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 月上树梢头的时候, 萧明珠就回来了。
秦珰抱着小跟班在喂水,瞧萧明珠皱着眉头翻墙进来, 就问:“抓住了么?”
萧明珠摇头, “她去了云京城一里外的山郊别庄,人很多,我怕打草惊蛇。”
派了人盯着之后, 她就回来了。
“嗯, 那你回来的还挺快的。”
“今日毕竟是桑云节。”萧明珠也跟着蹲了下来, 揉了一把小狼崽,如愿得到一声软趴趴的嗷呜之后,她说:“我想和你一起过。”
月下空寂, 将军府不燃灯,就这月光也看不清秦珰面颊绯红, 他弯了弯眉:“怎么过?现在花灯会都结束了喔。”
虽然他也不是很想去看花灯啦!
萧明珠闻言, 站了起来,跃上楼顶,又下来。
紧接着像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了一盏小花灯,两个巴掌那么大。
六面的灯,做工比不上铺子里卖的精细,灯纸上也没有纹什么好看的花样, 只用漂亮的笔墨勾勒出几个字——
秦珰的灯。
秦珰接着月光看清了字,那凌厉的笔锋仿佛透着一股霸道,这是他的灯, 谁也抢不走。
“这是……你做的?”秦珰问。
萧明珠木然点头。
她是头一回做。
小时候她们不过桑云节,虽然看过很多场灯会,但亲手做还是第一次。
“你一个大女人,手怎么这么巧。”秦珰嗔怪。
说是这么说,秦珰将它抱在怀里,舍不得放开。
他记得以前萧明珠就老给他做一些小玩意儿,她会编促织,会做风筝,还会做永远不会倒的小木头人。
秦珰有一个小箱子,里头装的全是一些小玩意儿,几乎都是萧明珠亲手做的。
“到底没有铺子里卖的漂亮。”她说。
秦珰一挑眉,“要漂亮还不简单呐?有笔墨没有?”
萧明珠似乎知道他要干什么,就道:“我屋里有。”
等她取来笔墨,秦珰一副要伺候的少爷模样,“给本公子拉着袖子!”
萧明珠一手磨墨,一手撩起他的右手长袖,露出一截藕白的手臂,她不小心碰到了手肘的滑腻,指腹忍不住又摩挲了一下,顿时暧昧弥漫。
秦珰瑟缩了一下,“你可别乱碰啊!姐姐说了,没过媒之前不许的!”
萧明珠:“……”
秦珰得意地看她一眼,随即猛地凑近她的脸,啾了一下。
“你才说了不许。”她眼色暗沉,颇有控诉的意味。
秦珰捏着笔,笑嘻嘻道:“这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说着,他拿还没有蘸墨的毛笔尖在她鼻尖上点了两点,俏皮道:“本公子是官,你是小老百姓,民不与官斗,你知不知道?”
“秦珰……”
“哎呀,我要画画了,你不许凑过来!”
萧明珠扫了一眼那红润的嘴唇,闷声道:“你等着,我迟早成官夫人……届时收拾你。”
秦珰噗嗤一笑:“是武状元夫人!”
“画你的。”萧明珠神情郁郁。
秦珰却开心得很。
喜欢是情难自禁,所以他亲她一下,再亲她一下。爱是克制尊重,所以她放过他一次,一次又一次。
姐姐说的是,若是萧明珠仗着他的喜欢就对他动手动脚,那她也就不配上他秦珰珰的喜欢了。
可这个人,仿佛都是按着自己心里最喜欢的样子长得。
哎呀,他怎么能这么喜欢这个人啊?
秦珰脸上的笑意根本停不下来,分明黑夜暗沉,他眼中却仿佛流光溢彩。
手中的笔随心而动,借着月光,水墨在灯纸上游走,不消片刻,六面的花灯已经有五面被他画上了小画。
两个小童在放风筝,从第一面到第六面,从小童到青年,时光荏苒,风筝越飞越高,男孩的手却一直被女孩牢牢握在手中。
这是秦珰的灯。
“比铺子里的更漂亮了。”萧明珠赞赏一句。
秦珰放下笔,嘿嘿一笑:“那是,也不瞧瞧我是谁?”
秦家娘亲不仅书读得多,琴棋书画,这些文人爱的,她样样精通。作画更是其中翘楚,秦珰自然也学了不少。
“只是可惜了,这灯不能在这里点燃。”
花灯是要放到江里去的,乘着江水,带着小姐公子们的情意,送到彼岸。
如若有神,也许就能成人之美,许其眷属。
“为何不能燃?”萧明珠问。
“将军府里可‘没人’,这要是在这燃灯,岂不是大家都知道你回来了?”
萧明珠却摇头:“万家灯火,没人会注意。”况且,这花灯这样小一盏。
“可是……”
秦珰还没说完,她已经掏出火折子探进灯罩,噗嗤一下,点燃了灯芯。
那五幅小画像走马灯似的展现在眼前,透着灯光,明明灭灭。
秦珰咧开嘴笑:“点燃了,那要去放花灯吗?这个时候,江岸边大抵没人了。”
萧明珠却摇头:“这盏灯不放。”
“嗯?”
