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47

    阮艾离开后, 顾千亦对着满屋子腥臭的尸体沉默了片刻。

    手下问：“老大，这些牺牲队友我们要不要找个地方把他们埋起来, 他们——”

    顾千亦冷笑道：“不过是一群没用的废物, 等雨停之后直接一把火烧了。”

    众人噤若寒蝉，低着头不说话。

    顾千亦扬眉, “怎么？不愿意？”

    看着一群低头不语的异能者，他满眼讽刺，“我知道你们都是顾长衍的人, 但是既然跟我来了宁城, 就得按我的规矩办事, 敢有违抗者，我不介意让你们和那些死尸一个下场。”

    异能者们背脊一寒。

    “现在才刚到宁城就死了这么多人, 继续往里走就更是危机重重, 到时候自己的命自己护，没人能在关键时刻救你们, 听明白了吗！”

    众人连忙应：“明白！”

    顾千亦冷笑一声，走到一旁的灶边坐下，开始闭目养神。

    后半夜, 没有人能睡得着了，他们闻着满屋子的血腥气和水腥味相顾无言，就这么坐着等待黎明的到来。

    雨渐渐停了，距茅屋一公里外的某块巨石的下面，阮艾盖着一张毯子躺在巨人丧尸的肚子上，安稳地睡着觉。

    红眼丧尸和绿眼丧尸不需要睡觉, 便坐在旁边守夜，谨防那些四脚鱼再次靠近。

    幸而一夜无事，第二天一早，阮艾吃过干粮后便离开了山林。

    山林之后，他们便真正地进入了宁城。

    这里的高楼瓦舍早已是一片荒芜，上面布满了苍绿的苔藓和青白的霉点，阮艾所到之处的脚下到处都是水坑，没走两步就连裤脚都溅湿了。

    半片宁城都被笼罩在这种湿潮的水腥气之中，令人窒息到喘不上气来。

    阮艾掩住口鼻继续往里走。

    他们这次来的目的，一是帮助宁城的丧尸撤离，二是尽可能地将这里的四脚鱼清理一部分，谨防它们继续繁衍从而侵害到周边的其他地方。

    他们进入宁城后所到的第一个区，便遇上一批被四脚鱼围攻的丧尸群。

    在白天日光的照耀下，这些怪物的形态更加清晰，它们的外表看起来像是身形扩大了上百倍的蝾螈，皮肤漆黑且滑腻，狭长的大嘴在翕动之间露出满口锋利的尖牙。

    丧尸中虽然有几个是有实力的，但是完全架不住四脚鱼行动迅猛、数量众多，八方围攻之下尸群完全不占上风。

    就在它们的防线即将被攻陷的时候，一股青灰色的光晕忽然在它们脚边绽放开来，并且以夸张的速度扩散，变得越来越大。

    一些包围过去的四脚鱼在触上光晕的时候被猛地弹开之后，又有几缕光芒死死地缠绕住它们的脖子，四肢短小的它们抗衡不过这股惊人的力道，只能在无力的挣扎之中慢慢窒息而死。

    阮艾站在外围，面色从容地将这些怪物残杀。

    她身边的几只丧尸也加入了厮杀，巨人丧尸迈动它粗壮的腿将四脚鱼一个个都碾成肉泥，红眼丧尸从旁帮助被围困的丧尸逃离。

    绿眼丧尸则是用闪电一样飞快的速度来回穿梭，所到之处躺满黑色的尸体，同时有无数气味酸涩的鲜血喷溅而出，难闻的腥气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很快，皮肤漆黑的四脚鱼就全数死光了。

    幸存下来的丧尸们慌张地围在了阮艾身边。

    阮艾抚慰过它们之后，又将目光转向了不远处成堆血淋淋的尸体上。

    死去的大部分是四脚鱼，但仍然有几个是躺在水坑中被咬掉脑袋的丧尸，阮艾心中微颤一瞬后，面色冷寂地闭上眼睛。

    如果她能早一点知道它们会被这些怪物残害成这副模样，并能及时赶到的话，就能把更多的丧尸从危难中救出来了。

    思量片刻后，她让绿眼丧尸保护这些尸群离开宁城，然后对巨人丧尸和红眼丧尸说：“我们一起行动效率低，为了尽快找到所有丧尸，还是分开吧。”

