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伊之助没能见到理想的父亲, 甚至还看了场闹剧, 最终只能失望而归。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伊之助惆怅地吟诗，摇摇扇子的模样还真挺像风流才子，就是那小奶音有点出戏。

    他悄悄瞥了一期一振一眼，见没有人搭理他, 又摇头晃脑地大声抑扬顿挫地吟诗：“树下肉丝、菜汤上, 飘落樱花瓣！”

    明明之前还是在念离别的事，现在却换了一首，可见伊之助也不是真的在抒发自己的感受，只是单纯地装相。

    一期一振也算是个文化人了, 看着伊之助的神情却欲言又止，他没忍住想要委婉地吐槽两句，话到嘴边却还是变成了没有灵魂的吹捧：“好诗，好诗, 伊之助真是博学多才，咏出了诗歌俳句的灵魂，真乃当代松尾芭蕉是也！”

    #万恶的职场竟然把一期哥变成了这世俗的模样！

    一期一振心想, 明明此行的目的没有完成, 换成远征肯定是大失败, 怎么伊之助还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像是旅行？

    伊之助被夸得心花怒放, 嘴角疯狂上扬，却还是克制地干咳两声，假意叱责道：“一期哥, 你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一期一振一惊，还以为伊之助不喜欢听别人虚伪的夸赞，他打量着伊之助的神情，却发现他的脸上堆满了喜色。

    一期一振：小朋友，你脸上的笑容可不是这么说的。

    伊之助骄矜地昂起下巴，得意地说：“这种大实话你在心里想想就算了，说出来是会让别人自惭形秽的！”

    一期一振：“……”

    他输了，要论吹彩虹屁，还是伊之助最强，他简直就是水仙彩虹屁精。

    伊之助和一期一振刻意避开了和‘梦’、‘秘密’有关的话题，后者是在等前者主动问起，而伊之助……

    其实全都想起来了。

    在他想起呼吸法的使用方法时，许多记忆也随之纷涌而来，让伊之助一时间头昏脑胀，毕竟是几个月的记忆，在恢复记忆后的伊之助看来，童磨身份的揭露简直就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

    而与之相对的，关于伊之助千里迢迢来寻找亲父的事情就显得格外遥远了——本来他也不是很难过，经过漫长时间的掩盖后，他就更不把这当回事了。

    他甚至还对于这个失去记忆的自己跑去见生父的行为有点无语，毕竟不曾养育他，也不曾关爱他的这个父亲对他而言和陌生人无异，他闲着没事干从一个陌生人身上找什么存在感？

    虽然如此，他的心中也还是有一股解脱般的轻松自在。

    伊之助已经不会再因此而烦恼，在他和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交谈之后，关于童磨是鬼的事情，他的心中就有了定论。伊之助的思维在某些方面上非常简单直接，在动物们之中，遇到困难只要打败山大王，取而代之就可以，套用在童磨身上也是可以的。

    小葵花猪猪课堂开课啦，教主是鬼老吃人，怎么办？

    ——打一顿就乖啦！

    虽然伊之助怀疑自己根本打不过童磨，但童磨对他大概是没有防备的，如果要偷袭的话说不定可以得手——更何况，他好歹还是训练了几个月的！身边还有一期一振这么个高手在。

    伊之助在心里给自己鼓劲。

    十二岁的伊之助不畏强敌，当下就打算冲回去暴揍童磨。

    等他踏着夕阳的余晖走回万世极乐教时，却意外地看见了童磨。

    虽然现在太阳已经落山，但毕竟还有余晖，童磨一般不会在这个时间出来，他更喜欢家里蹲，平时是不到晚上不出门。

    童磨就站在门口附近，显然是在等人，他在看到伊之助的时候弯了弯眼睛，摇摇扇子后却并不说话。

    伊之助也停下脚步，和他对视。

    伊之助知道童磨如果要等人，那个人只可能是自己。毕竟……

    ——童磨这么讨人嫌的家伙，除了伊之助，没有人愿意跟他做朋友的！

    即便没有人开口，也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伊之助也从他们诡异的默契中明白了什么，他释然地舒了一口气，说：“我回来了。”

