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机甲上升, 仿真云雾于途中缭绕, 生生把这家完全处于安全范围内的空中酒吧搞得好像危楼高百尺, 他们也正扶摇直上九万里。

    相比只想着通过正规渠道购买机甲又完全出不起那高昂价格的首都星居民们，艾拉和阿尔弗雷德都已经对机甲十分熟悉甚至可以自行组装零件，自然不觉陌生，反倒觉得全息世界里的机甲还能继续改进，只有在地海星时相对疏于机甲训练的乔治娜在下机甲时默默拍了拍胸口, 松了口气。

    “真实的机甲果然失重感比全息世界里严重很多，怪不得对身体素质有所要求。”她庆幸道，“还好我是C级的身体素质, 这又是D级……”话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艾拉就是因为身体素质等级过低而被迫调剂到了没想过要去的专业，她赶忙止住话头, 一左一右地挽上两人手臂，便兴冲冲地朝“洛维尔亚”冲去。

    “洛维尔亚”的装修比较复古, 而且复的是远古时期地球的那种装修风格, 看似简约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的泥土地造价高昂, 造型普通的四角方木桌更是拍卖场寻来的真正的文物。

    点酒时，服务人员会礼貌地询问他们想用21世纪的塑料杯还是他们自行仿造的一次性纸杯, 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后者，包括艾拉他们。没办法, 后者虽然是仿造的且手感一般，但机器随便清洗一下就能用，前者就是真的在用好不容易保存并修复清理好的文物吃喝了, 奢侈程度不言而喻。

    ——要不是阿尔弗雷德已经被兰姆家族认回去重点重金培养，还拿了机甲大赛的冠军，并且在赛前压注时压了艾拉，三人在“洛维尔亚”一晚放纵的消费，他还真不敢打包票说让乔治娜这个酒鬼随便喝。

    艾拉点了一杯“二锅头”，据说在21世纪，是全地球的人都听说过的一款酒，可见风靡程度。酒的包装瓶像文物介绍上提过的行军壶，饮酒入喉，酒味很浓，但入口微带爽甘，并不烈，闷入喉后唇齿间还会留有几分余味。

    虽说这种复古的酒在亿万年的继承间多多少少肯定被改了些，但艾拉还是觉得21世纪的人挺会享受的，起码能造出这酒的那个传说中的华国肯定是吃货之国——毕竟现在市面上复古出来的20-22世纪的吃食，只要相对比较好吃，基本都是这个华国流出的。

    对于酒这种东西，艾拉不馋，就是偶尔陪馋酒的乔治娜出来品品，更多是吃点东西填肚子也过嘴瘾，虽然阿尔弗雷德看着她在酒吧里点菜和甜品时抽了抽嘴角。

    “你俩今天绝对是来打劫我的。”恨恨夹了一筷头菜，他不由得又想到了地海星上那些曾经被他们打劫过的倒霉流匪，“风水轮流转，伴吃货两枚如伴虎，钱包一去不复返啊。”

    点了一桌子各式复古酒的乔治娜“嘿嘿”一笑，抬手和他碰了下杯：“来来来，干杯，喝就完事儿，钱财乃身外之物，反正等后天去了学校屁都没处花。”

    这话说的在理，阿尔弗雷德若有所思几秒，喊来服务员，又加了几根烤串和啤酒，好奇又兴奋：“听说远古时候的地球人最喜欢的就是撸串儿，我们也来试试这个搭配，出了洛维尔亚可就喝不到这么正宗复古的味道了。”

    这话真是说到乔治娜的心坎里了，两人又是一阵碰杯，只有艾拉在一旁默默吃烤串，心中无线感叹孜然真是个好东西。

    “哎呀，酒喝多了，我得去趟洗手间。”半张桌子的酒下肚，乔治娜忍不住了，拉着正在吃烤串儿的艾拉就往洗手间一起去。

    想到马上要去的地方是洗手间，艾拉赶忙把嘴里的烤肉咀嚼咽肚。瞧见她的动作，乔治娜不好意思地吐吐舌：“这里毕竟是首都星，各种达官贵人的。我怕自己喝多了，上个厕所就不小心得罪了谁，好说话你就帮我道个歉，不好说话你就护我撤退，咱回去找阿尔弗雷德。”

