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节那天, 临安城里突然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毅国公的三子吴勇昌, 坐着轿子回家的途中, 突然被一个蒙面的少侠埋伏设计, 揍得吴勇昌鼻青脸肿满地找牙,骨头都给打断了好几根。
而吴勇昌的那二十多个提刀护卫也都跟着全军覆没,个个断胳膊断腿, 委实是伤得不轻。
听大夫说,这伤势,估计是不养个三五月, 都下不来床。
这件事情, 传到了茶馆里的说书先生耳朵里。
说书先生们添油加醋,便将这件事情改编成了新的话本, 在坊间流传:
说是灰衣少侠初出茅庐,师父让他下山历练。而这吴勇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终于惹怒了刚下山的少侠, 少侠嫉恶如仇,见这吴勇昌光天化日之下欺负良家妇女, 于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将吴勇昌揍得爹都不认识, 想要替天行道, 匡扶正义。
说书先生们还给这个话本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 叫做《侠行录》。
据说他们还想编个系列,将这个故事继续流传下去。
这话本传到了白裳裳的耳朵里。
于是白裳裳称呼景砚的外号,除了景将军景公子之外, 便又多了一个景少侠。
白裳裳双手背在后面,扬起一张美艳动人的脸庞看向景砚,矫揉造作装腔作势地说道:“景少侠,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不如……”
景砚深黑的墨眸,安静地看着白裳裳,薄唇紧抿,心中却有一丝难以启齿的期待。
心中暗道:有本事你就以身相许……
却见白裳裳从背后抱出一个绿油油的小西瓜,弯唇一笑,笑得没心没肺的。
“……不如就送你个大西瓜吧。”
景砚心中的期待落了空,隐隐有些失望,他微微皱起起了俊眉,薄唇紧抿。
“你又要做什么?”
白裳裳拍了拍小西瓜,理直气壮地说道:“给你消暑解渴呀。”
景砚一声不吭,眼睁睁看着白裳裳抱着西瓜,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他的屋子。虽然白裳裳总是送甜腻的东西给他,令他不堪其扰,但见白裳裳送得这么开心,景砚便也只能勉强受之了。
白裳裳切好了西瓜,递到景砚手里。
景砚没有接,双眸深沉,欲言又止地看着白裳裳。
白裳裳一脸莫名其妙,说:“你看我做什么?吃西瓜呀……”
景砚木着脸接过,皱紧了眉头,低头咬了一口。
白裳裳立刻一脸期盼地看着他。
“味道怎么样?”
景砚不喜欢吃甜食。
他抬眼看了白裳裳一眼,面不改色。
嘴里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还行。”
白裳裳立刻笑逐颜开,满心的欢喜。
笑到一半,看到景砚的分值,白裳裳突然笑不出来了。
……真奇怪。
……这西瓜明明还行,为什么景砚的分数还是不见涨呢?
白裳裳面色一肃,恍然大悟。
……莫非是还不够甜?
白裳裳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挑更甜的东西送给景砚,甜翻景砚的好感度。
却见她莹白如玉的脸庞,因为蓬勃的战斗力,显得愈发的美艳张扬。
景砚看了她一眼,心神有些恍惚,突然觉得这甜腻的西瓜,也不是这么难以入口。
吴勇昌被揍的这件事情,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
但这件事情发生在这个太子薨殁朝堂紊乱波云诡谲的时节,文武百官全都忙着站队排位,毅国公本人尚且自顾不暇,自然是没有那个功夫理会儿子。
毅国公按照规矩在临安府报了官,对捉拿凶手这件事情并不上心。
吴勇昌被揍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没有人会因为这件事情怀疑到白裳裳的身上。
被吴勇昌欺负的女子多了去了,谁会怀疑她白裳裳呢?
折梅本来看景砚不顺眼,十分讨厌他。
她觉得景砚不过是一个家奴而已,却整天目中无人桀骜不驯对小姐无礼,可当她知道景砚竟然单枪匹马杀到吴勇昌面前揍得他满地找牙之后,折梅立刻收起了自己所有的讨厌……
对景砚肃然起敬。
折梅一直因为玉石堂小姐受辱的事情而感到自责,但她却从未想过要替小姐向吴勇昌复仇。
或许是因为不敢,或许是因为要顾大局,或许是因为担心做了这件事之后会连累小姐……
折梅始终没有去找吴勇昌寻仇。
而如今,景砚却做到了她想做但却不敢做的事情,这让折梅如何能不敬佩?
折梅咬紧了下唇,再三思量,决定放低了姿态去请教景砚。
“你是怎么做到的?”
景砚放下了手里的兵书:“你要学吗?”
折梅一愣,没想到景砚会如此问她。
她看向景砚,坚定地说道:“你若是肯教,我一定会学。”
景砚看了她一眼,低声道:“那好,你先从蹲马步开始学起。”
折梅十分惊讶:“你愿意教我?”
