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圣上在江上摆宴, 秦家人都会去, 程宵,你的机会来了。”
“是大人。”
轮椅上的女人坐在窗前, 目光森冷:“如果这一次, 再失败的话……你知道的,本侯身边不留废物。”
“……是。”
女人冷笑着摩挲手中的扳指,“秦珰长大了, 抓过来也没什么意思了, 本侯没了玩弄的兴致。但那是秦珰啊……本侯得不到的, 怎么能给别人?”
“抓不住也没关系,废了他。程宵,你说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最痛苦的是什么?”
程宵顿了顿:“属下不出生在平常人家, 不清楚。”
“也是。那就随便废吧,踩烂他的肚皮, 挖掉他的下/体吧。”
程宵皱了皱眉:“大人……”
这是不是太残暴了一些, 还不如直接杀了。
“怎么?你犹豫了?”锦风侯猛地一拍扶手:“你别忘了,你是个杀手!你想找到杀害你师傅的人就只能听本侯的!只要替本侯报了仇,我就告诉你当年血刹楼被灭门的真相!”
程宵一握拳,“大人放心,我会助您。只不过……如果圣上亲临,大内护卫身手不凡, 我可能无法做到您说的……”
锦风侯嘲讽地看了他一眼,“这就是为什么你只能做个三流杀手。”
她可是亲眼见过,萧明珠一个进入血刹楼的总坛, 手中还拎着残废的自己,像只知屠戮的魔神,轻而易举地收割人头。
斩落的人头鲜血迸溅,滚落在脚下,眼睛还瞪得大大的,瞳孔中投放出的,是自己的影子。
那样的恐怖,回想起来与噩梦别无二致。
程宵被她讥讽,只是收紧了拳头,没有说话。
这时,锦风侯又掏出一包药粉,朝他扔了过去。
程宵伸手利落地接住,打开一看,是磨得极细的白色粉末,没什么特殊气味。
“无色无味,下在他喝的茶水里。”锦风侯只这么说。
程宵揣进怀里,点头:“是。”
程宵转身离开。
女人轻轻抚着自己的轮椅,最后在扶手处紧紧握住,苍白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秦珰,你毁了本侯的双腿,本侯就要你痛苦一辈子。
你以后就会知道,这只是开始。
锦风侯冷冷地朝后瞥了一眼,“去,把赵晗叫来。他不是一直想找秦珰报仇吗?告诉他,时机到了。”
“是。”一道暗影闪过,悄然无息地出了侯府。
……
程宵离开侯府之后,就闲来无事的逛了出去。
不知不觉,拐进了巷子里一家偏近的茶馆。
“就说这武林中吧,三分割据,有南盟北派麒麟堡。而咱们今日说得,就是游走在咱们大云各地的杀手组织——血刹楼!”
茶馆里只有三三两两的人,说书人的声音响彻整个堂间,明明没有人捧和,她却说得津津有味。
程宵寻了个位置坐下,叫来了茶,听起那说书人的故事。
“血刹楼是在几十年前,大云最乱最飘摇之际从乱世之中腾空而出的!传说这个血刹楼什么活儿都接,杀人放火,只要给够了银子,别说是杀人,那可是无恶不作!”
“而且这个血刹楼极其嚣张,他们的总坛就建在云京,却在其中潜伏几十年之久。朝廷想收拾她们啊,可到底是找不到地方。这血刹楼有多厉害,这就可见一斑了。”
“她们杀过的人啊……那可真不少,且听我一一道来!”
程宵听着,望着手里的茶水发起了怔。
大概说书人也不清楚,血刹楼的总坛其实就是她站的这片土地。
几十年前的血刹楼的确‘红’极一时。
大云战乱不断,朝廷也无暇顾及这些江湖门派,血刹楼建在云京,那也只是朝廷没缓得过劲来排查收拾罢了。
血刹楼也的确无恶不作。只要给钱,亡命之徒一拥而上,没有什么杀不死的目标。
程宵的师傅就是其中的一员。
他年幼时被师傅救下,被师傅养大,亦师亦母。
然而,就在三年前,血刹楼一夜之间尸横满地。云京总坛,也就是这座茶馆的前身,当时没有一个人逃出去。
连个活口都不剩,血从楼上坠滴到楼下,汇成血泊,仿佛人间炼狱。
血刹楼的楼主,还有一众杀手,包括他的师傅,全都死在了那一夜。
那时程宵因为年纪尚小还没开始接任务,他住在师傅的好友家中,故而逃过一劫。
有人猜测是朝廷动了手,就连师傅的好友也说,大抵是血刹楼接了不该接的任务,杀了不该杀的人。
随后便是深深地叹息,再也无言了。
程宵后来查过,那一年有一名钦差大人的确死在了血刹楼杀手的剑下。那其他的……更多的,便再也查不到了。
后来他长大了,知道得更多之后,他找到了当年雇人去杀那名钦差的雇主——锦风侯。
只可惜锦风侯一直住在龙佛山上静养,不能下山,更别提回到云京了。
陛下寿辰大赦天下之后,锦风侯才得以回到云京。而这些日子以来,程宵也没有嫌着,他顺着锦风侯和秦珰萧明珠这三人查了查,倒真的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可他却有些不能相信。
锦风侯被打断双腿之事不详,但看她如此仇恨那两个人,恐怕双腿废掉这事与两人脱不了干系。
秦珰是新晋武状元,而萧明珠是萧家之女,三年前去了北境。
有没有可能,就是这两个人灭了血刹楼呢?