    她指了几个方向，“你们召集这两个区域的丧尸们撤离，剩下的交给我。”

    红眼丧尸有些不放心地摸了摸她的头。

    “放心，我的能力可以保护自己。”

    红眼丧尸犹豫了一瞬后，从空间里拿出一些干粮塞进阮艾的背包里：“嚇嚇……”

    “好，你们也注意安全，最晚明天下午，到这里集合。”

    丧尸们合计一番后，分头行动了。

    阮艾背好书包继续往北走。

    宁城的南边区域几乎全被四脚鱼占领了，它们虽然没有大规模聚集，但却随处可见，无论是下水道、高楼大厦还是荒败已久的灌木丛中，都有它们黝黑的身影。

    被当作食物的丧尸在这种情况下几乎是无处可去，它们运气好的已经避开这些怪物离开了宁城，没能及时逃走的要么形单影只地藏匿于某些角落，要么团聚在一起合作抵抗怪物的进攻。

    阮艾用自己的异能解决完一批又一批的四脚鱼之后，为丧尸们指了一跳离开宁城的路，那里有绿眼丧尸在帮忙守着，危险会降到最低。

    丧尸们遇到她就像是遇到救世主一样，撕心裂肺地干嚎几声后，成群结队地踏上了离开宁城的路。

    阮艾继续向北，在走到一处荒败的办公楼前停下了脚步。

    她徒步走了很久已经累了，这个地方看起来没那么潮湿，应该可以作为暂时歇脚的地方。

    然而就在她准备走进去的时候，忽然看到办公楼门口走出来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人。

    阮艾及时刹住脚，转身就走。

    面对眼下这种境况，她可不想和人类有什么牵扯，能避就避。

    然而就在她转身之间，迎面忽然扑过来一只皮肤黝黑的四脚鱼。

    这种东西无处不在，阮艾早就习惯了，她第一时间用异能将它的脖子缠绕住，正准备将它的身躯甩飞时，一把金色的利刃忽然破空而来，猛地贯穿了它的脑子。

    鲜血喷涌而出，其中几滴溅在了阮艾的脸上，带着些许酸涩的腥气。

    她看着那柄闪耀着金光的利刃，目光有一瞬间的涣散。

    身后有一阵脚步声响起，阮艾转身的刹那，便对上了霍言臻略显焦急的目光。

    “小艾？你怎么在这儿？”

    阮艾有些出神地看着他。

    霍言臻震惊地驻足几秒后晃过神来，抬手将她脸上的血渍轻轻拭去，然后扯起她的手腕左右看了看，“宁城这么危险，你怎么来了？快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他话音刚落，阮艾伸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腰，脸颊贴在了他的心口处。

    霍言臻愣住，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猛跳起来。

    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天的人终于出现在眼前，他欣喜过后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手足无措。

    霍言臻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她纤弱的背，“小艾？”

    阮艾一言不发。

    或许是不满足于这样的贴近，她顿了一秒后直接攀着他的肩膀一跳，用双腿夹住了他的腰，然后把脸埋进他的锁骨处，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就是不撒手。

    霍言臻担心她掉下去，不得不用手托住她的臀。

    两人的身体贴在一起，霍言臻能感受到她柔软的肢体不经意蹭在他身上的痒意，以及呼吸喷在他脖颈间时的温热。

    他的呼吸逐渐变重，却僵着身体不敢动弹，只有喉结难以抑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后面跟过来异能者们急急刹住脚，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听到动静跑出来的沈黎川更是整个人都不好了，“你们……你们！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你们两个怎么能这么奔放！”