她原本以为景砚这目中无人桀骜不驯的张狂模样,看到她服软认输的样子,说不定会嘲笑她,讽刺她,挖苦她,但她却没有想到,景砚不仅没有嘲笑她,反而要教她。
这让折梅如何能不惊讶?
面对折梅惊讶的眼神,景砚面不改色,神情冷峻,眉目清远。
他平静的视线落到折梅的身上,声音平淡,却低沉悦耳。
“保护你家小姐,这是你的分内之事,你本就应该学会这些本事。”
景砚站起身来,向院子外走去,逆着阳光,衬得他身姿挺拔如壁立千仞的山岳,他回过头。
“走吧,我教你如何蹲马步。”
折梅一愣,雀跃地跟了过去,说道:“是!”
“小姐,大事不好啦!”
小桂匆匆忙忙地跑到白裳裳的房里。
白裳裳从话本里抬起头来。
听到小桂的呼喊,白裳裳一脸的绝望:“又怎么了?”
……小桂这孩子又要带着坏消息过来了。
小桂面色焦急道:“折梅姐姐端着一碗茶去哥哥那里,说要去给哥哥敬茶!”
“什么?!”
白裳裳满脸受惊。
众所周知,折梅和景砚相看两厌,彼此不对付。
这二位不吵起来就已经很不错了,折梅竟然还跑过去给景砚敬茶?!
这实在是太耸人听闻了!
鬼知道折梅又会往景砚的茶杯里放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白裳裳当即放下了话本,拔腿狂奔。
拼命地朝景砚的屋子里跑去。
她怕再晚一点,就要给景砚收尸买棺撒纸钱了。
当白裳裳跑到景砚屋子里的时候,景砚正心平气和气定神闲地捧着茶盏,低头喝茶。
而折梅则低眉顺眼地跪在地上。
白裳裳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折梅为什么要跪着。
但她顾不上莫名其妙,看到景砚在喝茶,就立刻扑了过去。
白裳裳连忙夺走景砚手里的茶盏。
一脸的痛心疾首,看向景砚。
“你怎么什么东西都敢往嘴里送,不要命了吗?”
白裳裳心中哀叹一声,有些恨铁不成钢。
……大将军就这么贪吃吗?!
自从白裳裳将吃货的人设强行安装在了景砚的身上,便觉得他什么都喜欢吃,看到景砚在喝茶,便觉得景砚是为了吃口茶,连基本的防范之心都没了,失去了作为大将军的警觉。
折梅困惑道:“小姐,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白裳裳看向折梅,严肃道:“我问你,你坦白告诉我,这茶杯里有没有放泻药?”
白裳裳觉得折梅心思单纯,是不可能放毒药砒_霜这类凶残的毒药,但难不保她会为了出气,往景砚的茶盏里放泻药迷药痒痒粉之类无伤大雅的药物,然后又被有心人利用。
折梅一脸茫然:“没有,这茶杯里要放泻药吗?”
白裳裳又问:“那痒痒粉呢?”
折梅受到了惊吓,她说道:“也没有呀,痒痒粉也要放茶杯里吗?”
白裳裳的心更凉了,难道这茶杯里是放了比痒痒粉还要阴毒的药物吗?
……这可如何是好?
白裳裳头疼欲裂,心乱如麻。
心中寻思着,是先给景砚洗胃好,还是先送景砚去岐先生那里好,还是先把棺材纸钱买好好……
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落到白裳裳的耳畔,是景砚沉静的声音。
“这是折梅的拜师茶,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放。”
白裳裳一愣,抬眸看向景砚:“拜师茶?”
折梅茫然地说道:“就是拜师茶呀,我拜景砚为师了。小姐,拜师茶为什么要加泻药和痒痒粉呢,这是哪个门派的规矩,是和丐帮往帮主脸上吐口水一个道理吗?”
白裳裳:“……”
原来是她误会了。
白裳裳控诉的眼神,落到了小桂身上。
都怪小桂说话没头没尾,一惊一乍,所以才误导了她。
小桂没有接收到自家小姐控诉的眼神。
她的心思单纯,听到折梅姐姐跟哥哥和好,还拜哥哥为师,她开心得不得了。
小桂欢天喜地地说道:“太好了,折梅姐姐拜了哥哥为师,那我是不是变小师叔了?”
白裳裳:“……”你倒是想得美。
景砚低头看向白裳裳,清冷俊秀的脸庞上,薄唇轻抿,神色难辨。
那双漆黑的墨眸,廖若寒星,紧紧盯着白裳裳的脸。
“你是以为折梅往拜师茶里放了什么东西,所以特意赶过来救我?”
白裳裳看了景砚一眼,低声控诉道:“你不知道你上次昏迷不醒的样子有多吓人,幸好上次我们去得及时,岐先生愿意救我们,可万一下次你再出事,岐先生救不回来你该怎么办?”