程宵这么想过,但在他亲眼见过秦珰之后,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秦珰身上很干净,没有血腥味,眼神里也没有能够杀人不眨眼的狠厉。
这样的人,造不出人间血狱。
所以,程宵的一切线索就断在了这里。
不是秦珰,难道会是皇家大内高手?
师傅养他长大,无论如何,他会把这件事查清楚。
程宵端起茶,轻抿了一口。
就在这时,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程宵不着痕迹地抬头望去,随即他心里一震——怎么是他?
来人正是秦珰。
他来到程宵身边,笑问:“我可以坐你这边么?周遭都是些女人,没有座了。”
程宵一怔,这茶馆根本没什么人,怎么可能没座?
不过他扫了一眼周围,这才发现,原来在自己出神之际,周围的桌上零零散散都坐了人。
“你随意。”
秦珰从善如流地坐下,朝他笑笑:“在下秦珰,看公子有点面熟,不知是否在哪里见过?”
程宵冷淡道:“不曾。”
但心里却是猛地一惊。他曾在暗处观察过秦珰一回,但却离得很远,难道秦珰那时就对他有印象了?
“你很紧张么?”秦珰弯了弯唇,指着他的手指说:“你一直在摸杯子,很不安吗?”
程宵抬头看着他,手里停下了动作,反问:“我为什么要不安?”
秦珰拖着腮似笑非笑:“那就当我猜错了吧。”
程宵:……
“公子怎么会跑来这么偏的巷子里喝茶?还是和我一样是来听说书的?”秦珰又问。
程宵不由地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这个秦珰,怎么感觉每一句话都在套他?程宵蹙眉说:“路过。进来歇脚。”
秦珰厚着脸皮道:“喏,其实这个说书的说得不对。其实这个地方,就咱们坐的这个地方,就是血刹楼以前的总坛。”
程宵心里已经很诧异了,但面上却平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呢?”秦小公子叹了口气,愁着脸道:“我其实也是没事闲着来逛逛,想着说不定能打听到一些我想知道的事,结果啊,这说书的!尽胡编乱造!”
“人家也只是讨口饭吃。”程宵一顿,“你想打听什么?”
秦小公子压低声音凑近他耳边说道:“你说血刹楼当年被灭是怎么回事?传说说的可离谱了,听说是杀了钦差,被陛下下令,一夜灭了门,你信么?”
程宵垂眸:“大内高手如果全部出动,倒也不是不可能。”
秦珰淡笑:“是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忽地,秦珰像是注意到什么,笑道:“公子,你手里握着什么东西呢?”
程宵把手垂下桌,“给家中弟弟买的糖霜。”
“公子也是云京人士么?”
“算是。”
“这样啊……最近的糖铺子离这里要转小半个云京城呢。公子若是再不回去,这糖霜恐怕化在手里了。”秦珰笑眯眯地说,“虽然天气开始凉了,可是我看公子的掌心很暖和的样子。”
程宵点头,“我先走了。”
秦珰朝他摆了摆手:“去吧,茶钱我替你付!”
程宵差点一个趔趄。
秦珰弯着唇看着他故作平静的脚步,眼里有寒芒一闪而逝。
等程宵走了,暗三从暗处走出来,低声道:“小公子您可真大胆,那人武功可不俗,恐怕是杀过人的。”
“我知道。”秦珰眼一眯,狡黠道:“杀手,武功不俗,想对我下手。”
暗三一愣,“他要对您下手?”
秦珰无趣地撇了撇嘴,“他手上有茧,很厚。看见我的那一瞬间,他明显愣了一下。他是认识我的。与我说话的时候,他内心不平静。我方才喝茶之时,他也在轻轻摩挲自己手里的东西,那可不是什么糖霜,说是砒/霜我倒还信。”
暗三咋舌:“您也就跟他说了几句话……”
秦珰一歪头:“你想不想知道更多?”
暗三坐下,洗耳恭听:“您说。”
“这个人,不是云京人士。我怀疑他是血刹楼的杀手。”
“血刹楼?!这怎么说?”
秦珰摸摸自己的茶杯,笑了:“离这里最近的糖铺子,你知道在哪么?”
暗三一怔,“刚才在门口……”
“嗯,门口就有。可我说糖铺子离这里有小半个城那么远,他便慌了。他不知道糖铺子在哪,手里那个东西,也不像糖霜的包装。”
“那为何说他是血刹楼的杀手?若是只是经过这里呢?或是跟着您来的呢?”
秦珰一声哎呀,“你怎么这么笨,我方才都说了,他见着我时眼神有一瞬间的震惊,大抵是没想到会在这碰上我。既然不可能是跟着我来的,便是他自己来的。加之这里地方偏近又特殊,所以我便随口一猜,是血刹楼的杀手了。”
“竟然是这样……”暗三一阵苦恼,“现在追也来不及了。”
“不用追。”秦珰微笑,“要对我下手,时机那么多。他会再出现的,只不过下一次,想对我下手,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不是的小公子,即便您有了防备,可这易容之术真假难辨……”
秦珰闻言突然怒了:“说是能辨就是能辨,除非他会缩骨!最好连手背上、后颈的痣也一起遮了去!”
当谁都萧明珠呢!
暗三:……
干嘛就突然生气了啊……暗三好委屈。
秦珰叹了口气道:“卖弄聪明我也不开心,这一趟白来了。血刹楼当年的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三年前血刹楼被灭,会和萧明珠当年远走北境有关系么?
秦珰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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