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真笨啊!怎么可能会真的杀他,我用的一向都是逆刃刀啊!”想一边吃著面条一边含糊地说著话,“啊……这个拉面真好吃!老板娘,再给我一碗可以么?……嗯,对了假发,你看我刚才被砍头现在转个身就来这里吃饭,身上没带钱,你先给我付著吧!”
“……你刚才用的是真刀好不好!那真的杀得了人,真的会把人给杀了啊!还有你到底有多喜欢剑心啊混蛋!”
“吃饭的时候不可以说话!身为攘夷志士应该得随时注重自己的形象,得给民众留下好印象才可以!”桂像是饿鬼投胎般一边快速地吃著面条,一边皱著眉头教训对方,“而且你一个女孩子,这样的吃相实在要不得,快点给我坐好。”
“喂,这话完全没有说服力啊,假发。”就差没有把碗给吃下去的银时在百忙之中抽出那么一丁点儿的时候斜眼看著坐在中间的桂,“那个,老板娘也再给我一碗拉面吧!啊,对了,我的也是假发请客。”
“不是假发,是桂!”桂的反驳十年如一日,而且用的永远都是同一个句式,“为什么是我请客?哦,我明白了,难不成是要庆祝你们两个再一次加入攘夷志士的大家庭,现在是庆祝活动么?太好了,几松殿,请再给我一碗荞麦面!”
想“咕噜咕噜”把碗里的汤一口气喝了一大半,然后再拿起筷子把面给夹起来送到嘴巴里去,这是她习惯的吃拉面方程式,“我说,我可没有说过要当攘夷志士,而且……啊唔,这个真好吃……而且我还得忙著找工作赚钱交房租呢!那群混蛋青蛙弄得我现在连工作都丢了,房租没著落了啊!”
“成为攘夷志士后就不用烦恼这种东西啦!啊唔——”
“喂,千万别听他的……噗啦……唔,这家伙自己也得到小裤裤俱乐部上班啦,哪来的钱养活你。”银时含糊地说道,嘴里的空间皆被拉面军团所占领,“我们的国家难道就只能靠他这种人来救?喂,别开玩笑了!噗啦……”
“银时,我去上班也是为了筹募攘夷经费!比如说……啊唔,购买大炮什么的。”
“那点钱可以可以买大炮你不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么!”
想一边吃一边抱怨著,“不过啊,真是奇怪呢,那个青蛙竟然知道我的名字,而且还知道我是鬼兵队的!……难不成他在战场上见过我?可是我完全没有印象呢虽然长了一张如此特色和形象的脸。”
“这样说起来原来你是鬼兵队的人啊……我都差点儿忘记了呢。”桂吃面的动作忽地顿了下来,喃喃地说道。
他突然想到了前不久时的红樱事件,也想到了与他们越离越远的高杉,虽说曾经跟高杉说了绝不放过他这样的话,可是想却终究是那边的人,就算她已经离开了攘夷的队伍许多年了,可是作为鬼兵队组织者之一的月见里想,想法就真的跟他们一样么?
跟高杉的一战是在所难免的,桂甚至已经可以预见到那一天的到来。然而到了那个时候,想若是站在敌方那边,若是重归鬼兵队,那么他跟银时又该怎么办才好呢?是继续当年的承诺永远的守护著想,抑或是……成就大义,与她拔刀相向?
——不但是高杉跟银时,就连看起来娇弱如想,也绝对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物。
鬼兵队所谓的总部其实就是一艘商船,然而因为那一次红樱事件以后许多设施被毁坏了未能修复好,所以外面看起来多少还是有点儿破。然而与外表不同,高杉并不是那种追求物质生活的人,反之因为以前苦日子过惯了,现在就算环境再不好的地方,又或者吃的东西再不济也罢,他也是无所谓的。
高杉最喜欢做的事便是靠在自己房间的窗边抽烟又或者弹三味綫,那有一下没一下的弹奏虽然根本不成调子,然而他却相当之享受在那断断续续的弦声之中。他的部下来岛又子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不把一首曲子给奏完,她说曲子要连在一起才好听,可是他却说只有这种断断续续的感觉才像是在弹三味綫。
松阳是一个风雅的人,对於政治军事诗文乃至音乐皆有相当之高的造诣。他尤其喜欢弹三味綫,有时候夜里他们四个便会缠著松阳然后让他为自己弹,那个时候松阳总会伸手拉过他们几个坐在自己的旁边,然后微笑著,“好,亲爱的同学们,你们想要听什么歌呢?今天可以免费点歌哦!”