    她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仗着两个朋友一个是身体素质等级S，一个是精神力A，在地海星时就是这么对那些流匪颐气指使的，毫不担心自己被欺负。

    这么多年的朋友了，艾拉哪能不懂她，闻言，嫌弃地瞥她一眼：“知道自己每次喝醉就容易胡言乱语还不少喝点？小酒鬼。”

    乔治呢“嘿嘿”两声，转身进了洗手间。

    艾拉坐在洗手间外不远处的一条长凳上等她，却屁.股都还没坐热就见乔治娜快步走了出来，左右张望几眼找到她便快速奔了过来。

    “你这么快就好了？”艾拉疑惑。

    抿唇，乔治娜摇摇头，没说话，脸色微微苍白，语气仓促；“我们先回去找阿尔弗雷德！”

    发生什么了？

    艾拉蹙眉，到底还是顺着乔治娜说的，两人快步走回了自己的桌位。

    面上浮出几抹显然的纠结，咬咬牙，乔治娜一把拉起阿尔弗雷德：“我们走吧，不喝了。”

    一旁的艾拉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眉头紧蹙：“你先说到底发生什么了。”

    想到去洗手间前乔治娜说的那些话，艾拉问她：“你是不是刚刚说错话得罪什么人了？不太过分的话，我们帮你道个歉就好。道歉不被接受也没事，我们快开学了，他不可能找到学校给我们小鞋穿。第一军校不是谁都能进的地方，别怕。”

    阿尔弗雷德一头雾水，根本摸不清情况：“怎么了？你们才去这么一会儿，不可能出什么大事吧。不行的话我出面帮说一下，看在兰姆家族的面子上对方应该不会过分计较。”

    “不是，我没说错话也没得罪人。”乔治娜快哭了，嗫喏几番，到底还是没敢说出口，只是用光脑在三人小群里发了消息。

    【乔治娜：我进洗手间时，在我前面进隔间的是个短发女生。但我等着等着，突然发现下面有触须，是虫族的……它好像在吃人，我好害怕。】

    虫族？！

    艾拉和阿尔弗雷德皆倒吸一口凉气。

    它是怎么进的首都星！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洛维尔亚？

    【乔治娜：我已经报警了，也和店长发了消息，让她隐晦地疏通顾客，千万不要制造慌乱。虽然我已经提醒了店长，但顾客知道了情况肯定还是会慌乱。负责接送顾客的机甲只有几台，慌乱起来，效率肯定比正常运营的时候更低，我们还是先下去吧。】

    地海星曾经遭遇过一次虫族进攻，原因不明。当时，十岁的乔治娜正好去帮家里买调料，半路遇上阿尔弗雷德便一起了，没成想两人突然被几只虫族包围。阿尔弗雷德的身体素质是S，勉强护住了自己，只受了些轻伤，但乔治娜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尽管在阿尔弗雷德努力挡住了虫族对她的一部分攻击，让她成功活到了机甲部队赶来，也被当时好心的军官放到部队的医疗舱进行治疗，现在活蹦乱跳到根本看不出来整个人曾奄奄一息，但确实是留下了对虫族的心理阴影。

    那是她梦想的起源，也是她害怕的根本。

    在剧烈心理阴影的作用下，又和虫族那么近距离地接触了，还能做到理智通知店长安排顾客逃离并报警的一系列事……或许有的人会觉得她懦弱，毕竟是个马上要去军校读书的人，但艾拉知道，乔治娜已经很勇敢和鼓足勇气了。

    谁都不是无畏的神仙，能说不怕就不怕。

    “那我们先下去吧。”见乔治娜的面色愈发苍白，呼吸也隐约颤抖，阿尔弗雷德皱眉催道。

    艾拉回过神，点点头，扶住乔治娜的一只手臂示意她把重量往自己身上靠，却被她摆手松开：“不了，我们分工明确。你负责精神力，阿尔弗雷德负责身体素质，我负责混吃等死。”说着，她便将整个人的重量依托到了阿尔弗雷德的身上。

