醒,别跟杜小姐走得太近。”
导演悲愤交加,不甘心地道:“我不相信杜小姐是那种人。”
“哪种人?”市场经理凉薄一笑 ,挥挥手,走向自己的车。
路灯的光一晃一晃的,照得两个人的脸颊都忽明忽暗。
杜晓眠一直侧着脸看向窗外,黎溯川正襟危坐,眼神却不时往杜晓眠脸上瞟。
酝酿了半天,他终于忍不住问:“杜小姐和那位徐导好像挺熟的?”
杜晓眠点头,客观公正地说:“还行,之前合作过一部剧,他很有才华,脾气也很好,是一个不错的人。”
黎溯川顿时揉太阳穴,脑子里好像有针在扎,刺刺地疼:“所以我坚持送你回家让你没能跟他讨论剧本,你很失望?”
杜晓眠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静静地盯着黎溯川的脸,虽然光线暗不怎么真切,但她还是扑捉到了一丝怒气。
她平静地问:“黎总,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相反吃她这一行饭的,感情比大多数人都细腻。
今天晚上黎溯川对她的维护,她能感受到,说心里没有动容是假的。
国内编剧话语权的确很低,但以她现在的地位,没有足够的话语权她是不会接的,不至于被人牵着鼻子想改哪就改哪儿。
黎溯川现在的行为已经超出一个普通朋友该有的界线,就像刚才他说的话。
如果追溯的话,可能还要算上这笔投资和那天晚上接她回家,或许更早一些……
但更可笑的是,他们连普通朋友都还算不上。
黎溯川被问得面目一怔,杜晓眠等了大概几秒又或几分钟,才等来答案:“抱歉,杜小姐,是我逾越了。”
黎溯川恢复平静的脸色淡淡地说。
杜晓眠眨了眨眼,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但脸上带着笑:“没事,黎总也是为我的安全着想,毕竟相识一场,我很感激,不过做为一个成年人,也请黎总相信我有足够的判断力,知道该和什么人交往,该在什么时候回家。”
“嗯,明白。”黎溯川闭上眼,语气是虚浮的。
杜晓眠扭过头再次看向窗外,没再说话。
头越来越疼,黎溯川紧咬牙关,额头上冒出了汗,但还是忍受不了,最后不受控制地用手在后脑勺敲,下手越来越重,杜晓眠听到动静回头,看见黎溯川弓着身子一只手抱着头一只手在敲,吓了一跳。
“黎总?黎总你怎么了?”
杜晓眠拍黎溯川的背,喊了几声,黎溯川才抬头,罢了罢手说:“没事,头痛而已……”
他从西服口袋里掏出药,迫不及待地打开盖子,但手抖,药没进手里,洒在了车里。
“我来吧。”杜晓眠抢过药瓶问:“几颗。”
黎溯川:“2颗。”
“来,张嘴。”杜晓眠小心翼翼地把药喂进黎溯川嘴里,又问:“水呢,水在哪里?”
“就在你前面的小冰箱里。”安静开车的司机突然冒出一句。
“好,谢谢。”杜晓眠手忙脚乱地找出水,拧开盖子喂到黎溯川嘴边:“来,张嘴。”
黎溯川无力地靠在车座上,眸子半睁,突然闪过的路灯,映得他的目光雪亮,他看了杜晓眠半晌,缓缓张嘴。
平静一些之后,杜晓眠低声说:“黎总,你去医院吧,我看你头痛挺严重的。”
黎溯川摇头:“没事,老毛病而已,让杜小姐见笑了。”
杜晓眠还想劝,但黎溯川打断她:“杜小姐马上要到了,准备下车吧。”
“那好,黎总注意休息。”
杜晓眠头重脚轻地回到家,脑子里全是黎溯川刚才头痛的模样,到底有多痛,才会让一个无论走到哪都光鲜亮丽的男人面目扭曲成那样?
他到底怎么了,明明梦里面生龙活虎,连感冒都没犯过一次。
她心里千头万绪,像一团乱麻,不知道如何整理。
手机响了,是顾医生,问她最近几天睡眠如何?
杜晓眠无奈一笑,并没有什么好转,晚上会失眠到三四点,不过好在她白天不用上班,没事就拿去补觉,生物钟已经完全紊乱了。
顾医生又问她:“那催眠的事,杜小姐还考虑吗?”
杜晓眠犹豫半晌摇头:“暂时不用吧,让我再调整调整,顾医生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呢?”
听了顾医生的建议,第二天早上杜晓眠收拾好行李,坐上了出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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