“我们,不将情意寄托给神。”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只抓在自己手里。”
秦珰怔怔地看她一眼。
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再亲她一下好了?
真奇怪呐。
明明是个武将,有时候说的话却能让他心里不停地发颤悸动。
“夜深了,你该回去了。”萧明珠看了看天色,很晚了,连小狼崽都睡着了。
而面前的秦珰,似乎还兴奋得很。
秦珰轻哼一声:“你才刚回来呢。”他捏着手指,“我再留了一会儿,就一会儿。”
萧明珠摇了摇头。
“萧明珠!”
“……”
她不说话,秦珰就知道自己拗不过了,顿时气恼:“那你把我送回去,我自己走不回去了。”
萧明珠也不说话,径直在秦珰面前躬下身:“上来吧。”语气无奈,又好似甘之如饴。
秦珰立刻笑开,扑上她的背,手里提着灯。
“今日是本公子过得最开心的桑云节。给你记一大功!”
“以后会更开心。”
“为什么啊?”
萧明珠一本正经地说:“以后我会给你买大红衣裳。”
秦珰无声地翘起嘴角,抱着她脖子的手紧了紧。
小时候也有那么一则事。
他瞧见别人家成亲的小公子穿着大红的衣裳好看,便闹着要买。可在大云,大红色是喜服,唯有成亲时才能穿的。
“明珠姐姐,我穿大红衣裳给你跳舞吧,你给我买行不行?”当时秦珰想要的不得了,便央着萧明珠闹。
最后被秦婧媛抓了回去,好好地给他解释了一顿。
秦珰呼呼地吐出两口气,眼眶微湿,趴在萧明珠背上说她:“你别闹我了,我现在就想穿你买的大红衣裳了。”
萧明珠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笑了笑。
……
桑云节之后,又连着过了几日,圣上的寿宴临近了。
一连几日,秦珰都没再见到萧明珠。
他也知道,是因为异族人进京了的原因,这些日子,在府中也几乎看不到姐姐秦婧媛的身影。
这也不奇怪。
大云之外,有南疆北地,其中有诸多附属国。
北夷尚未收复,南疆则有许多个部族,她们自立为王,盘山筑屋,以族落群居。
而几十年前,南疆各部族因为大云出兵而不得不强行统一,南疆有了真正的王,同时也在大云的兵力之下战屈,成为了大云的附属国之一。
这一次大云皇帝的生辰,附属诸国齐齐来贺。彰显大云强国风范的同时,危机也在暗处诡谲发酵。
那一日萧明珠和秦珰在街上遇见的那人看容貌便是南疆人,故而朝廷也不得不防。
最近就不一样了,有了通关文书的异族人,堂而皇之地走进了云京城。
就连街上,也因为这些异族面孔而热闹了不少。
终于,圣上的生辰到了。
百官朝圣,普天同庆。
不过意外的是,这日清晨,秦珰收到了宫里来的圣旨。
“要我进宫?”秦珰皱眉,“我是男眷,怎么能……”
往年有这规矩吗?
来宣旨的厮人笑着叹了口气:“小公子,您可是武状元,您忘了?”
秦珰蹙眉,“可我到底没有官衔的。”他突然想到什么,凑近了那人,暗自塞过去一锭元宝:“还请您提点。”
那厮人笑眯了眼,她运气可真好,被选来了秦府宣旨。宫里的厮人们都知道,小公子最是玲珑的。
于是,她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其实咱这也不清楚,只晓得这一次官贵家的公子,全都得入宫……而且,这年纪也都是不大的,都是十几岁出头的小公子。”
秦珰闻言心跳都停了半拍。
官家公子大批入宫,要么是后宫中的哪位贵君宴请,要么是皇帝选秀……圣上寿辰,却要他们入宫……
秦珰抿唇,“多谢您了。秦珰晓得了。”
厮人笑了笑离开了。
秦珰立刻回房准备。
知乐将话听完,半知不解地跟上自家公子,问:“公子,为什么要您进宫啊?”
秦珰沉眉猜测:“南疆太女今岁十九,怕是要在云京选夫了。”
知乐顿时瞪大眼:“那……那您……”
秦珰嗤笑:“谅她不敢将主意打到我身上,只是……”
他担心的是周宁。
而且,如果南疆太女真的看中了周公子,为了抵制陛下的男官制,朝臣说不定会大举赞同,倒戈相向。
周宁在丞相身边成了幕僚的事,在云京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但愿……圣上愿意保下周宁。
可是,真的会吗?
秦珰深吸一口气,他成为武状元之后,就已经开了男官制的先河,明年科考的人选,也不是非周宁不可。
他握了握拳,镇定,秦珰珰,现在还不是慌的时候。且行且看。
船到桥头自然直。
作者有话要说:甜!不!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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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女尊那篇可能要到300收藏我才敢开文了(现在女尊不景气,实在不行咱就缓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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