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顾无虞和白裳裳商量了一个下午, 提笔写了一封奏疏,将连日的大雨以及黄河堤坝现在所存在的问题, 全都揭露出来, 并写出了对应之策,毛遂自荐去治理黄河。

    昭远帝最近没有上朝,这封奏疏便被呈到了内阁里。

    内阁大臣们压住了这封奏疏。

    谁都不敢在这个时节去触怒昭远帝。

    满朝文武都笼罩在昭远帝恐怖的阴霾之下。

    直到这个时候, 文武百官们才如梦方醒。

    意识到昭远帝这个残暴的帝王, 究竟有多么深沉的心计。

    一年之前, 满朝文武还以为昭远帝只是一个昏聩无能沉迷修仙炼丹的昏君。

    昭远帝经常十天半个月不上朝,将政务扔给内阁处理。

    前首辅杨鼎臣还在朝的时候,经常上书劝谏昭远帝,其他言官们在杨鼎臣的带头之下, 纷纷尽到了言官的职责,劝谏的奏疏便如同纷飞的纸张一样, 送到了昭远帝的御案上。

    当时昭远帝虽然不厌其烦,但好歹还会做做样子。

    而如今, 朝廷百官, 竟无一人敢触怒昭远帝。

    言官更是如同死绝了一般。

    眼前这个局面还得从昭远帝借严佺之手,扳倒了杨鼎臣开始说起。

    杨鼎臣倒台后, 言官无首,部分言官从了严佺,还有部分言官选择按兵不动。

    昭远帝早就料到了这点, 所以召靖王回京, 搅乱这一池清水。

    昭远帝想要杀死所有和他唱反调的人, 左右他意志的人。

    如果大刀阔斧地杀,难免会激起群臣的反抗。

    于是昭远帝决定分化这些官员。

    将文武百官如同饺子皮一样,切成一块一块的。

    再逐一击破,碾碎他们。

    昭远帝暗示文武百官,皇太弟要从端王、靖王、康王这三王中选出。

    睿王身体病弱闲云野鹤,不曾参与进来。

    朝中的势力便分成了端王党、靖王党、康王党、以及以严佺为首的皇帝党。

    三王相斗,水深火热。

    昭远帝坐岸观火,渔翁得利。

    端王被康王和靖王斗倒了。

    昭远帝便趁机以私藏皇袍之名弄死了端王,杀光端王党,将不忠于他的言官全都处死。

    之后,昭远帝再杀死了康王党,铲除所有和他唱反调的不忠之臣。

    朝中的势力便只剩下了以严佺为首的皇帝党,以及武将居多的靖王党。

    此时的朝廷,早就被昭远帝杀得大换血。

    满朝文武,能够发出声音的言官,全都是昭远帝的人。

    在这个时候,昭远帝终于露出了他藏在昏聩皮囊下的魔爪,俊美的脸庞,日益阴鸷。

    越发地残忍嗜杀,肆意妄为。

    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官员,敢在昭远帝的面前谏言。

    文武百官,都臣服于他残暴的统治之下。

    昭远帝不想放过闲云野鹤的睿王。

    所以当他得知淑妃肚子里怀的是死胎时。

    一个计划便酝酿而生了。

    昭远帝污蔑睿王谋害皇嗣,将睿王关进了天牢里,预备秋后问斩。

    所有的王爷都被昭远帝赶尽杀绝。

    最后一个便轮到了靖王。

    当所有人都在忌惮昭远帝手中的百万大军的同时。

    昭远帝同样也在忌惮靖王手中的燕州铁骑。

    所以昭远帝将靖王留到了最后。

    昭远帝知道自己现在不能杀死靖王。

    因为靖王一死,落人话柄,燕州必定会反。

    所以昭远帝打算温水煮青蛙,将靖王困在临安。

    时间越久,靖王与燕州的联系便越疏淡。

    等昭远帝派到燕州的暗桩,渗透进燕州铁骑里之后,再釜底抽薪。

    那么到时候,靖王便必死无疑。

    昭远帝沉浸在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谋划里。

    一个急报却突然打断了他的谋划。

    “急报,黄河溃决,洛州、青州、济州三州被淹,二十余县受灾”

    昭远帝震怒“你说什么”

    黄河溃决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坊间。

    与此同时,另一个传言,也在大街小巷里散播了出来。

    许多人都说,黄河决堤,是因为昭远帝残暴嗜杀,所以齐国遭到了天谴。

    云华观的观主凌霄子,便是在这个时候,出面替睿王求情。

    他请求昭远帝怜悯苍生疾苦,放睿王一条生路。

    凌霄子与睿王萧润是忘年之交。

    而昭远帝曾拜凌霄子为师,将他视作他的授道恩师。

    此时民怨沸腾,连日的暴雨令百姓们怨声载道。

    天谴的传言,在齐国的大街小巷里传得越演越烈。

    昭远帝思虑再三,决定听从凌霄子的劝谏,将睿王萧润从天牢里放出来,但昭远帝却并没有赦免睿王的罪过,他将睿王圈禁于睿王府,派人重兵把守。

    以严佺为首的内阁众臣,决定派钦差大臣去安抚灾民,发放赈灾银两,治理黄河。

    如果是平时,严佺一定会派自己的亲信去赈灾,中饱私囊,将灾银装进自己的口袋里,但这次情况特殊,稍有不慎都可能会被昭远帝迁怒,所以严佺不敢在这个当口去冒这个险。

    一个人的名字,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帘。

    新科状元,顾无虞。

    前段时间顾无虞刚刚上书治理黄河的奏疏。

    黄河便决口了。

    众人觉得这是天意,于是便向昭远帝谏言,派顾无虞去赈灾。

    昭远帝看过顾无虞上书的奏疏,觉得他是个人才,心中也有提拔新臣压住流言的念头,于是昭远帝朱笔一挥,便任命顾无虞为工部左侍郎,官拜三品,兼任钦差大臣,主管此次黄河赈灾事宜。和顾无虞一同前往洛州赈灾的官员,还有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孟沉舟。

