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青泞毫无温度的视线落到白裳裳的脸上。
半晌都没有说话。
暖和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他当药人的时间太久, 已经回忆不起来这遥远的感觉了。
可当他对上白裳裳那双澄莹秀澈带着关切的秀眸时。
岐青泞忽然觉得胸膛里冰冷的心脏, 似乎正被温热的泉水,从下到上,缓缓地漫过。
他冰冷的心脏, 正浸泡在这片温泉之中。
那温柔的、绵密的、悄无声息的、如同温泉一般的感觉
这种感觉,难道就是暖和么
岐青泞毫无情绪的眸光,安静地看向了白裳裳。
苍白的淡唇轻轻地抿了起来。
“谢谢白姑娘。”
岐青泞的话令白裳裳愣了愣。
这段时间以来, 岐青泞一直都称呼白裳裳为“姑娘”。
他从未为她冠上她的姓氏。
白裳裳知道, 在岐青泞的眼中, 她和其他姑娘没什么不同。
所以岐青泞才会统称所有女子为“姑娘”。
可现在, 岐青泞竟然唤她“白姑娘”。
他竟然在“姑娘”二字前加上了她的姓氏
这便证明,如今在岐青泞的心中,白裳裳是和其他姑娘区分开来的。
她是特别的存在。
白裳裳澄莹秀澈的眼眸中溢出了惊喜。
她不动声色地抬眸看向岐青泞脑袋上方的数值。
期待分数能够上涨。
但三秒过去。
岐青泞的分数却纹丝不动。
白裳裳眸中的惊喜渐渐暗淡了下来。
大家还真是小气呢
一点分数都舍不得给我
白裳裳垂头丧气了一会儿,但她很快振作了起来。
有了新的称呼,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太阳总会升起来的。
白裳裳准备离开药庐时候,灰猴子在白裳裳的脚边跳来跳去,喉咙里发出吱吱的声音, 猴尾甩得老高, 那双湿漉漉的眼眸,眨巴眨巴地看向白裳裳,像是会说话似的。
看起来颇通人性。
白裳裳蹲下来, 摸了摸灰猴子的脑袋。
“知道了, 我下次多给你带点香蕉”
灰猴子闻言, 立刻高兴地用猴爪握住白裳裳的手指, 吱吱乱叫,原地蹦了起来。
白裳裳见它这么高兴,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念头。
“小猴子,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空空怎么样我以后叫你空空”
让世界变得不同,就要从名字开始。
如果她给小猴子取了姓名。
那么从此以后。
岐青泞只要见到这只猴子,就会想起她曾经给它取过的姓名。
然后想起她。
那么她就会在岐青泞的心中,变得更加的与众不同。
只要她是与众不同的,那么岐青泞一定会对她产生好感,提升他的好感度。
灰猴子听到自己终于拥有了姓名,高兴得双脚乱蹦,喉咙里发出喜悦的吱吱声。
“空空,空空”
白裳裳念着它的名字,像是念着她美好的未来。
岐青泞站在白裳裳的身后,什么话都没有说。
白裳裳转过身,澄莹秀澈的眼眸看向沉默寡言的岐青泞。
“岐先生,我以后就叫它空空了。”
岐青泞觉得这个不可思议的姑娘,又在做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了。
她竟然给一只野猴子取名
真是无聊至极。
岐青泞的心中波澜不兴。
“可以。”
不管这只野猴子叫什么名字,都和他无关。
就算白裳裳将这只野猴子唤作昭远帝,岐青泞也不会抬一下眉毛。
它又不是药材。
岐青泞并不觉得它具备取名的必要。
这一切都在他的眼中毫无意义。
白裳裳开心地拍了拍空空的猴头,然后说道“大圣爷,我走啦,改日再来看你。”
岐青泞意外地看了白裳裳一眼。
不是说好叫“空空”的吗
怎么又变了
真是一位奇怪的姑娘。
纵然岐青泞的心中感到奇怪,但他也没有多费口舌询问白裳裳。
因为没有必要。
白裳裳笑着向岐青泞辞别,心情愉悦地离开了药庐。
