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上重量并不沉, 是以一种很缓慢的速度慢慢靠过来的,然后一点一点,信任般彻底交给了他。
整个过程中, 段南川一动不动, 甚至就连呼吸都放缓了。
但他却又十分敏感,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对方压在自己肩膀的重量有增加了多少分。
安静的小巴车上,就连最后几个说话的人也累了, 周围安静得能听见发动机的嗡嗡声。
还有段南川自己的心跳声。
他的心跳有些快, 冲撞得脑袋嗡嗡的,忘了思考,大脑空白了一会儿, 才稍稍转头朝身边的人看去。
云卿睡得很熟,脸颊上带着进入梦乡的浅粉, 卷翘的睫毛像是两把可爱的小梳子。
靠得太近了,段南川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温度,烘烤着他的右边脸颊。
周围的人都在休息, 谁也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没有人发现他龌龊的心思。
明明脸上假装冷漠, 心里却藏着对云卿疯狂的占有欲。
这份感觉在他心里盘踞将近一年,疯狂生根发芽,终于在今天长出了一片足以让他为之窃喜的嫩叶。
段南川前两天还后悔过。
因为云卿索要电话, 让他太过高兴,忘乎所以, 甚至贪心地觉得自己可以得到更多,才会报名了合唱团。
可是在狂喜的热度褪去之后,他就发现自己太冲动了。
辗转发侧之后, 老天爷突然砸下这么大一个惊喜。
段南川突然庆幸起来,还好没退团。
虽然他对合唱一点也不感兴趣, 虽然团里的人总是会命令他做各种杂务,而且还需要大量交际。
但和现在这一刻比起来,全部都值了。
段南川屏住呼吸,伸手进裤兜里,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机。
确定了云卿还在睡,打开相机摄像头,对准她的脸,身体右半边保持不动,轻轻按下拍摄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关了音效的相机悄无声息地拍下一张照片。
鬼鬼祟祟拍完照,他收好手机,一动不动地坐着,充当云卿的人形枕头。
车辆快抵达学校的时候,路过外面的减速带剧烈晃动了几个,云卿身体一歪,头朝地上栽去。
段南川刚要伸手去扶,她先一步睁开眼睛,抓着前面的椅背,迷迷糊糊地起身。
揉着眼睛。
“到了吗?”
“快到了。”被晃了几下,车上的人都有了精神,再次活跃起来,闹哄哄的。
云卿打了个呵欠,下意识去拿包,一转头,突然看到坐在自己身边的人,身体瞬间僵了一下。
段南川?
他怎么坐在这儿?
云卿顿时紧张起来。
刚才睡着之前,这里好像还没有人,段南川是后面才来的?
怎么偏偏选了这儿?
云卿小心地收好自己的包,转头朝车里其他位置看去。
出了司机旁边的位置,其他地方都坐满了。
难怪段南川会过来……
也不知道刚才她睡着之后,有没有说梦话?
她包着书包,规规矩矩地坐好。
因为才刚睡醒,思绪混沌,脸颊上还带着粉红的色泽,眼神朦胧。
车辆直接开进学校停车场,教学楼那边灯火通明,大家都还在上晚自习,应该只差最后一节了。
今天他们出去表演,是提前请了一晚上假的,就剩下半个多小时,就算不回去也没什么。
问过几个高二的,见他们已经朝宿舍走去。
学姐转头看向新社员。
“还有一节晚自习,你们要回去吗?”
说着,转头朝段南川看去,看到他正在活动着自己的右边手臂。“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听见声音,就连云卿也跟着转头看来。
段南川左手压在右边肩膀上,一边按摩,一边摆动,右手手臂挽着,有些不灵便。
“没有。”他迅速回应。
学姐疑惑地多看了几眼。
“你们几个回去吗?”
这次去了三个高一的新人,一人摇了摇头,说是要回宿舍,剩下的云卿和段南川两人都决定回教室。
云卿是还有作业没写完,不想晚上回去熬夜,但是段南川要回教室,却让她有些惊讶。
“你们这也太听话了……”
学姐感叹着,说到一半,想起之前云卿说过他们两个有仇,只好道:“相互照顾点,这儿没下课,路上怪黑的,安全要紧哈。”
高一教学里距离停车场有点远,过去要走挺长一段距离,尤其是晚上,加了路灯也怪吓人的。
两人隔着半米远往里走,不远不近的距离。
一路上都没说话。
云卿的注意力都在手里的包上,终于开口道:“听说你前几天生病,现在都好了吗?”
语气有些随意,但手却攥紧了书包带。
段南川的声音很低,慵懒迷离,带着若有似无的冷。
准确的说,他整个人都是冷冷的,对一切都表现得无所谓,也分不清到底是人冷,还是声音冷。
“我已经开始上课三天了。”
云卿:“……”
她之前不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吗?
