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眠症状稍微好点, 程安好就给他转了另一所普通的幼儿园。
她已经答应温穗去研发部工作。但霍氏的研发总部在C城,她需要先去总部培训和了解项目,时间大概是两周, 之后再调去其他城市。
虽然她不太想回到那里, 但还是答应了。而这边的工作交接, 也需要两周的时间。
她打电话通知了现在正在新疆的小艾, 他很支持,毕竟是为了孩子跟她之后的发展,只是强调她之后不管因为工作调去了哪里,一定要告诉他。
对魏姐,她很不舍得。
从第一次遇见她她扶她一把起,程安好一直对她心怀感激。
这几年城管抓得严,医院的盒饭也不好卖了。她年近五十, 好强地每天跑好几家医院, 风吹日晒, 头发白了不少, 人也老了很多。
做出这个决定后, 她一直在劝魏姐跟她一起走。
她无子无女,身边也没有伴侣。这几年相处程安好在心里把她当姐姐,想她们继续搭伴儿生活, 她也不至于太孤独。
但魏姐多次坚决拒绝了。
“房子跟门店是我爸留给我的, 我们家祖祖辈辈都生活在杨城,我不走。”
“而且我跟你去大城市我能干嘛啊?跟这里的城管混熟了,多少能通融点, 大城市要是抓得严,我连盒饭都卖不了。”她苦笑着回她。
这些年程安好除了给她应该的房租,她帮她带眠眠,她也会坚持给一定的劳务费。
其实她想如果她能跟她们一起走,也不用非要去外面工作。但她知道魏姐是个要强的女人,她坚持不肯,她也不能多说。
只是明显感觉,她们要走的那周,魏姐心情明显低落。连带盒饭也没出去卖了,坚持亲力亲为地接送眠眠上下学,每天给眠眠买很多零食玩具。
程安好知道她舍不得孩子,毕竟从小看着他长大,最后那几天,也由她宠他惯他。
眠眠在睡觉的时候还在她耳边嘀咕:“妈妈,以后我们一定要多回来看魏姨。”
孩子知恩图报,她很高兴,捏了捏他的小脸。
“好,妈妈一定带你多回来。”
车票已经买好,C城的住处她在网上定下。出发前一天,她把厂里的事交接给她的接班人后,亲自去了一趟商场。
每次魏姐跟她一起出来逛街,总会去各个专卖店逛逛,也只是看看那些衣服而已,舍不得给自己买一条好的裙子。但在街上碰到跟她同龄的人打扮得花枝招展时,又会瘪嘴不服气地说一句这么大年纪还作妖。
女人总归是爱漂亮的,她也知道魏姐是自己没有羡慕她人后的逆反心理。
夏天马上到了,程安好特意去杨城最大的商场,在魏姐常去看的专卖店给她买了一条一千多的漂亮裙子,想送给她做礼物。
也算是感谢她这几年的照顾。
回去的路上她还在想,魏姐穿上是什么样子,她一定会很喜欢,说不定明天就穿出去给街坊显摆。
结果,她回去时打开门,客厅黑着灯,家里好像空无一人。
今天是周末,这个时间眠眠应该跟魏姐待在家里,她打开灯,眉目微微疑惑。
她以为她们提前吃了晚饭,出去散步了,可是,餐桌上没有用过饭的痕迹。
而鞋架上眠眠最常穿的几双鞋子,也不见了。
程安好心一跳,推开她房间的门。
角落里,她给眠眠买的小黄人行李箱不见了。衣柜里,眠眠春夏单薄的衣服也没了。
她的心瞬间坠到悬崖底。
慌张地推开魏姐的房门,发现她的衣服凌乱地摊在床上,床头柜上,烟灰缸压着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对不起,安好。
***
小艾回到新疆的家里,他爸妈都是市里的公务员,家庭条件不错,看犯人一样每天看住他,不乖乖去相亲带回一个女朋友就不放他出门。
小艾也只好在家过了大半个月混吃等死的生活。
他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不速之客到来。
“您好,请问艾扎勒在家吗?”
门口传来男人质实的声音,他妈开门后在门口大喊:“艾扎勒,有人找!”
他把手机扔回睡裤的兜里,不耐地从沙发上起来。在看到来人后,隔着两三米的距离,呆滞在原地。
男人皮囊骨相极好,静静站在那里,气场和气质不凡。
更让他吃惊的,是他眉眼和眠眠的相像。魏姨有偷偷问过他,程安好的前夫是谁,他尴尬地说没见过。
即使没见过,能让她魂牵梦萦,一个人坚持把孩子生下来,还有眠眠从小五官跟她不相像的好看俊秀,他也能猜出他绝对不是俗人。
“有事?”小艾装作若无其事,语调微冷。
许箴言抿抿唇,眼中静如深潭,泛起的涟漪,是最后的希望。
“请问,你认识程安好吗?”