岐青泞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开心。
等白裳裳离开药庐之后,岐青泞想要脱掉身上这件看起来有些碍事的棉衣。
但不知道为什么,岐青泞脱到一半,又重新穿了回去。
连岐青泞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做。
心中有些困惑。
难道奇怪也是会被传染的吗
白裳裳在顾无虞、曲游弦、岐青泞三位攻略目标的身上都相继刷分无果之后
于是便将心神放到了最后一位攻略目标身上。
崔思止。
除夕这天,宣德侯和王氏一大清早便领着白令望和白裳裳去祠堂里拜祭祖先。
供桌上摆着香炉、烛台、花觚五供,奉有香、花、灯、水、果等供品。
众人依次上香,祭祀祖先,在火盆里焚烧纸锭,祈愿赐福。
祭祀完祖先,王氏便开始为晚上的年夜饭忙碌。
白裳裳在白若裳的记忆里找到关于除夕节这天的画面。
她发现,每年除夕节,崔思止竟然都是自己一个人过的。
因为崔思止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宣德侯府里的人,只是借住在这里的远亲罢了,所以年夜饭一直没有和他们一起吃。而崔家人因为当年闹得那么僵,更是不敢来宣德侯府接崔思止回崔家过年。崔思止的舅舅曾经想要接崔思止回他家过年,但却被崔思止婉拒了。
崔思止似乎并不希望别人过来可怜他。
白裳裳觉得崔思止有些可怜。
于是白裳裳便问王氏“娘,今年能不能让崔表哥和我们一起过年呀”
王氏听到这句话,立刻板起了脸来“想都不要想平时也就算了,过年怎么能让这种灾星上桌呢你若是想要连累我们侯府明年倒大霉,你就去和崔表哥过年吧”
在王氏的眼中,崔思止便是一位克父克母的灾星。
平时接济一下,这并没有什么。
但是若要让这灾星上年夜饭的饭桌,王氏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白裳裳想起王氏的迷信程度,又想起春闱之后,白若裳的身世之谜,于是白裳裳决定,还是听从王氏的安排,以免以后出了什么变故,王氏又借题发挥将错漏怪在她的身上。
夜幕降临,天空中挂着零星几颗星子。
宣德侯、王氏、白令望、白裳裳四人围在饭桌前,其乐融融地吃年夜饭。
饭桌上珍馐美馔,鲍参翅肚,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菜品比之平常,更是多了许多精致的雕花菜式,比如说白裳裳面前那只用白萝卜雕刻的栩栩如生的仙鹤,还有宣德侯面前那盘用胡萝卜雕成的龙凤戏珠。
雕花下面堆满了鲍鱼人参鱼翅灵芝。
这些才是主菜。
白裳裳一脸没有见识过世面的模样。
估计皇宫里吃得都没有这么奢华吧。
只可惜,再精致的美味菜肴也留不住宣德侯的心。
宣德侯陪王氏她们用完年夜饭后,西院来了婆子称叶姨娘心悸得有些厉害,请宣德侯过去看望,宣德侯二话不说,便去了西院,陪叶姨娘和白皓雪用晚膳去了。
王氏当即黑了脸,将剩下的年夜饭全都送给了门口要饭的乞丐们吃。
白裳裳觉得王氏虽然不是什么好人。
但王氏真的称不上是什么坏人。
但凡王氏心思再恶毒那么一点点,也容不得叶姨娘在侯府中如此放肆。
可偏偏王氏是这样一位刀子嘴豆腐心的正妻,所以才会纵容宣德侯和叶姨娘如此不成体统。
王氏将早就准备好的两个大红包,分别送给了白令望和白裳裳。
“这是给你们的压岁钱,娘只有你们了,要听话,知道吗”
白裳裳头如捣蒜地伸手接过,乖巧甜美地说道“知道了,娘”
白令望温顺听话道“知道了,娘”
宣德侯离开后,王氏也没了守岁的心思,早早洗漱完,便回房歇息了。
白令望将手中的红包递给了白裳裳“妹妹,红包给你吧。”
白裳裳一脸惊喜地接过“谢谢哥哥,哥哥待我最好了。”
王氏和白令望这对母子真的好大方哦
如果他们是她的攻略目标该有多好
虽然这些金银,白裳裳也带不回现代。
但是收到红包时的喜悦,仍旧是可以让白裳裳过足好一会儿的干瘾。