他们四个人当中,就数高杉在音乐之上天资最高,然后是桂,银时跟想则无论是在读书上还是音乐上都是学得一塌糊涂,只要在武术上天份特别的高。特别是想,银时尚且可以弹出首完整的曲子来,可是她弹的三味綫永远都只停留在“叮叮当当”的几个音节的阶段,然后停滞不前。
松阳总是摸著她的头笑说,“小想似乎更适合当听众呢!”
是的,月见里想是高杉晋助最好的听众。
尽管不懂得弹,可是她听曲子时比任何人都要来得认真和用心,而且表情也会显得格外的雀跃。有时候高杉会陪著她在村塾外的银杏树下静静的坐著,每当坐得有些无聊了,他便会拿著三味綫给她弹曲子。
想那时候还很小,总是灿烂地笑著拉扯他的袖子,奶声奶气的说,“呐,晋助哥哥再弹一首好不好?一首就好了嘛!这些曲子我无论如何都弹不出来呢!每次都只能弹那么几个音节……”
“我觉得这样就很好听了啊。”高杉性格别其他同学都要来得别扭,就算是说著安慰的话也好,表情也是淡淡的,如他散发出来的气质一般,让人难以接近,“我说……你只要乖乖的坐在我旁边就好了。不会弹的话,就让我来代你弹你喜欢的曲子吧!”
那是一段恬淡且宁静的日子,相比起后来那段动乱的时间,那种美好显得多么的珍贵。
攘夷战争期间,天人肆无忌惮地在日本横行,造成了相当之大的动乱。被多番邀请的松阳终於下定了决心离开他们到了江户为德川幕府效力,而他们则运用著自己的方式去辅助老师,在地方上组织义军。大家都握著剑踏上战场,然后不断地不断地杀著那些抢夺了他们家园的天人,而自己身上的衣裳则都沾满了斑斑的血迹。
在那时候,他们几个一旦握上了刀,便近乎是疯狂,双眸也被鲜血侵蚀。
不但是双眸,甚至是他们的心,也渐渐地被鲜血吞噬,早已变得面目全非。
“狂乱贵公子”是指桂;“白夜叉”是指银时;“戮杀姬”是指想——那个时候,握著剑威风凛凛地站在战场之上的大家真名都渐渐地被遗忘,取而代之的是那一个又一个充满了血腥味的外号。他们是为天人所恐惧的武神,而幼时的天真无邪亦渐渐地被杀戮的颜色所取替。
沉淀著,变成了苍白的颜色,然后——
消失无纵。
然而,尽管手中的剑再锋利,终会有变钝的一天,尽管砍得再迅速,终是敌不过天人的先进火炮兵器。天人拥有战舰和最新型的火炮武器,而他们这群武士,握著的依然是一把□□而已——他们都不想放弃手中的刀,可是在那种时代里,他们却不得不放弃。
“喂!那到底是多穷酸的策略啊!虽然那群家伙是狗,可是用狗粮引他们出来那无论如何都不会成功的吧!”高杉近乎绝望的看著桂那双严肃耿直得过份的眼睛,伸手按著微鼓的太阳穴,“我说假发,你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啊?给我认真点工作啊混蛋。”
“你错了,我一直都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认真地工作。”
“是吗?那麻烦你下次在我看到的地方认真工作吧。”
“这样会耽误很多事情的,连这个你也不明白吗?”