    童磨笑道：“我早就说了，他不可能比我好。”

    他不可能比我好，更不可能比我对你好。

    伊之助嗤笑一声。

    他在路上和一期一振开玩笑其实也是为了缓解自己的焦虑，但真正对上了童磨的时候，伊之助发现自己好像没有想象中的紧张，反而心态十分平和且释然。

    “你是鬼吗？”伊之助问。

    伊之助虽然护短，但也不是那种会因为亲友而是非不分的类型。既然有所猜忌，还不如直接问出来。

    童磨挑眉，没有否认：“是。”

    即便早就知道，听到回答后，伊之助的心还是沉了下去，他又问：“你吃了人吗？或者说……那些离开的、失踪的教徒，都是被你吃掉的吗？”

    童磨：“哎呀，真聪明，不愧是伊之助大人。”

    即便是在说这样严肃的事情，童磨仍然笑得眉眼弯弯，仿佛他们还是像以往一样在斗嘴。

    伊之助失望地看着他，摇了摇头：“崽，你真让爹失望。”

    童磨：“？？？小朋友，你这么皮是要被出货的。”

    伊之助冷笑：“反正都要被我打败，你现在说这个有意思吗。”

    明明是质问现场，却不知不觉又发展成了斗嘴。伊之助把内心的愤怒全部都化为了‘杠之力’，现在他就是杠柱！

    童磨刻意作出了上下打量他的眼神，轻蔑道：“你对自己有什么错误认知吗？你的枕头一定很舒服，不然怎么会到现在都没睡醒呢？”

    伊之助的额头冒出了青筋。

    童磨遗憾地说：“我还挺喜欢你和琴叶的，本来是想一直不吃你们，让你们正常度过一生的呢。”

    伊之助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了，用力一拳头捶上了旁边的矮墙，怒道：“你怎么还没被垃圾分类！”

    童磨还想说点什么，却突然感觉身后有利器破风而来，他警觉地往身侧一跳，才勉强避过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伊之助却像是早就料到了他要往哪躲一样地也攻了过来——这里本就狭窄，没有供童磨发挥的余地。

    童磨暗自心惊，他作为鬼的五感十分敏锐，可怎么会有人能够当着他的面绕后的？

    想必刚刚伊之助和他说的那一通废话也是为了拖延时间，而砸墙则是给对方一个攻击的信号吧？

    明明童磨自己就是那个被针对的对象，他却觉得有点得意，自己孩子已经成长到了这种地步。

    可惜，伊之助就算掌握了呼吸法，也还只是个弱者，恐怕连鬼杀队中最弱的武士都比不过吧？更何况他还没有日轮刀，更是没有杀掉童磨的武器。

    童磨在心中为伊之助感到可惜。

    “自知之明也是战斗中很重要的一个环节，就让我来告诉你吧。”他微笑道，这个时候的微笑看起来反而比嘲讽还更有力。

    在这样狭窄的空间，童磨无法避开两人，只能选择硬接一个人的攻击，他衡量了一下，身后斩来的那柄刀可能会对他造成更大的伤害，反而是伊之助徒手攻击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他伸出手，接住了伊之助的直拳。

    也是在这个时候，童磨才终于看清了配合着伊之助偷袭他的男人，竟然是一个刀剑付丧神，难怪没有被他觉察到踪迹。

    伊之助的一拳对他而言软绵绵的，他却在下一秒感觉到了不对劲。

    童磨脸色一变，伊之助也露出了得逞的笑意。

    童磨的手被尖锐的针刺穿，原来伊之助在他的手中藏了一个小小的针筒，这也是他早就算计好的，假意生气的时候，借着捶墙的功夫把手握成拳，也顺势藏住了手中的针筒，之后拳头不松开，直接攻向童磨。