景砚听到她娇娇软软的声音,心中一动。
他上前一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却放低了声音,漆黑的墨眸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你在担心我?”
七夕节那晚,白裳裳因为四处找不到他急得团团转,她可能是在担心他,也有可能是在担心他会把事情闹大连累侯府,可今日,白裳裳以为折梅又要下毒所以急着跑过来,她会不会……
……她会不会只是在担心他这个人呢?
白裳裳想起上次救治景砚的事情,陷入了后怕里,所以她没有意识到景砚声音里,带着一丝莫名的沙哑,白裳裳听到景砚的话,理所当然地道:
“能不担心吗,你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办?”
你若是死了,我的任务该怎么办?
白裳裳想说的是这个,但落在景砚的耳朵里,这话可就不是这个意思了。
听到白裳裳漫不经心说的这句话。
景砚的心头,蓦地一颤。
那双寥若寒星的眼眸,仿佛立刻就被幽微的灯火点亮了。
——原来,他对娇小姐来说,有这么重要吗?
【景砚对你的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为65。】
白裳裳的脑海里突然传来熟悉的电子音。
她莫名其妙看了景砚一眼,却突然发现他正定定地看着她。
桀骜少年看向她的眼神,是那样的炙热和明亮。
宛若漆黑的夜里,东方最亮的那颗启明星,荧荧烁烁,幽微而坚定。
白裳裳的眼睫蓦地一颤。
心尖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电流,轻轻地电了一下。
酥麻清痛……
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白裳裳慌忙挪开了眼睛,不敢和少年继续对望。
脸上有些发烫。
白裳裳在心中咕哝嘀咕道:景砚的眼睛是偷偷充了电吗?
……那么亮做什么?
白裳裳忍不住神游天外,开始怀念起充电宝和手机了。
折梅正式拜了景砚为师,向他学习拳脚功夫,机关陷阱,突袭技巧。
折梅越是接触景砚,她便越是敬佩景砚。
折梅尚且可以拜师学艺,有师父可以领引指教,但景砚这一身的本事却无人可学,无人可引,全是靠他一点点地琢磨,经过反复的实践和感悟,融会贯通之后才能够建立起来的武学体系。
景砚有开创之才能,也有流源之本事,他所有的突袭技巧全都是他在市井之中摸爬滚打练就出来总结出来的产物,没有花里胡哨的招式,全都是真刀真枪的实战演练。
折梅发自内心地感叹。
景砚是个武学奇才。
折梅对景砚佩服得五体投地。
景砚教导折梅练武之际,白裳裳和折兰她们在院子里捣鼓着澡豆的事情。
因为奈花没有了,所以她们尝试制作了一次不添加奈花的澡豆,想看看添加奈花的澡豆和不添加奈花的澡豆之间,香气会有何种区别。
实验的结果因人而异。
白裳裳和折竹的鼻子比较灵敏,闻到了二者的区别。
但是折兰折菊小桂她们,却都闻不出来这香气,究竟有何种不同。
折兰勤俭持家,贤惠淑雅,为了节约澡豆的制作成本,于是折兰提议道:“小姐,反正我们大部分人都闻不出来这香气有什么区别,不如就不添加奈花吧。”
折菊听到这话,惴惴不安道:“可若是被人发现我们少放了一种花,会不会出事呀?”
白裳裳将二人的建议听到耳朵里,想了想,便道:“做生意还是要讲诚信,既然我当日的澡豆里加了奈花,那么我们对外出售的澡豆里也一定要加上奈花。”
事实证明,白裳裳的决定做得很对。
虽然不添加奈花的澡豆香气也很好闻,但它的留香却很短暂,达不到持久留香的要求。
白裳裳带着折梅和景砚去了一趟迷雾丹溪,用一袋子金花生交换岐青泞的奈花和奈花种子。
因为白裳裳的金子给得很大方,所以岐青泞答应得也很爽快。
岐青泞不仅给了白裳裳一篮子的奈花,还给了她一小盒奈花的种子,悉心告知她培育的方式。
白裳裳向岐青泞道谢:“谢谢岐先生。”
岐青泞点了点头,眉目如画,脸色苍白,与世无争的模样。
景砚上次被抬到这里的时候,意识还不是很清醒,但他知道是这位苍白的霜衣少年救了自己,景砚拱手向岐青泞道谢道:“谢过岐先生上次救命之恩。”
岐青泞淡唇轻启,神色疏离:“不必谢我,我也得到了我应得的。”
景砚不再多言。
该道的谢他已经道完了。
他并没有将岐青泞放在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景砚:呵呵
岐青泞:呵呵
白裳裳:哈哈,看到两位相谈甚欢,小女子就放心啦。
景砚、岐青泞:你究竟是从哪里看出来我们相谈甚欢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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