“我是她的丈夫许箴言。”
小艾别过脸,笑容不屑。
“丈夫?你不太有自知之明啊,前夫差不多吧?”
他没被他挑衅地语气激怒,反倒冷静警觉地抓住他话里的关键信息。
“你见过她?”
“还是你一直知道她在哪?”
小艾一噎,垂眸,没想到这么快被他抓到线索,他只好咬牙死不承认。
“我是见过啊,之前援疆时我跟她在一个学校,不然你也不会顺着这条线找到我吧?”
许箴言没说话,深邃的眸子一直在找他的目光。
他在社会摸爬滚打多年,看人的本事比小艾厉害很多,以不变应万变,他一直用质疑的眼神紧盯他。
“真的?你没说谎?”
小艾底气不足地炸毛了,指着门口,眼神嫌恶,朝他大喊:“你出去!说了我不知道,赖在别人家里小心我叫保安!”
他站立如松,身形挺拔。客厅落地窗的阳光照进来,照在他晦暗不明的侧脸,身影,似光线虚缈。
他紧皱眉头,眼中尽是隐忍和悲痛。
下一秒,他把手里的文件夹打开,从里面成沓的寻人启事里抽出一张,递给小艾。
“这是我有的为数不多的她的照片。”
“我不知道她这四年是胖了还是瘦了,过得好还是不好。我也知道,她有心躲我,靠我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去找,就像大海捞针。”
“她也可能早就有了自己的生活。”
“但我还是想再见她一面,为我,为我家人曾经给她带来的伤害道歉。”
“现在说爱可能太晚,如果她过得幸福,另一半无论是你还是其他人,我都不会干预。但如果她还是一个人。”
说到这,他背脊微弯,停顿了。
“她傻傻地用整个青春等我爱我,那这次,换我来等她。”
他语调平淡,没有刻意的煽情诉苦,像男人一样,陈述一件普通的事实。
但小艾还是从他眼里,看到尘封已久的苍凉与钝痛。
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气氛沉默尴尬的时候,他的口袋里的电话响了。
看到来电人,他眉心一跳,显而易见地惊慌,被许箴言捕捉到了。
他按了挂断,可电话马上又打进来。
程安好不是不依不饶的性格,知道他不方便接电话,不会再打第二次,除非,遇到她难以解决的难题。
想清楚后,小艾转身,侧对着他,小心接通了电话。
“怎么了?”
那边清清楚楚的哽咽声,听得他心惊。
程安好不是随便会哭的女人,当初生眠眠疼了一夜,硬是一滴泪都没流。
“小艾!魏姐把眠眠带走了,我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她的意思是,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他脸色骤变深沉,急切地问:“报警了吗?”
“去警局报案了,他们马上立了案,但一直没消息,他们接待我时觉得我可能弄错了,只是熟人带孩子出去几天。”
“但最近这几天魏姐一直就不对劲,她还给我留了纸条,我知道,她不是带眠眠出去玩,她是认真的,要把眠眠带去我们都找不到的地方!”
程安好狠狠揪着自己胸口的衣服,难受得喘不过气。
她一直很高兴魏姐能真心对眠眠好,从来没想过,在她们面临别离的时候,她会想要彻底把他从她身边带走。
最让人心痛的,就是被你最信任的人伤害。
程安好也是没办法才只能打电话给远在新疆的小艾。她在杨城没有亲人,朋友仅限于他们俩,她清楚现在要争分夺秒地把孩子找回来。
小艾瞬间冷汗直流,焦急地在客厅踱步,帮她想最好的解决办法。
一时没注意,门口的人长腿一迈跨进来,指节分明的手,不由分说拿过他耳畔的手机。
从电话里隐隐约约传来的哭声他就能笃定,那绝对是她。
“程安好,发生什么事了?说话。”
他声压低,强行压抑着心头的激动,带着安稳人心的力量。
电话那头,她瞬间噤声了,只剩下生理性的抽噎。
他就那样静默地等了她一分钟,电话里崩溃的声音,掺杂着哭声,再次传来。
“许箴言,我儿子,眠眠,他被人带走了。”
那边,她哭得泣不成声。
这里,他心头,只剩火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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