    昭远帝命令二人即日出发,前往洛青济三州救灾,疏通河道,治理黄河。

    顾无虞接到圣旨之后,立刻将这件事情告诉了白裳裳。

    白裳裳找到了王氏“娘,孩儿想和顾公子一起去洛州治理黄河。”

    白裳裳原本以为王氏会反对自己,心中想好了一大篇说辞,正准备游说王氏,却没有想到,王氏竟然直接答应道“你想去便去吧,为娘知道这深闺后院关不住你,你的心在更大的地方。”

    王氏的话,把白裳裳听得一愣一愣的。

    白裳裳不可思议道“娘,您真的愿意放孩儿离开吗”

    王氏的眼眶悄悄地红了,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女大不中留,留也留不住,与其让你留在临安跟岐青泞那个江湖大夫纠缠不休,还不如将你托付给顾大人,好歹人家顾大人是正儿八经的工部侍郎,官拜三品,你跟着他去治理黄河,将来他回京升官,总不会让你没名没分”

    白裳裳“”感情您还想着将我嫁给顾公子呐

    在这一刻,白裳裳无比地庆幸,王氏误会自己喜欢岐青泞,拼命将自己和顾无虞凑做一对。因为这样便省去了她不少的口舌,离别之际,也不会那么痛苦,还会充满了美好的期待。

    白裳裳临行之前,特意去了一趟迷雾丹溪向岐青泞告别。

    “岐先生,我要出一趟远门。”

    岐青泞毫无情绪的眸光,落到了她的脸上,惨白的皮肤,一丝血色都没有。

    “你要去哪里”

    白裳裳道“我要去洛州,黄河决堤,我要去治理黄河。”

    岐青泞淡黑色的眸底,宛若浅淡的秋水湖面,烟笼寒纱,清冷而淡漠。

    “黄河决堤,与你有何干系”

    白裳裳认真地看向岐青泞,道“自然有关系,我们同为齐国子民,共饮黄河之水,他们受难,我们自然要帮助他们,帮助他们,就是帮助未来的我们,因为我们都是一脉相承的骨肉同胞。”

    闻言,岐青泞浅淡的瞳眸微微有些失神。

    “我们是一脉相承的骨肉同胞”

    白裳裳点了点头“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共同养育我们的黄河之水却将我们的命运紧紧联系到了一起,总得有人修筑大坝,总得有人安养民息,让生活继续。我不去洛州,也会有其他去洛州,但既然其他人都可以去,那我为什么不能去呢”

    岐青泞失神地看着白裳裳,淡黑色的瞳孔微微有些晃动。

    白裳裳抬起澄莹秀澈的眼眸“岐先生,我们后会有期。”

    岐青泞苍白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最终他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

    岐青泞他抿紧了薄唇,浅淡的瞳眸,沉静地看向白裳裳。

    郑重地和这个不可思议的小姑娘告别。

    “后会有期,白若裳姑娘。”

    白裳裳微微一笑,带着勇气和希望,离开了迷雾丹溪。

    昭远帝让顾无虞即日出发,所以白裳裳只来得及和岐青泞告别,崔思止曲游弦络绎他们都不知道白裳裳要走,白裳裳也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和他们告别。

    临行那日,王氏如同嫁女儿似的哭成了泪人。

    白令望红了眼眶,让白裳裳早点回家。

    洛州此去,山迢路远,艰辛寒苦,所以白裳裳便只带了折梅这一个丫头。

    为了不让名声受损,白裳裳和折梅两人男扮女装,假装成顾无虞的远房表弟,跟着顾无虞一道去往洛青济三州,随行的孟沉舟认识白裳裳,便帮着她们打掩护。

    谁都没有想到,白裳裳她们一去就是三年。

    这三年间,顾无虞白裳裳折梅孟沉舟黄河四人组,动用人工六万,修筑长堤五万余丈,疏通河道一百五十余里,堵住危险决口两百余个。

    他们建坝置闸,分洪泄水,加厚石堤,兴建滚水坝,疏浚支河无数。

    朝廷只拨给他们十五万两白银治理黄河,让他们赈灾济困。

    银钱不够,顾无虞上书给户部,要求拨款筑堤。

    但户部却以国库空虚为由,不肯拨款,让他们自己想办法。

    顾无虞便向民间募集善款,许多以漕运为生的富贾们纷纷慷慨解囊,捐献善款。

    其中以清河首富王家为代表,募集善款二十余万。

    顾无虞用这些善款帮助分洪区域的百姓们离开故乡,修建新的家园,分发银两,广送良田。

    老百姓的日子,过得比从前更好。

    最后,顾无虞和白裳裳白天建筑堤坝,晚上便化作劫富济贫的江洋大盗,四处抢劫贪官污吏的库房,并装神弄鬼做出是夜游神替天行道的模样,让这些贪官污吏想哭都不敢大声哭。

    攻略目标的好感度全部都超过了团宠界限。

    白裳裳将这一切都交给时间。

    希望时间能够磨平他们的情感,如同水滴石穿,将他们的好感度消耗到团宠数值。

    但她却没有想到,有些感情如同水滴石穿,可以被时间穿凿开孔,可有的感情却如同陈年的美酒,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甘醇清甜。

    思念将感情酿成了一坛美酒,只待开坛那日,芳香四溢,醉满人间。

    时间如同指间流沙。

    匆匆而过。

    转眼三年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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