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不会无缘无故的从自己身上消失,而这屋子里只有兰玦与马文才二人,所以,谁动了自己被子,兰玦完全不做二选。
她倏地坐了起来,抬头道:“文才兄!”
“大半夜你发什么疯!”
黑夜之中,马文才一言不发的站在床边,他冷眼看着兰玦面带薄怒的样子,缓缓眨了眨眼,“出去。”
兰玦一听这个,气更是不打一处来,语气间渐渐带了些愠色,“大半夜的,出哪儿去?把被子给我,我要睡觉!”
天知道,刚她被夜风一吹现在都没冷着呢。
“睡觉?”马文才一听这个,嘴角倏地勾起了一抹冷笑,“你兰玦还需要睡觉?”
也不知道有的人之前那番折腾是为了谁。
兰玦闻此一言,心里咯噔了一声。
这人知道了?
不应该啊,她这会儿在这回溯层里所有与凡人无异,他不该知道自己不是凡人的。
兰玦的思绪转的极快,一时之间默了下去。马文才瞧着某人如此神色,越发肯定自己心底的猜测。
“出去,别让我再说第三遍。”
兰玦回过神来,身前的人趾高气扬,言语间满是冷漠,一回想起近日发生的诸事,兰玦虽不知自己哪里踩了马文才的底线让其突然如此,但她却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她若是不问缘由就这么妥协了,那她也休想再试图取的某人的信任。
“文才兄,我们有话好好说,书院夜里凉,你我二人不若先把衣裳......唔...”
兰玦的话并未说完,马文才随手一扔,她的头便被自己的外裳给盖在了衣下。
什么情况?
这人怎么了?!
大半夜的,突然看起来便铁了心的要自己走?她除了之前试图......等等,不会是这人之前那会没睡,发现了她的打算......吧?
兰玦为自己想到的可能心下暗惊,细想一下,看这人突然发难的样子,说不定还真是!
她几下把衣裳扯掉,索性也不管冷不冷的问题了,脸上却是努力稳住情绪看似有些无奈的道:“我说文才兄,这睡觉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睡到半夜突然就变了个性子?莫非你——”
兰玦拉成了自己的语调,看起来颇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十分意外的事情。
马文才冷眼看着兰玦故弄玄虚,他冷哼了一声,打断了兰玦即将出口的话,“莫非什么?是莫非你兰玦假仁假义的面目被我发现,还是莫非我之前竟未能早些发现你的真实面目?”
“......”兰玦的眼睛倏地睁大,她就知道,她刚猜的没错,这人之前是装睡!
好一招先发制人!
马文才见兰玦眼里满是不可思议,他眼里的冷意也越发的深邃,“现在,给我把你的东西拿......”
“等一下!”猜到某人可能要说的话,兰玦突然变了神色,只见其从床上站了起来,几步走到了马文才的面前,严肃道:“文才兄,我既唤你一声文才兄,自是把你当兄长看待,我兰玦自认没做什么对不起人的事,你口中的假仁假义,恕兰玦绝不认同。”
“不认?”马文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认又如何?不认又如何?与我何干?”
兰玦愣了愣,显然没料到马文才如此不按常理出牌,“文才兄你什......”
马文才没有回答兰玦的话,“兰玦,你似乎听不懂人话,。”他嫌弃的把某人的寝被再次扔开,“自己走还是我帮你,选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兰玦断不可能任其这么继续发展下去。她失落的缓缓低下了头,一双眼睛却在某人看不见的地方快速的转动了一二。
得想个法子才行。
“文才兄,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样。”虽然知道这句话说了既无用还显得苍白无力,可兰玦还是选择说了出来。
她话语中满是无奈,仔细听来,还隐约有一股委屈。
马文才缓缓眨了眨眼,完全不为所动。
兰玦“认命”的叹了口气,她重新坐回了床上,欲言又止。
“文才兄,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就算走,也不差这一时半火吧?”