“……不是已经耽误了许多了吗?”
桂凝视他几秒,忽然一脸无奈的从怀里掏了个圆滚滚的东西来,“没办法了,只能够用这个了么?我得到了情报,戌威星的商船将会驶过鹿关海峡,到时候我们就偷偷的潜进去把这东西放进去,把他们的船先炸了再说!”
“那到底是什么?”高杉把那东西从桂的手里接了过来,打开外面的蓝色布一看,不禁吓了一大跳,“喂,你到底从哪里弄来这计时炸弹来了?这个可是天人的技术,现在可是很难找可以找得到的啊……”
“你知道这个?这东西是之前无意中在战场中发现的,威力相当强大。”
“……哎?计时炸弹?天人的技术?”高杉猛地一怔,翠绿色的双眼直直的看著手中的炸弹,灵光一闪,“对啊,如果想要打败天人,就必须先将他们的优势变成自己的优势才可以……呐,假发,不是曾经有人说过‘师夷之长技以制夷’这一句话么?”
“哦,我知道!就是那个吧,不见棺材不掉眼泪的意思。”
高杉斜看表情严肃的桂一眼,然后慎重地把那个炸弹塞回桂的手里,“我觉得你这个炸弹应该可以更妥善地运用才对。比如说把你的脑袋炸成碎片,然后再重组什么的。”
在他们当中,只有高杉曾经跟松阳学习过天人的武器理论以及训练方式。那个时候他忽然在想如果把这些知识运用到军队中去应该会有相当之大的用处,甚至还可以提高战争力和减少伤亡。然而在当时大家都在忙著讨论战略,对於他的想法根本就没有人会加以理会,更别说实行什么的了。
“呐,猜猜我是谁?”眼前一黑,高杉的眼睛忽地被人从后面伸手蒙上,“如果猜不对的话得接受惩罚哦!”
“好了……别玩了小想。”他抬手把想的手给拉下来,无力地说道,“我现在没空,你去找其他人陪你吧……我还有事情要做呢!……哎,不要拿这个!”冷不防桌上的计划书被她一把拿去,高杉转过身去,急急忙忙地想要取回那几张纸,却不料想转过身去硬是不让他拿,反而兴致勃勃的读著。
“好厉害,晋助!”她忽地惊呼,“这个到底是什么?真的好厉害……如果可以把天人的武器变成自己的武器,那样的话我们的战力会提升许多呢!呐,晋助,会实行吗?这个会实行吗?”
她也曾经尝过天人火炮的厉害,所以对於那些武器印象格外深刻,可是对於他们的技术也表示赞赏。想并不是那种迂腐不知变通的人,反之心思单纯的她相当容易接受新事物和改变,所以对於高杉大胆的想法反而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哎,你有兴趣么?想。”他把想扯过来坐在他旁边,脸上带了一点儿期待的神色,“如果有的话我们就一块去说服假发他们,然后一起办一个属於我们自己的军队吧——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作‘鬼兵队’!”
正因为想的支持,在鹿关战争之后,他跟想创立了“鬼兵队”——跟现在一样,他是鬼兵队的总督,而想则是副总督。
“呐,晋助……”想在需要守夜的晚上,总喜欢坐在火的旁边看著烧得噼啪作响的柴枝变成黑色的炭灰,然后感受著火传来的丝丝暖意,“你说,我们可以把鬼兵队变成最强的军队么?我什么都不懂,战略布局还是火器开发我都不会……我会的只有拿著刀杀人而已。这样的我真的可以步上幕府站在老师的身边吗?”
