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小说:高攀式婚姻 作者:楠阿珠
    对于他们这段婚姻, 许箴言纠结很久。

    不想轻易放手, 不想把她拱手让人, 但现在这样尴尬的关系,中间隔着一个孩子奇怪的僵持, 没有意义, 也抓心挠肝让人难受。

    如果要给过去一个交代, 他是该迈出这一步。

    还她自由, 如果可以, 等一个重新开始。

    他们之间, 好像永远都是他义无反顾地向前,她一腔孤勇地追赶,即使结婚, 这样的关系也不会平等, 所以,才无意中暴露很多问题。

    这次, 换她停下脚步去关注人生中除爱情婚姻之外的其他,换他来, 在原地默默等候。

    程安好其人, 三十出头的年纪,气质和性格稳重端庄,乍一看, 早已没了少女的娇俏明媚。如果有人是浓醇甜蜜的一杯珍奶,她就像日久弥醇的茉莉清茶。

    但是,即使不是少女, 你从她眼里,依旧看不到“老气横秋”四个字。

    无论哪个阶段,她眼睛平淡中带光,永远坚韧,在岁月长河里温温柔柔不慌不忙地坚强。

    她看人,尤其是她爱的人,那双眼睛是剔透、干净的,没有故作姿态的忸怩,只有从心而发的坚定的爱慕,甚至,比初恋还要纯粹专一。

    这样的女子,靠近,你才会知道她的难得。

    这四年里,很多次午夜惊醒,许箴言回想她的脸,总会想起在丽水他们名副其实的第一夜。

    她躺在他臂弯,黑发散着,肤色白净,宛若少女。

    那时,她就是那样灵动的眼神,水涔涔,又满心依赖地看他。

    等他闭上眼,她小心地靠近,红唇在他唇角轻轻一贴。

    他还记得她惋惜叹气的一句:“许箴言,我爱你。”

    “.…”

    无数次回忆,他总会反问自己:他是什么时候意识到程安好三个字对自己的重要性。

    可总是找不到答案。

    一切都像润物细无声,再回首,已是定局。

    只可惜,他真正意识到的心动,来的太晚。

    许箴言知道,她不擅长交际,但人际关系处理得很好,不轻易跟异性靠近,但身边也不缺人喜欢。

    他跟其他人相比的唯一优势,就是他不知不觉强烈地霸占她的数十年,还有,一段婚姻给她带来的伤痛。

    他可以等,放她自由后等她原谅,但他会怕,怕她不肯给自己这个机会。

    所以,他一直倔强地不放手。

    这次回到她家乡,见到许多,他想通了。

    不论有意无意,他已经把她捆绑在自己身上太久,即使断了,他们之间还有藕断丝连的眠眠,这个女人,一直以来对他宽恕太多。

    是应该,他退步一次,但他卑微地,想乞求一个可能的重新开始的机会。

    ……

    程安好推开他的手,从他怀里出来。

    听到他说出“离婚”俩字的瞬间,她惊讶,也一时恍然。

    最后答了一句:“好。”

    “许箴言,我不敢保证以后会发生什么,至少这几年,我只想好好把孩子养大。”

    “你是孩子唯一的爸爸,这点不会变。”

    “既然你同意,我们约个时间去离婚。”

    “关于财产,我不贪图半分,只是孩子得归我。”

    她声音清冷,有条不紊,这几句话,像是在心里过了很多遍。

    他站在原地,木然地点头。

    “孩子归你,但要和现在一样,我能经常见他。”

    “至于财产,我会找律师公平分配,你带着孩子,丽水的别墅归你。”

    程安好没有异议,小心端起煮好的面,碗沿烫手,她速度极快地搁到餐桌上。

    许箴言缓缓走过来,坐下,拿起筷子,低头,一声不吭地吃面。

    他吃东西习惯性从中间开始,把鸡蛋和菜一扫而光后,才开始慢慢吃面。

    这个习惯,跟眠眠一模一样。

    甚至他低头时食物散发的氤氲雾气里隐隐约约的眉眼,跟那个孩子多有重合。

    程安好别过脸,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眠眠每年生日,她都会给他煮长寿面,小孩子吃得满嘴都是,一脸满足。

    而面前这个跟她孩子极为相像的男人,吃面却默不吭声,长睫垂着,表情沉郁。

    因为,这像一场散伙饭。

    ***

    中国也是除印度外的仿制药大国,国外很多专利药专利一到期,就会引发国内的药企争先仿制。

    谁先达到国内的仿制药一致性评价的国家标准,谁先攻克仿制药的技术难题,在国家药监局审核通过,成功注册后,意味着谁现在国内打开该药的市场,占据大半江山。

    这次治疗非小细胞肺癌的专利到期药属于国外畅销数年的化疗药物,国内众多医药企业虎视眈眈,都希望争先仿制成功。但是该药化学结构的筛选,及所得产物光学异构体的鉴别及消除,都是难题。

    霍氏在这块一马当先,程安好是药化专业出身,她过硬的理论知识和在药厂数年的基层经验,让她和她的团队,用三周时间攻破了仿制药的技术难点。

    仿制药免除临床前实验,当临床试验结束,所有申报资料提交完毕时,程安好全组的人松了口气。

    这场抢仿战争,他们应该是赢了。

    资料提交后一周,他们静静等待上级发下来的消息。总工通知周末有一个仿制药一致性评价的公开意见会,刚好在C城召开。

    他觉得程安好没日没夜刚啃下一块大骨头,又是跟仿制药相关,理所当然推选她去。

    会议临近结束时,他又在会上大方宣布,下周有新的人事调令。

    大家都心照不宣,散会后,相熟或不熟的人,都赶来跟程安好道喜,觉得她的副总监稳了。

    程安好只是有种大功告成的轻松,她没辜负总工的期望,也没违背老同学温穗当初的举荐,成功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她想着,开完会,周末好好陪眠眠。

