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秋是被蒋妍一拳打醒的。蒋妍是被自己的拳头惊醒的。
两个人谁也没想到, 循环之后竟然是以这种方式醒来。
蒋妍的手还僵在某人的脸上，睁开眼睛看清了手上动作, 蒋妍讪讪地收回了自己的左手。
别问什么情况, 她也不知道。
也许就是上次循环的后遗症，失去意识之前在和NPC打斗, 梦里不由自主地就开始张牙舞爪拳打脚踢, 仿佛自己还在暴打NPC一样。
但是不得不说，暴打NPC的感觉真好。
“我……睡觉不老实。”蒋妍轻咳一声, 掩饰此时此刻的尴尬。
蔺秋委屈巴巴地捂住自己的脸颊, 脸上写满了“你居然打我”“我不听解释”的委屈感。
蒋妍用余光瞥了队友一眼, 趁着其他人还没起来，身子往蔺秋的方向靠近点，柔声商量道：“不好意思啊, 要不我帮你揉揉？”
蔺秋毫不犹豫地把脸贴了过去。
蒋妍也不知道要怎么揉脸, 况且他的脸上看着也没什么痕迹，再加上是梦里下意识的动作, 应该下手也不重吧……
“妍妍, 打是亲骂是爱。我懂你的心。”蔺秋趁着蒋妍的手刚伸过来的时候, 忽然贱嗖嗖地说道。
蒋妍：？？？
蔺秋笑望着蒋妍, 那双深邃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把她看得心里发毛。
“你别闹, 不然我真打你了，”蒋妍像是恐吓他似地，瞪了瞪眼睛：“看见我打NPC了吧？超凶超吓人的。”
蔺秋握着蒋妍的手腕, 在她的手心上快速啄了一下：“没闹。打是亲骂是爱，我愿意承受。”
蒋妍的手一把揪住他的两片嘴唇，眼睛里窜起了小火苗：“你再亲一下试试？！”这回她下手一点都不轻，毫不犹豫地揪住他的两片嘴唇像是拽一只扁嘴的鸭子。
蔺秋嘴被抓住了，唔唔唔地半天也说不出话来，但眼睛里满是宠溺的笑意。
这男人根本一点认错的样子都没有，还笑！蒋妍冷哼一声松开蔺秋，从贝壳包里拿出纸巾故作嫌弃地擦了擦手。
而蔺秋心里想的是，妍妍生气的样子真好看！
等大家都醒来的时候，蒋妍简单汇报了一下在楼上厕所搜寻的结果——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而王雪那边也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相当于是白白浪费了一次循环的时间。
为了弄清楚富豪为什么会从楼梯跌落，最后决定还是分开行动。在行动之前，有些事情是要确认的。
“你说富豪的死有你的责任，你现在想明白要怎么说了吗？”蒋妍问那个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的内心依旧很犹豫，但碍于队里的压力，她也没办法继续隐瞒下去了。更何况如果弄清楚事情真相，说不定和自己没有关联，富豪的直接死因在进入游戏之前，系统就已经说清楚了。
——高处坠落导致全身多处骨折而死。
王雪紧盯着中年女人，郑重道：“你可不能撒谎哦。”
中年女人无可奈何地叹气：“撒谎对我来说又没什么好处……”
“那就开始说吧。”
中年女人像是把自己藏在心里很久、无形的日记本，慢慢地摊开在众人的面前。
“我和丈夫结婚后的第二年，因为一个意外，我的子宫被摘除了，我没有生育能力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我的丈夫在外面有了情人，不过我知道男人的心总是善变的，他经常一个月换一次情人，所以一开始我没有太在意。
“近几年丈夫几乎很少回家，我找了侦探社调查，才知道他的那个情人已经怀孕了，两个人可能在计划要个孩子。
“我一时气不过，和丈夫吵了一架，没想到丈夫说我这个黄脸婆是个废物不配做女人，他只能在外面生个孩子，如果我再因为这件事跟他说，他就让我马上离婚滚蛋。”
王雪将信将疑地追问道：“所以你就想在离婚之前，为了报复才把他弄死？”
中年女人沉默了一会儿：“上个月的月初，他急性肠炎犯了，吃了一些诺氟沙星，开的药没有全部吃完。我就把剩下的藏了起来，磨成粉末做成和心理医生给他开的治疗心理疾病的药一样的外形。”
第三代喹诺酮类的药物不能和酒类一同服下，否则会出现双硫伦样反应，这是极其危险的行为。这是一般人都知道的常识，所以在用药期间也不会喝酒。
但她知道，丈夫在肠炎好了之后，还会进出这些灯红酒绿的酒吧会所，喝酒是在所难免的。所以就把药掺了进去。