    阮艾动了动，松开了放在霍言臻腰上的腿。

    她落回地面之后，从霍言臻的身后探出半张脸，小声地对沈黎川道：“你也来了。”

    沈黎川对上她湿漉漉的双眼时，脸上的不忿一扫而空，笑得十分狗腿，“对对对，我也来了，没想到能在这里和你偶遇，我跋山涉水跑这一趟真是值了！”

    阮艾闻言抿了抿唇，有些不自在地把脸埋在了霍言臻肩上。

    因为她忽然注意到，在沈黎川身后有很多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眼神中流露着震惊和些许的惊艳。

    “老大的女朋友看起来好年轻好漂亮。”

    “嫂子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吧，还挺害羞的。”

    “老大好福气啊。”

    “难道只有我的关注点是，老大出这趟远门可能不是为了出任务，而是跟女朋友见面吗？”

    “不至于不至于，老大肯定还是把任务放在第一位的。”

    霍言臻将这些话听在耳里，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后，揽着阮艾的肩膀坐到了门外的一辆越野车旁。

    车子后备箱是打开的，霍言臻抱住阮艾的腰直接让她坐在了一个平整的箱子上，然后两手撑在她身侧，俯身凑近。

    车子底座很高，阮艾轻晃着小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霍言臻和她对视不过三秒，耳根便已经泛起了红晕，却不得不一本正经地对她说：“小艾，以后面对像我这样的异性时举动不能太亲密，不然容易被占便宜，知道吗？”

    阮艾抿了下唇，“可我只对你这样。”

    ——也只想对你这样。

    她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她和霍言臻的心都已经如此贴近了，却还要在一些外在的事情上避嫌。

    霍言臻心中狂跳，缓了片刻后，他哑着嗓音道：“即使是我也不行，必须是你的男朋友才能够这样做。”

    “什么样的人才能成为男朋友？”

    霍言臻和她对视着，眸色有些暗，“男朋友就是以后可能会和你成为夫妻的人，必须是你喜欢，同时也喜欢着你的人。”

    阮艾问：“那你喜欢我吗？”

    霍言臻的心脏仿佛在这一刻骤停，他眸光颤动许久后，才用喉咙发出一声低低的：“嗯”。

    阮艾双臂缠绕上他的颈，“那你是我男朋友了。”

    霍言臻猛然怔住。

    心像是被锤了一拳，又灌了口蜜进去，甜甜涩涩像梦一样令人头晕目眩，所以他第一反应是完全不敢置信。

    他哑着嗓音问：“你真的愿意跟我在一起吗，我说过，这样的关系以后是可能成为夫妻的。”

    阮艾点头，“愿意。”

    她喜欢霍言臻，霍言臻也喜欢她，他们在一起是理所当然的，如果有一天能成为夫妻就更好了。

    霍言臻和她盛满星光的眸子对视着，心脏跳得飞快，“既然这样，那我就当真了。”

    阮艾没有说话，把额头凑近他眉心轻轻蹭了蹭。

    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霍言臻目不转睛地看了她片刻后，忽然狼狈地别开眼。

    理智告诉他眼前的这一切都太假太不真实了，自己完全是沉浸于痴心妄想中，但是此刻的他情感远远大于理智，而且在一点点地吞噬着他心中的那道防线。

    他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吧，这辈子就混蛋这么一次。

    片刻后，霍言臻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扣住她纤细的脖颈，低头在她的鼻尖上轻碰了一下，“今后我会陪在你身边，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为你做，哪怕是赴汤蹈火我也愿意。”

    他的小艾，值得自己为她付出一切。

    霍言臻将自己激动的心情平复之后，试探着牵起阮艾的手，将自己的手指穿进她的指缝中，掌心相贴的一瞬间，他心中发出一声满足又欣慰的喟叹。

    煎熬了这么多天之后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他圆满了，心中压着的石头也落地了。

    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开心像是要飘起来一样，欣喜之余却也有说不出的彷徨，“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委屈你了。”

