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岭僵了一下, 回头看了步离一眼, 拿起左边的黑框眼镜戴上。
步离:……
气气!
准备工作多而繁琐,没有给两人留下单独相处的时间。
彩排很快开始,樊瞳成为当之无愧的主角。
步离跟着团队,为众人看包递水,尽心尽职做一个助理该做的事, 然而眼神总是不由自主地往舞台上飘。
耀眼的人就是这样,随时随地都能轻而易举地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更何况,他还在跳舞。
是的,池岭在跳舞,和樊瞳手挽着手、腰贴着腰,在跳探戈。
池岭身姿挺拔,动作标准,舞步流畅, 舒展大方,气质、神韵、台风、技术没有一处不到位,一看就受过很好的训练, 时间还不短。
比起池岭,樊瞳明显是个新手, 哪怕池岭有意放慢节奏也不怎么能跟得上, 不是踩到池岭的脚就是绊到自己,连最基本的完成度都没有,更别说优雅了。
一场表演性质的舞蹈, 樊瞳本以为差不多水平就能应付过去,谁知道碰到堪比专业水准的池岭,表现几乎可以用惨败来形容。
身为国际级影后,樊瞳向来以高标准要求自己,频繁的低级错误很快让她无法忍受自己的笨拙,眼眶一红,脚一跺,扔下池岭,一个人跑到一边,蹲下来生起了闷气。
私下里,池岭脾气不是很好,步离很清楚。特别是打扰到工作,尤其令他生厌。步离以为池岭会冷处理,等樊瞳自己冷静下来再继续,但他没有。
由于距离隔得远,步离看不清池岭脸上的表情,只看到他愣了一下,很快转身去追樊瞳,蹲下来凑到樊瞳耳边说着什么,一边轻轻拍着樊瞳的背安抚,像极了那天端着披萨过来安慰自己的样子。
原来他也会对别人这样。
步离酸里酸气,别过脑袋,不想看了。
樊瞳发泄过后,状态好了很多。影后尽管骄傲,专业素养还是没得说的。
两人不断磨合,渐入佳境,三遍跳完,已堪称流畅。
导演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示意众人休息十分钟。
演播厅里气温有点高,池岭舒了一口气,一边往观众席走,一边解开长发,胡乱拂着发梢上的汗水。
他跳下舞台,脱掉外套抛到一边,露出形状优美的肩颈和锁骨,拎着胸口的衣服用力抖了两下,大概还觉得热,又撩起下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下连腹肌也一览无遗了。
场中一片尖叫。没有粉丝,都是工作人员,看来电视台内部沦陷的也不少。
池岭脸色丝毫未变,似乎引起骚动已是常态。他抬了抬眼镜,往人群中搜寻一圈,视线落到步离身上,直直盯住步离手里的水。
步离精神一振,赶紧跑到池岭身边,乖乖把水递过去。
池岭移开视线,略过步离,随手拿了旁边一瓶,转身返回舞台。
步离尴尬极了,飞快把水藏到身后,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彩排还在继续。
舞台上,两人互相配合,将演播厅内的气氛推向高潮。掌声一波盖过一波,衬得步离越发像个局外人。
熟悉的面孔,熟悉的人,步离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说不上来,总之让他很不舒服。
诡异的局面一直持续到彩排结束,池岭照例做东,邀请众人一起去吃饭。
步离傻呆呆地站在路边,看Ada忙碌地为众人安排座位,目送车子一辆接一辆远去,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最后只剩下Ada,因为人数的原因刚好落单,打算叫车跟上。
“Ada姐,我去哪里啊。”步离伸手戳了戳Ada的肩膀,小声询问。
Ada吓了一跳,回头看是步离,很快调整表情,露出标志性的假笑,“不知道哦,老板没有说,你自己安排吧。”
步离回家了。
麻木地上楼,麻木地洗澡,麻木地睡下,连最爱的宵夜也忘了要吃。
步离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想着,原来池岭一点都不欢迎他回去。
这个人还是跟以前一样,什么都放在心里,什么都不说。所以即便不欢迎他,也不赶他走,就晾着他,让他尴尬,让他难过,让他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所有人都在无视他,没有人正眼看他。大家只是因为池岭对他关照,对他另眼相待,没有人因为他本人而对他存有善意。
就像粉丝,就像人气,就像网络上名为“步离”的符号,一切都是依附池岭而生,他没有自我,甚至都不是大家以为的那个“步离”。
除了谢馥希……不说也罢。
步离不喜欢这样,让他觉得不踏实,以至于恐慌。
不喜欢他可以直说,不想看到他可以直说,讨厌他也可以直说,哪怕没有任何理由,就是单纯讨厌他这个人,他都可以接受。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不理他?为什么明明看到他,却当他是空气?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步离想不通。
又想起郁萱的话,没几天了,了不得还有两期,半个月,等结束了,你还是你。
两期?两小时都嫌多。
太难熬了,步离窒息。偏偏谢馥希又发来消息,让他明天准时到电视台报道,说是合同已经抽空给郁萱看过,没有任何问题,到时候会带去电视台给他签。
步离叹了一口气,关掉手机,两眼一闭,准备睡醒再说。
就算要一拍两散,也得赶过去说一声,步离这么想着,第二天还是如约来到电视台,不凑巧地在走廊里跟池岭撞了个正脸。
池岭远远地看见步离,放缓脚步,慢慢接近,正当经过的时候突然停下来,眯眼盯住步离,一脸不耐烦,“你怎么还在?”
他不该来吗?