每次只掺进去一粒，如果富豪中毒死了，从他随身携带的药瓶里查不到喹诺酮类药物；如果富豪没死，更不会有人从药瓶里采样到喹诺酮类药物。
当初磨粉重新压药片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计划缜密，无论如何也查不到自己的身上。而且富豪在月初吃过喹诺酮类药物，所以就算家里存在喹诺酮类药物也是正常的，没有任何证据可以直接表明就是她下的毒。
“坠楼的事情你知道什么线索吗？”蒋妍问道。
中年女人摇头，富豪从楼上坠落的事情，确实跟自己无关。
蒋妍看了一眼舞池上方投影的时钟，已经是八点零五了，要抓紧时间行动了。
和中年女人对话像是审问犯人一样，这种感觉蒋妍心烦意乱。但若不是因为中年女人之前的隐瞒，倒也不会有现在审问犯人一样的流程了。
“两两一组分开行动吧，遇到问题不要硬闯，一定要留住自己的命到下一次循环。”蒋妍起身，已经没有时间可以耽误了。
中年女人忽然想起来点什么：“我记得，这个会所好像是他情人之前的工作地点，所以他比较喜欢来这里。”
“所以今天很有可能小三也在场？”蒋妍愣了下，忽然反应过来：“他是和小三一起来会所的！”
中年女人神色犹疑，吞吐道：“应该是吧……”要是真如说的那样，丈夫和小三在一起的，她可能会气得当场昏厥过去。
她实在不想见到那个小三，她也不想见到自己的丈夫。
“你见过小三吗？或者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吗？”
“没见过，但是侦探给我看过照片。及腰金色长发，身材高挑丰满，有点欧美女人的那种感觉。”
这个描述……恐怕会所里的公主们这种类型的也不在少数吧？
“有什么特征吗？”
“鼻子上有一颗痣，在大概这里。”中年女人指了指鼻翼的位置。
她也只是看过几次照片而已，多数时候都是照片看完就直接撕掉烧毁了，具体样貌记得不是很清晰，但是那颗痣她倒是一眼就记住了。
“我假装成你的朋友，上楼去砸场子。王雪你和蔺秋在男厕所旁边看守一下，看看富豪会不会进厕所。我拖住小三，如果小三没动手，就说明坠楼跟小三无关。如果他没进厕所，说明厕所也没有问题。”
蒋妍把自己包括在内的四个人的任务都安排好了，还剩下那个沉默酷男人和黄毛表弟。
这两人像两尊石化的雕塑一样坐在那里，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
黄毛表弟“石化”的程度似乎更严重，神思恍惚，两眼失神，蒋妍甚至都怀疑他有没有听她们说话。
蔺秋见蒋妍要走了，火急火燎地说道：“妍妍你不担心我被人抢走吗！”实际上他担心“清理者”对蒋妍下手。
另一个“清理者”的挑衅已经很明显了，在循环前对方已经摸清了他的能力是汲取恐惧，而蔺秋现在还不清楚那人的力量来源是什么。
敌人在暗，我方在明。
但是刚才那轮通过操纵的NPC就能知道，那个“清理者”已经获得了一定的力量，不然也没法调动“黑暗深渊”这种高能量聚集的淘汰传送门。
这轮循环结束之前，他必须要找一个牺牲品来汲取恐惧了。
蒋妍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本以为蔺秋是一个高冷男神的人设，没想到这人总是嬉皮笑脸地一副吊儿郎当的样，蒋妍就是想把他当男神对待都怕自己笑场。
沉默酷男人和黄毛表弟在大家行动之前就去了舞池，蒋妍一看时间快要来不及，和中年女人快步上楼。
蔺秋见蒋妍心意已决，只能提醒她千万不要落单。
中年女人拿出豪门富婆的气势，上了三楼不由分说就劈头盖脸地把无辜的服务生训斥了一顿。关键时刻就搬出自己老公的名字，因为小三原来的工作场所就是这个音乐会所，中年女人说再敢勾引自己老公，就把这些全曝光出去。
主管怕事情闹大，马上跑过来道歉。正房来抓小三了，这场面在会所太常见不过，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了。但不是所有男人的正房来了，主管都敢说不知道继续隐瞒的。
这女人来势汹汹，而且老公是白霞市知名杂志社《午夜故事集》董事的老婆，说曝光出去只怕她的能力远不止于此。
实在不行的话，就在事后说她是自己闯进来的，拦都拦不住。
但事实确实是这样的，主管小声地说出包房的房间号，就见中年女人撸起袖子往那边走去。身后跟着一个淡妆穿着礼服裙的女人，像是来帮忙捉奸的闺蜜。