    还有上次眠眠在电话里求她一定要去的幼儿园亲子活动,她应该也能空出时间参加。

    可她没想到,就在那个会上,发生了意外。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药企技术负责人,竟然在会议结束后大言不惭地炫耀,说他们已经拿到那个仿制药的注册,下个月投入生产。

    他表情颇为得意。对于他们这种资金技术有限的小企业,能生产出一个药抢先上市,就能盘活整个公司,在医药企业,这样的案例比比皆是。

    如果是其他药,程安好说不定会真心实意给人家道一句恭喜。

    而他嘴里那款国内还没有其他公司仿制成功的药,就是程安好费劲心思,争分夺秒攻克的。

    她们组的研发速度,绝对不是这种类似于家庭作坊的小企业能匹敌的。

    她一时有些难以置信,站到那人面前,蹙着眉头问道:“抱歉打扰,你确定没说错药名吗?”

    那人一脸理所当然。

    “没有啊。”

    他还掏出手机,翻到相册,点开,给程安好展示了他拍的药监局下来的关键文件封面。

    “所以啊,永远不要小瞧我们这种小地方的隐藏实力。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过段时间,还不知道谁是行业龙头呢。”

    知道程安好是霍氏的人,他这话明显带着刺芒。

    说完,他讳莫如深地一笑,走进人群,继续他的吹嘘。

    程安好握着酒杯,一时晃神。

    旁边跟她来一起参会的小助理,姓韩,从项目开始就一直跟着她,也是一脸不解。

    “程组长,怎么会呢?”

    “虽然我来霍氏还没满一年,但是有在其他地方实习过。”

    “即使是能跟霍氏实力匹敌的药企,我也没见过他们能这么快仿制一款新药。程组长,我觉得我们的速度,已经是惊人了。”

    程安好皱眉,知觉告诉她,这一切没那么简单。

    她利落地搁下酒杯,拉住韩助理的手腕,沉声:“我们回去。”

    回到办公室,她明显感觉,今天气氛不太对。

    她的办公桌上,赫然摆着药监局的驳回文件。

    她们申请仿制药注册,失败了。

    如果会上那人说的是实话,这个结局不算意外,因为同一种仿制药,药监局不会批准两次。

    程安好缓缓拿起驳回文件,仔细翻看,想找到关键的理由。

    凯丽突然出现在她身后,抓住她手臂,叫住她。

    “别看了,你干了什么你心里不清楚?”

    四周人的眼神,刺人的眸光,全数落在她身上。

    “不清楚。”她淡淡地回。

    凯丽一噎,秀气的眉毛,不满地皱在一起。

    程安好刚想扯开她的手,韩助理突然心急火燎地跑进来。

    “程组长,总工要你去办公室。”

    “.…”

    至于理由,小助理咬唇,看四周这么多人,吞吞吐吐,很是为难。

    最后,凯丽抚了抚眼角,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我刚从总工办公室出来。”

    “程安好,有人匿名举报你私自泄露商业机密。”

    瞬间,四下哗然,所有人的议论声不止。

    ***

    这段时间她跟他都很忙,约好一起去民政局的时间,一再推后。

    对于推迟,他十分乐意,而她,因为工作也不得不接受。

    今天,她跟眠眠发语音,说晚上会早点回来,亲自下厨给他做饭。

    眠眠很高兴,硬是提前把他也叫到家里,说是老师布置作业,要画一幅一家人在一起的画。

    知道孩子是故意的,他不忍心戳穿。结果,父子俩在家里,从晚上六点等到八点,眠眠因为白天上课太累窝在沙发睡着了,她也没回来。

    担心她发生意外,他开车去她上班的地方找她,一路,天空开始飘雨。

    下车时,雨势变大,细细密密的雨水,模糊天地一片。

    他拿着伞,走进雨中,找了一圈,最后在研发机构后门看到她,她坐在台阶上,身边放着她整理好的箱子,里面是她上班用的文件。

    台阶的屋檐不长,风吹进,她的头发和脸,都湿了。

    “程安好。”

    熟悉的声音传来,高大挺立的背影,像青山一脉,挡了风雨,屹立在她眼前。

    她抬起头,眯了眼,重力惹得她眼角的泪水滑落。

    她还穿着研发机构的白大褂,两只手放在膝盖上,不甘地紧攥白大褂的衣角。

    除了她爸去世那次,许箴言没见过她哭,他一时怔住,脑子里一片混沌。

    她吸吸鼻子,惨然苍白地笑了。

    “许箴言,别人的一辈子也是这样的吗?”

    “在你最有希望的时候,给你最可笑的打击。”

    “我真的很累,觉得没意思。”

    她埋头,突然开始痛哭。

    许箴言吞吞艰涩的嗓子,伸手,强势而有力地拉起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她被拉进他怀里。

    他抱住她的腰,漫天烟雨中,把伞面向她倾斜。

    久违的拥抱,她难得乖顺地在他怀里,像是懵了。

    他抵在她肩膀,长长叹气。

    “程安好,哭什么,我不是来了吗?”

    “别哭,我他妈最怕女人哭。”

    何况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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