她本来就是一个只喜欢享受过程的人。
吃完年夜饭之后,白令望和白裳裳按照惯例,要去侯府门口燃放烟花爆竹。
家仆们早就将那些烟花爆竹放到了影壁前,等着他们兄妹俩亲自点燃这些烟花爆竹。
白裳裳提议道“哥哥,我们去喊崔表哥一起放烟花吧。”
白令望道“怎么突然想起崔表哥了呢”
白裳裳低声道“娘说她只有我们了,可是崔表哥却连娘亲都没有,我突然觉得崔表哥有些可怜,哥哥,你说崔表哥每年除夕夜,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他会不会在躲起来哭呀”
白令望心思善良,但却不够细腻,每年除夕崔思止都是一个人过,白令望从未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对,但是今日被妹妹这么一说,白令望也觉得崔思止似乎是有些可怜了。
白令望道“那我们去喊崔表哥吧。”
王氏只说了不让崔思止上饭桌吃饭,但却没有说不让崔思止陪他们一起放烟花燃爆竹。
他们去找崔思止玩,也算不上是违抗王氏的命令。
宣德侯府里一间僻静的屋子里。
烛台上燃着昏黄的灯烛。
饭桌上摆着简简单单的六菜一汤,和一碗饭,一双筷子。
崔思止坐在饭桌前,一口一口地往下咽。
王氏虽然不喜欢这个便宜外甥,但是吃穿用度上却从来都没有怎么亏待过他。
每年除夕节,王氏都是让厨房按照惯例多做了几个菜式送到崔思止这里。
今年也同样如此。
饭菜都是热的,非常可口,但是崔思止却吃得如同嚼蜡。
他吃的不是饭菜,而是回忆和寂寞。
正当他以为今年的除夕也会是在这种孤苦寒冷之中度过的时候,耳边突然远远听到一个声音。
“表哥表哥,我们出去放烟花吧”
少女的声音在孤苦的夜里,是如此的清晰,如同黄莺出谷,婉转动听。
将他孤苦凄清的情绪一扫而尽。
崔思止握住筷子的手一顿,以为是自己产生幻听了。
蓦地,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寒风从外面吹了进来。
但崔思止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寒冷。
因为那对明媚的兄妹正站在他的门口,神采飞扬,对着他微笑。
如同温暖的太阳一样,阳光落到了他的身上。
崔思止听到少女清脆而愉悦的声音,她在向他发出邀请,她向他伸出了双手。
“表哥,周管事说他今年买了许多不同花样的烟花,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崔思止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唇角不住地上扬。
“好。”
崔思止站起身,迫不及待地朝他们走去。
朝着温暖的方向走去。
这半年来,表妹一直避他如蛇蝎。
从未像今天这样主动邀请他出去玩。
崔思止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位被关进冷宫里多年的妃嫔,终于得到了皇帝的恩典。
能够从孤苦凄清的冷宫中被放了出去。
心中五味杂陈。
崔思止受宠若惊之余。
心中还交杂着几分迫不及待的跃跃欲试、心花怒放、扬眉吐气。
崔思止唇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深。
表妹终于注意到了自己,不再冷落自己了。
算表妹有眼光
白裳裳听到耳畔传来熟悉的电子音。
崔思止对你的仇恨值20,目前仇恨值为70。
白裳裳脚步一顿,有些不敢置信。
没想到她在顾无虞曲游弦岐青泞那里相继吃了冷门羹。
却在崔思止这里迎来了春天。
白裳裳微微一笑。
这可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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