至少要做做样子。主管叫上一个服务生，一边大喊着“您真的不能进去啊”“里面是客人的隐/私，您不能进入打扰啊”，一边跟在两个女人的身后，手却没有伸出来阻拦。
叫的声大，只不过是为了让里面的人听到。不然推门进去就看见血脉喷张的画面，还不得厮打得见血叫警察来？
蒋妍踹门而入，富豪和小三坐在包房的沙发上你侬我侬，互相喂着果盘里的西瓜。旁边两个漂亮的服务小姐穿着抹胸超短裙，身姿妖娆地给富豪按摩揉肩捶背。
蒋妍的视线在包房里三个女人身上快速扫了一遍，沙发上的那个和富豪搂搂抱抱的女人最惹人注意。
金色长发丰满身材，鼻子上有一颗黑色的痣，脸上笑容妩媚得快要融化了山顶的积雪，性/感的红唇微微撅着，像是对冲进来的人表达不满。
没错就是她了。
“哎呀我都说了这里不能进，但是这二位非得要进来，我们拦都拦不住呀！”主管紧跟在蒋妍后面进来，哭丧着脸像是刚吃了苦瓜，“张总，真的太抱歉了打扰您娱乐了，我这去叫保安过来。”
富豪拥着情人的手像是被割断的弹簧，看见中年女人的一瞬间，他的手从情人的腰上耷拉下来，像是自己的手一直放在那里，只不过被情人压到了一样。
“这是谁？”眼前的场面让中年女人看得心里一阵突突，她早就知道自己不应该进来，这对狗男女怎么不去死！
这是第一次跟小三当面对峙，无论从衣着相貌年龄上，她都远远不及小三。小三衣着光鲜华丽，年龄不到三十，身材火辣性/感，况且……
中年女人的视线落在了小三的肚子上。
对了，这里还有一个张瑜毓的孩子。
蒋妍倒是贯彻了捉奸撕逼的精髓，叫喊着冲过去揪住小三的头发：“你敢勾引我姐姐老公？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富豪也没想到蒋妍突然冲过来，这个野蛮的疯女人是谁？怎么敢上来就动手？
“快！快拉住！”富豪高声喝道。叫旁边的主管和服务生都别愣着，赶紧来把两人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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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雪在三楼男洗手间旁边的长椅上坐着，蔺秋站在三楼的走廊栏杆旁，手臂搭在冰冷的栏杆上往舞池里看。
舞池的灯光明明灭灭，从地面和从会所顶部照下来的帕灯几乎要晃瞎了眼睛。
蔺秋的视线在舞池里快速地扫了一圈，确定没有黄毛表弟和沉默酷男人的身影。
沉默酷男人应该就是另外一个“清理者”了，他利用的是黄毛之死引起黄毛表弟的情绪，然后从黄毛表弟身上汲取到了力量。
那他汲取的力量来源，是什么情感转变而来的呢？
在黄毛从楼上坠楼的时候，黄毛表弟看见后冲了过去。抱着黄毛的身体像是发疯了一样，那架势几个保安才拦得住。
之后黄毛表弟被保安弄到了员工休息室，从黄毛坠落到之后的循环开始之前，他始终没有看见过那个沉默男一次。
之后黄毛表弟冲上去要打中年女人的时候，沉默男用手拍了一下黄毛表弟的肩膀，黄毛表弟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身体接触就可以汲取力量，这是“清理者们”最常用的方式。
黄毛表弟的身上到底少了什么情感？
被汲取了情感转换为“清理者”自身的力量之后，被吸食的人类会变得呆滞、行动迟缓，甚至严重可以脑死亡。
蔺秋思索片刻，忽然想起了沉默男是在什么情况下，把手搭在了黄毛表弟的肩膀上。
是在他极端愤怒的时候。
已经快要达到了一个爆发的临界点。
“有人来了。”王雪出声提醒道。
一个身穿灰色清洁工衣服的男人，手中推着像是扫地机器的工具往男洗手间这边走来。那人的帽檐压得很低，行踪鬼鬼祟祟，像是怕被人看到一样。
王雪假装喝醉了坐在长椅上弯腰干呕，蔺秋假装的视线也一直在舞池里假装没看见那人。
路过蔺秋身边的时候，蔺秋没有感觉到那股奇怪的力量萦绕，只是一个普通人。和之前的NPC不同。
过了一会儿，清洁工从厕所里面走出来，顺便关上了灯，在男厕所门上挂了一个红色的牌子——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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