步离动了动嘴,支吾半天,发声失败,一个字都没吐得出来。
他没叫他来,也没叫他不要来,或许他的确不该来。
步离的沉默越发引起池岭的不满。
池岭挥退保镖和随行人员,单独留下步离,端着审讯的口吻质问,“司裘给了你什么好处?”
步离一愣,下意识摇头,“没有……”
“呵。”池岭冷笑,推开步离,径直走进化妆间,“砰”的一声重重关上门。
步离一脸懵逼,本就不算太好的心情再一次宕到谷底。
谢馥希站在走廊尽头,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两人的一举一动,等池岭离开,才上前找到步离,领步离去了一间没有人的办公室,一并将合同交到步离手上。
谢馥希让步离待在办公室里不要离开,可以先看看合同,等她安排好舞台上的事,马上过来找他。
化妆间内,池岭面无表情地任由造型师摆弄。
谢馥希事不关己地坐在沙发上,心情很好地刷着微博。
池岭脸色阴沉地盯着镜子里的谢馥希,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时间追溯到一周以前。
他知道他生气了,尽管觉得毫无必要,只当对方发小孩脾气,冷静两天总会想通,所以很干脆地把人放走了。
没想到一天、两天、三天,一直没有消息。
他喜欢他看自己的眼神,带着毫无掩饰的崇拜和瞻仰,能让他暂时忘掉阴霾,觉得自己似乎生来就是对方眼中那个完美的人,没有一点瑕疵。
也喜欢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偷看自己,每每扫过,视线的尽头无一例外都是自己,让他虚荣、愉悦、满足,以至于产生不管戏弄对方多少次、唯有灼热始终不改的念头。
但是他生气了,由他带来的一切全都随之消失,让他很不习惯,甚至有点想念。
听说他学校有事,他让谢馥希过去打点。
谢馥希晓之以理,认为有必要用合同约束一下对方,他同意了,觉得给他上一下规矩,不要老是一声不响地跑掉也好。
听说他捡了一只猫,他让Ada连夜上网订罐头、猫窝和玩具。
直到看到司裘发的那条朋友圈,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他打电话给谢馥希询问,谢馥希三言两语交代了事情的经过,无非司裘察觉到他的反常,以防被一只蚂蚁影响到项目进程,同样拜托谢馥希过去处理一下。
对司裘来说,平平无奇的步离仍旧只是一个路人。就像司裘一开始说的那样,若非因为自己,他连看都不会看步离一眼。但步离引起了司裘的注意,这是不争的事实,以至于百忙之中特意抽空,亲自赶过去敲打。
他一声不响地挂了谢馥希的电话。
他知道自己只是在迁怒,说不上谢馥希什么,也早该知道,每一个出现在司裘身边的人都不会是简单的人。
以前是黎觅、方宥,现在是步离。
他被骗了,被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给骗了。或许从一开始,从至今还被他锁在保险箱里的报告开始,他就已经被他骗了。
向来把别人当蠢货愚弄的他,这一次成为了别人的跳板,让他怎么能不生气?
录完节目我就走,他记得他这样说。
谁说不是呢?录完节目就离开自己,去更好的地方,司裘身边,又或是黎觅身边,不管去哪里,都比留在他这个破产的设计师身边好太多了。
恍惚间,谢馥希已经离开。
池岭知道她去找谁。
这个女人的目标不再是他,服务的对象也不再是他。
节目还剩两期。了结国内的事,他也将很快离开,彻底退出大众的视线,回到他应该在的地方,重新为他不得已而搁置的理想奋斗。
他短暂地红了一下,将上一代顶流苏砚明引向末路。
内娱即将迎来新的时代,未来就是谢馥希手中这个新顶流的天下了。
池岭挥退造型师,不顾导演组的催促,起身直奔走廊尽头。
办公室内,步离和谢馥希一人坐一边,有些冷淡地对峙着。
步离神色凝重地看着手里的合同,密密麻麻的文字让他头昏脑胀。
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步离想通了,彻底想通了。什么司裘,什么黎觅,什么CP,什么热度,什么人气,什么合同,什么美食街,他统统不知道,也统统不想懂。他留下,只是因为他喜欢池岭,喜欢他的脸,他的声音,他的才华,他的认真,他的努力,他的全身上下,哪怕见识过他恶劣的性格,他都想留下。
但是这种喜欢和粉丝对偶像的喜欢没有任何不同。他对池岭没有非分之想,也不敢有非分之想,更不期盼有所回报,只是身为一个小粉丝,想尽自己所能为偶像贡献一份绵薄之力。
如果池岭不需要他,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再有意义。
步离轻呼一口气,是时候结束了。
门突然被打开,池岭旁若无人地闯入,拉开步离身边的椅子坐下,侧身架起双腿,一言不发地盯着步离。
谢馥希低头看了下时间,脸色一下变得很糟糕,“直播还有十五分钟开始,您……”
“怎么,我不能来?”池岭皮笑肉不笑,说的是谢馥希,看着的却是步离,“来看一看你给新顶流许诺了什么样的前景,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一条朋友圈引发的血案。
步离:我谢谢您嘞,下次有事您私发。
司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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嘤。樊瞳跑到一边,蹲下来生闷气。
池岭追上。
池岭:(小声)能不能行?不行换人,你这样咖位的人选我手里还有十个,别浪费我时间。
樊瞳:(小声)妈的,嚣张什么?老娘能行!等老娘哭完了就来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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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司裘发的符号是一个勾,看了一下不同手机型号显示的不一样,在这里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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