    阮艾轻轻摇头。

    霍言臻郑重道：“我会倾尽所有能力对你好，所以在今后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请你尽量别离开我。”

    一直以来，他要么在等待，要么在寻找，惶然之中只想拼命跟上她的脚步，却总是有心无力。

    他不求阮艾能停下来等待他，只希望自己在历尽千帆来到她身边时，她还能像现在这样满眼是光地看着他就好。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她于他而言都是最重要的，是他豁出命也想保护的人，所以哪怕是做那个一直守护在她身后的人，他也心甘情愿。

    阮艾抬手抚上他的脸，“我不离开。”

    霍言臻绷紧的肩膀一松，唇角向上抬起弧度，“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阮艾看着霍言臻，他的眼睛和几年前初遇的时候一样好看，宛如黑曜石一般漆黑深邃，只要一眼就能让人陷进去。

    她知道自己一直是喜欢霍言臻的，但是她没有想到这一刻她的心会跳得这么快。

    这和她原本以为的喜欢不一样，更复杂，更奇妙，更容易上瘾，也更令人悸动。

    阮艾低头看着两人相扣的手发了会儿呆之后，缓缓地收紧了手指。

    这样真好，以后她就可以一直和霍言臻在一起，他也不会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就刻意疏远她了。

    他们会是彼此最重要的人，最密不可分的人。

    ……

    午饭时间，霍言臻把队伍里带着的最好的食物拿给阮艾吃，然后自己拿了块干巴巴的压缩饼干走到沈黎川旁边坐下。

    沈黎川啃着干粮的动作停下来，定定地看着他，“看你笑得嘴都快裂开了，所以是成为人生赢家后来朝我炫耀的吗？”

    霍言臻压了压嘴角的弧度，“没有炫耀，我只是心情有点复杂。”

    “臻哥，我有个疑问，跟比自己小九岁的女孩谈恋爱真的没有负罪感吗？啊，我说的不是你，是我一个朋友，他老大不小了还勾搭十八岁小女生，是不是很过分？”

    霍言臻：……

    他顿了好久后，低声道：“我和她虽然年纪差了很多，但我一直都是认真的，不论她是一时兴起也好，习惯性地依赖我也罢，我已经将她看作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了。”

    沈黎川一愣。

    “我知道我配不上她。”

    霍言臻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矜贵和从容，低垂着头，眸色晦暗：“我性格老成，即便是和同龄的宋扬比起来都少了很多活力，小艾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可能会觉得无趣又寡淡，但是我真的没办法让自己不靠近她。”

    “在北城生活的五年里，我过得庸碌又死气沉沉，直到她再次回到我身边，我才觉得自己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鲜活起来。”

    “可是她那么好，我能力又有限，所以不管做什么都会觉得，还不够、还差了很多，仅仅只是这样的我根本配不上她的青睐，对她的好必须远比现在多得多才行。”

    “只要她开心，我可以心甘情愿地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给她。”

    沈黎川看着这样的霍言臻，心中不禁感叹：无论多么优秀强大的人，站在自己喜欢的人身旁时都会情不自禁地弯下脊骨，并在看到对方的满身光芒时，为自己的平凡和卑微感到感到彷徨以及患得患失。

    即便是被万人景仰的异能强者霍言臻也不例外。

    沈黎川微叹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臻哥，我之前不是故意挑你刺的，我只是一时没办法接受小艾这颗白菜被猪拱了的事实，当然我也没有说你是猪的意思……

    总之，我跟你道歉，你是个好男人，小艾有你在身边我很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阴阳怪气了，我祝福你们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霍言臻出神片刻后，收敛起复杂的神色站起身，“承你吉言，不过我得去陪她吃饭了，等会儿我们还得继续行动。”

    沈黎川看着他从容离去的背影，蹙眉嘀咕道：“这才说了几句就走了？他确实是来炫耀的吧？我凎！”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开学要补的课程和作业太多了，忙到我差点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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