高杉斜看著她,火映亮了她的脸,显得她棕色的眸子格外有神,“当然,你不懂得战布局,我会。只要你还会握剑,那么我们的鬼兵队便可以成为全日本最厉害的军队……”他拿了根柴枝拨弄了一下火里烧得正旺的枝干,“想,你只要像以前那样握著你的剑就好了,只为我杀人,同时我也会为你保护你不让你受一点儿伤——然后一起向著我们二人共同注视著的目标前进。”
“想,你是我的战伴,而且永远都是鬼兵队的副总督,这是不会变的。”
——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
当时她只是在笑,并没有答话。
“晋助大人……?晋助大人……”朦胧中传来了又子的声音,高杉慢慢地瞪开那翠绿色的眸子,只见又子正一脸担忧的看著他,然后伸手给他关上窗子,“晋助大人你怎么在这种地方睡,很容易会著凉的!啊,你脸色很难看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嗯,我睡著了么……”
高杉凝视她两秒左右,然后慢慢地站了起来走了出去。他最近的确是太松懈了,竟然会作了这样的梦……充满了野心甚至想要破坏这个世界的他,其实骨子里还是非常明白,在他做了这许多许多的事情,他肯定是失去了些什么,而这些东西同样是他渴望的——可是有得便必有失,想要得到什么东西的同时便必须拿出一些东西作出交换。
这是人世间的法则,他无法抗拒便只有接受。
现在回想起来,就连高杉本人也弄不清楚当时为什么就跟她说了那么一句话。然而,尽管当时听起来像是戏言,可是他却不是那种信口开河之人。就算已经过了许多年,就算她早就已经不再参与攘夷战争,就算她已不再是那个传说中的“戮杀姬”,只是平凡的“月见里想”……高杉的承诺还是不会改变的。
只要鬼兵队存在的一天,她便是鬼兵队的人。
想到这儿,高杉嘴角便不自觉地微微一扬。
又子有些诧异的看著高杉那紫黑色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要叫他话却又哽在了喉咙间。她虽然离他很近,可是却无法探究他那复杂的内心,无论何时都无法弄明白他想些什么。想到这儿她有些失落的低头,却不料看见的却是一幅掉落在房间一角的照片。又子犹豫了一下,终於还是抵不住自己旺盛的好奇心,走了过去把照片捡起。
照片之中拍的是四个人,三男一女。那三个男的又子都认识,是晋助大人,白夜叉坂田银时和狂乱贵公子桂小太郎——
照片中桂穿著一件墨绿色的短衣,长发的末梢用绳子打了一个小结搁於身前,那张扑克脸跟现在根本没什么两样;至於银时则穿了一身白色,银色的卷发比现在来得要略为长一些,那双猩红色的眼眸似乎也比现在来得要有神。两个人并肩而立,站在后面,而前面的火犞前则坐著两个人,分别是高杉与一个不知姓名的女孩。
只见高杉穿著一身黑色的军服坐在帐篷之前,手里却抱著一把古色古香的三味綫,深紫色的头发被火光染成浅紫色,发梢末端泛著淡淡的光芒,嘴边隐隐地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至於坐在他旁边的则是一个娇小的女孩,外面穿著一件红色的长褛,看样子也是军式的服装,那把长长的亚麻色头发则被绑成一条又粗又长的麻花辫搁於胸前,脸上挂著甜得腻人的微笑。
“这个女孩……是谁?”
他们三个在攘夷战争时是同伴的关系,这个在鬼兵队中早就已经不是秘密,然而他们所知道的却也仅限於此罢了——到底这几个人是如何认识,何时认识,关系如何,却依然无人知道。再多看两眼却又赫然发现,其实照片中的每个人都是那样的陌生,无论是衣著打扮又或是神情,都是那样的陌生。
来岛又子忽地醒悟,其实她真的完全不了解高杉晋助这个人。
翻过照片后面,竟是用毛笔写成的两行字,上面古旧的墨迹一如这张照片的时代久远,那潦草的笔迹又子一看便知道是高杉的字。过往早已经变成沧海桑田的回忆,虽然现在物是人非,可是有些东西还是不会改变的……彼此间的羁绊,更不可能会是说断就断。
又子把两句句子读了一遍又一遍,可是却终究不明白当中的意思——
三千世界鸦杀,想要与君,共度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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