    这就是天才儿童们之间的斗争！

    （童磨：？儿童？）

    童磨其实并不觉得自己的皮肤被戳破了又有什么，他毕竟是鬼，只是普通的受伤也没办法把他怎么样，除非用日轮刀砍他的头。

    他兴味盎然地看着伊之助，被针刺破的地方就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他刻意挑衅道：“哎呀，伊之助就只能做到这样了吗？那还不如早点认输呢。”

    在感觉那针筒中有什么液体推入了自己的身体后，童磨没克制住自己的力道，下意识地使劲推开了伊之助，尖锐地指甲让伊之助的胸前鲜血淋漓。

    “看清楚点啊，赢得可是我！”伊之助忍着疼痛，骄傲地昂起头道，“你这把年纪也不适合继续当极乐教的教主了，不如早点退位让贤吧！”

    即便是在这样针锋相对的状况，伊之助也是拼尽全力想要打败童磨的，这次可不同于以往的玩闹……他们二人的相处却还是有种谜之温馨感。

    童磨疑惑地歪头，下一秒却知道了伊之助的倚仗。

    “是毒吗？”童磨说着，感觉头脑有些昏昏沉沉的。

    伊之助抽出了之前他一直没有动用的一期一振太刀本体，举起了刀，横在童磨的颈间。

    童磨虽然被削弱了，但其实在这个时候就可以出手结果了他，却没有动弹，而是像在观察人类一样好奇地看着伊之助。

    他知道这个‘毒’的毒性强大，再过不久他可能就真的要昏迷了，到时候恐怕就任人宰割了——即使头被普通的刀砍下来并不会让他致死，但昏迷后也无法自主修复肢体——但他还是想看伊之助的反应。

    伊之助的手有些颤抖，太刀又太过锋利，导致他的手每颤抖一下都会在童磨的颈间划出细微的伤痕，流出鲜血。

    “明明，明明你的血也是红色的呀……！”伊之助的声音尖细到变了声。

    为什么就能对自己的同胞……至少是曾经的同胞下手？

    童磨的脸上依旧是那样无忧无虑的笑容，即使快要被人砍头，都没法让他露出惊惧的神情。

    童磨歪头，刻意向剑锋那凑了凑，脖颈处被划出了更深的口子，他笑道：“伊之助这次是真的厉害呀，长大啦。”

    听见这句话，伊之助的眼泪像决堤了般地落下。

    他一直僵持着无法抉择——或者说，他其实将选择的权利交给了童磨。

    童磨的眼皮也越来越沉，他看着伊之助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的嘴唇，和被染红的衣襟，干脆挣脱了伊之助的束缚。

    伊之助有些惊惧地作出防卫的姿势，一期一振也冲过来想要护住他，却被童磨摇摇扇子，直接用裹挟着冰晶的寒风扇到了一边。

    童磨居高临下道：“伊之助，你以前总是不喜欢上课，现在是我给你上的最后一刻啦。”

    他在敲晕了伊之助之前，轻声道：“犹豫，就会败北。”

    伊之助一脸震撼，一句‘你怎么又盗别人台词’憋在喉间，下一秒就失去了意识。

    童磨拿起了之前还横在自己颈前的太刀，毫不留情地在自己手上重重地划了一道，将血全部都滴落在了伊之助胸前受伤的位置。

    血液逐渐被吸收，伊之助的身体也以非人的速度修复着，一期一振焦急万分，在这个时候才挣脱了冰晶，他此时已经浑身是伤。

    明明最开始只是很普通的一个回家，一个过来接风，最终却演变成了这样的两败俱伤结局，谁又能料到呢？

    童磨也困到不行，他勉强看了一眼一期一振，声音弱不可闻：

    “我的……交给你了。”

    我的傻儿子交给你了。

    他做了一个美梦。

    ——梦里有花，有阳光，有面带笑容的信徒，有调皮捣蛋的小孩，有一个白头发的网骗大哥哥在高塔上讲王的故事。

    ……嗯？最后一个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注射进去的不是毒，是长梦的结晶！被注射了结晶后，也会陷入漫长的梦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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