    即便是自己根本使不上力的情况下，她还是体贴考虑到了艾拉，甚至不忘贬低自己以免她想太多。

    三人走到“洛维尔亚”酒吧外面的那个台子上，却发现已经有人站在了上面，正是店长和副店长一行酒吧的管理人员，当即面色一变。

    “你没有通知顾客们吗？”挣开阿尔弗雷德扶着自己的手臂，乔治娜红了眼眶，愤怒地走过去，“你是店长，最清楚酒吧短时间内疏通人流的方法，怎么能自己偷跑！”

    被突然质问，店长吓得整个人哆嗦了下，转过头，发现还是那个据说即将去第一军校读书的女孩，身后还有她的两个好朋友，而且是今年机甲大赛的第一和第三名，登时嗤笑一声：“你们这些未来的军人都能跑，我们这些普通人为什么不能？”

    乔治娜愣了下，面色愈发白了几分，牙齿无意识地咬住了口腔内壁的肉。

    是啊，她害怕虫族，难道其他人就不怕了吗？尤其她还是未来的军人，甚至是手下有兵的军官。

    如果连军人都选择了退缩，普通人还谈什么安全？

    她还是害怕虫族，但不能再继续害怕下去了，不能愧对自己努力了这么多年的军人梦，更不能愧对即将穿上身的那套军装所意味着的责任。

    “艾拉，虫族虽然躯体外壳尤为坚韧，但精神力向来比较低，你的A.级精神力应该就是在场最高的精神力等级了。”转身，跑到两个朋友面前，乔治娜镇定地分析情况，“小时候我被虫族伤过，它们身上的气息比刚刚那个虫族的气息要浓，显然攻击力也在其上……”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顿住了，看着酒吧大门，声音颤抖，下意识抱住了可以在精神力上绝对压制虫族的艾拉的手臂，以给自己更多面对虫族的勇气：“虫族，就在酒吧门口，它出来了。”

    艾拉和阿尔弗雷德迅速望向大门，却见别说是虫族了，连一个人类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阿尔弗雷德也以保护的姿态走近了些可以说面对虫族根本没法保护自己的乔治娜，眉头紧锁，“乔治娜，是不是你太紧张看错了？”

    艾拉没说话，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又具体说不上来。

    听到阿尔弗雷德的话，乔治娜呼吸登时一窒。

    抬手，颤巍巍地指向门口，她不敢置信地问他们：“你们真的看不到吗？黑黑的，触须很长……那里真的有一只虫族啊！”

    阿尔弗雷德又看了一眼酒吧门口，眉头愈发锁紧了几分：“没有……”

    “有！”一直没说话的艾拉突然开口，“我感觉到那边隐隐约约有一股很弱的精神力，很不稳定，不能确定具体位置，如果非要确定就得放开我的精神力，会误伤无辜。”

    精神力这个东西，好也好，不好也不好，即便是特殊情况下可以运用精神力攻击，比如说面对流匪、虫族的时候，这是他们的优势。但同样的，一旦周围有其他人，尤其是和她不熟悉的没有做过精神力标记的无辜人员，高等级的精神力同样会无差别误伤。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没有必要。

    顿了顿，在乔治娜瞪大了的眼眸中，艾拉突然往酒吧门口走去。

    “不！艾拉！”

    眼见艾拉离那只虫族越来越近，乔治娜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瞬间爆发了速度奔过去，明明额头已经在冒冷汗，却还是假作镇定地拉着艾拉的手带她绕过虫族，同时示意阿尔弗雷德跟上来。

    见他们三人没有直接进酒吧大门而是绕了个小弯才进去，店长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没细究，喊来负责驾驶机甲的员工把他们载下去。

    被乔治娜拽着绕了个莫名其妙的弯，艾拉若有所思，进了酒店立刻扯着嗓子大喊：“流匪来了，大家快从紧急通道离开！”虫族和流匪都是危险分子，但后者好歹是人，能交流，总比前者听起来好一些，也是不让大家过于恐慌的善意谎言。

    所谓紧急通道，自然不是酒店的大门，也就可以绕开那个除了乔治娜似乎谁都看不见的虫族。乍听到“流匪来了”的喊声，大家都愣了下，彼此对视了一眼，正犹豫着，还是有人认出来了艾拉这张脸才成功让酒吧里的顾客都选择信任他们。

    废话，不信任这两个即将去第一军校读书的，难不成信他们自己那盛满了酒精的脑子？酒好喝还是命重要？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