虽然都过去好几天了,才询问他的病情,确实有些马后炮。
云卿有些后悔,不应该找这个话题的。
正想着接下来是再说点什么补救下,还是直接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段南川又淡淡补了一句:
“已经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
云卿随口应付了一声,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拿出一把黑色的雨伞,烫手山芋一样递过去。
“何露让我把伞还给你。”
这几天背着这把伞,简直就像是背着一个□□。
随时都会爆炸。
黑色的伞是段南川那天从超市里随手拿的。
漆黑的伞面被折叠得整整齐齐,就连每一页的间距都差不多,整齐得像是新买的一样,葱白的手指虚握,黑白之中,颜色分明。
段南川看着,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云卿身穿白裙,在舞台上跳跃的样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看了几秒,他的视线又移到离开云卿那个圆形的小包上。
拉链还敞开着,一晃一晃的。
这个包他总见云卿背着,刚才表演的时候,因为现场太混乱还差点弄丢了,她火急火燎地出去找了好一会儿。
段南川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漆黑如墨的眼睛在路灯下发亮。
前所未有的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把伞,云卿一直带在身上的吗?
云卿见他不说话,又继续道:“何露说,那天是你把伞借给她的,段南川?这把伞是你的吗?”
她微微抬高声音,段南川迅速回神。
“是我的。”
伸手把伞接过来,随意地垂在身侧,看着云卿又把圆形的包拉好,背着往前走。
肯定是。
原来云卿这几天一直背着他的伞!
段南川心里有些雀跃,步伐轻松起来。
一直回到教室,最后一节晚自习只差半个小时就要放学了。
其他人都知道段南川是去参加了合唱团的活动,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老实,这时候了还回来上课。
如果是他们,肯定跑回家去了。
段南川没理会他们的目光,径直走到自己位置坐下,拿出手机,翻出了刚才在车上偷拍的照片。
镜头正对着云卿的脸。
他用的是手机自带相机,没有其他人说的那些美颜特效,而且拍得有些匆忙,画面有点糊,但这依旧不影响云卿的颜值。
白皙水嫩的脸颊带着淡淡的粉,像是制作精美的水蜜桃果冻,皮肤细腻得就算镜头快怼到脸上也看不到毛孔,卷翘的睫毛根根分明,正舒服地靠着他的肩膀休息。
照片的左下角,段南川微微扬起的唇角也被一起拍了进来。
他心情不错,指尖点了点,把照片加上两层密码,保存在手机最深处。
用晚自习最后半个小时的时间,云卿写完老师吩咐下来的作业,给何露发了消息:
“雨伞我还回去了。”
何露:“太好了!总算是送到他的手上,不然我非要被它弄得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何露:“他有没有说什么?”
云卿正在收拾东西,只差几分钟就要放学了,教室里有些闹。
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消息提示,转头见何露还在低头玩手机,似乎是打算一直聊下来。
“说什么?”
何露的消息发得很快:“就是之前生病,真的是因为淋雨病的?”
“我没问……”
还完伞刚好到教学楼,她马上就回教室了。
再说,以她的身份,也不合适问这么多。
段南川又不知道她也用了那把伞。
消息刚发出去,下课铃声响了,所有人闹哄哄地拿着东西准备回家。
何露跑过来半趴在桌上,一脸疑惑地问云卿:“也没说起我?没向你要钱?”
“没有。”
“那就奇怪了……你说段南川他图什么呢?自己就一把伞,还非要给我们,自己淋雨回去。”
“那把伞是给你的,你要是好奇,可以去问他。”
“错,明明是给我们的。”何露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笑着道:“谁都知道我俩形影不离,他给我伞,我们俩不是都能用了吗?”
云卿正在收拾课本的手停了下来,脸上闪过明显的惊讶。
惊得她就连脑海中都轰隆响了一下。
何露正暗自揣测着,见云卿不说话,连忙摆手。
“你别当真,我就是瞎猜的啊,没准段南川这人脾气怪,就是喜欢淋雨呢?”
摊了摊手,拿起书包道:“总之,现在雨伞还了,他病也好了,没找我要什么补偿,我就不用再担心这件事,以后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说完,高兴地走了。
云卿却有些恍惚,脑海中都是何露说的那句话,回家的路上都心不在焉。
洗完澡躺在床上,却还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盯着天花板看了快半个小时,她终于爬起来,把枕头下面的手机拿出来按亮屏幕。
记事本上还挂上次钱明志给她的电话号码。
云卿复制号码转到收件人一栏,迅速打出一行字:
“段南川,我是云卿,你那把伞是送给我的吗?”
想了想,删了一半重新输入:
“你给何露的拿把伞,我也用了。”
打完字,她盯着信息看了一会儿,皱着眉删光,斟酌片刻,打了更简短的内容:
“谢谢。”
发送成功,云卿终于放松下来,把手机塞进枕头下面,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深夜一点,段南川坐在床上,窗外灯红酒绿的旖旎灯光照进来,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
他盯着手机上的刚收到的两个字看了十分钟。
长按号码保存进了通讯录。
注名:
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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