兰玦以退为进,她这幅若有隐情的样子不得不说,倒是成功让马文才原先处在盛怒中的情绪缓了一缓。
“屋外有榻。”
这是马文才这夜对兰玦说的最后一句话。
到底没把自己赶出去,兰玦松了口气。
她抱着自己的寝被走了出去,马文才没有跟出来,他重新躺回了床上,心底的烦躁久久都没能褪去。
他并非有多看中兰玦,之前那么生气,这会儿想来,竟然十分不可思议。
就因为兰玦对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可是王蓝田等人不也如此?对后者来说,他的反应可不是这样的......
屋外已经安静了下来,马文才看了眼自己旁边空出来的那一大块,却是倏地翻过了身子,索性眼不见心为静。
他大概是疯了!竟然会生出一股被朋友背叛的感觉来!
他兰玦算他马文才哪门子朋友!
*
马文才心底烦躁不已,兰玦也没见得轻松到哪里去。
事实上,她之前本有着趁着某人熟睡,趁机开个窗户让两人双双着凉的打算,她知道马文才由于从小环境的影响,对他人防备心极重,也从不轻易相信他人所谓的真情,在第一世中,马文才之所以对祝英台如此执着,这里面,多少有些羡慕其能如此真心对梁山伯的缘故,试想,对一个庶族之人尚且如此,他马文才不仅身为士族且文武全才丝毫不比梁山伯差,若能得其青睐,岂非更甚?
第一世中,马文才对祝英台真正态度的转变,若她没有记错,是从其在后山木柜中独自哭泣被祝英台发现之后的事。
司命家的小书童曾告诉过兰玦,司命给人安排命运的时候,最喜欢写一些狗血的桥段,而凡人生病,往往都是促进男女感情转变的契机。
一想到此,再回忆起第一世某人的转变,兰玦第一时间便想制造一场生病情况出来。届时她再卖卖乖,故意表现一下,何愁某人不对自己放下戒心?
至于三日后祝英台与梁山伯游湖的事,兰玦还没怎么放在心上。
毕竟,她来这里不是为了故意针对她的前世的!
而想要解决三日后的事,其实有的是借口。
当然,兰玦才不会承认,她是因为受不了夜里的寒意才临时放弃了自己想要制造病况的打算的。
马文才的突然翻脸,兰玦并未料到。
与兰玦所想不同的是,马文才错把兰玦针对其的打算误解成了某人宁愿着凉以此来找寻借口也不愿与祝英台等人正面冲突。他或许还未意识到的是,自己之所以这么生气,虽然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并没有多么看中兰玦,可短短几日相处下来,至少,兰玦在他心底的印象,与书院大多数人是不同的。
马文才到底是高傲的,他自觉发现的“事实”狠狠的打了他的脸,于是,这才有了盛怒之下的一系列举动。
两人各自怀着心事,这一夜,显得格外的漫长。
兰玦是不可能从马文才这屋搬走的,一旦搬走,也就意味着这夜的事再也无法解决。哪怕之后她能找到借口说开了,到底两人的不快还是产生过,谁也说不准某人心底会不会有裂痕。之前马文才气急之下,显然没心情也不愿意听她解释,那不若缓缓再说,她不能急。
现在,当务之急是她得想办法留下来才行。
可是,她该怎么让某人释怀呢?兰玦一时难住了。
屋外的榻比屋内的床要小上大半,兰玦窝在榻上,把马文才发怒的原因理了一下。结合某人之前的话,其实也并不难猜,左右不过是这人认为自己欺骗了他,“假仁假义”一词,其实可以解释许多东西。
理通了这个之后,兰玦心底的对策也渐渐冒了出来。
她看了眼十分安静的内室,嘴角渐渐勾起了一抹弧度。
第二日
马文才起的极早,兰玦裹成紧紧的一团还躺在榻上不见一分动静。马文才只当这人又要耍什么把戏,他收回视线,连看都没看多一眼,简单洗漱之后便走出了自己的屋子。
昨晚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今日他兰玦便要搬出去。他不管他要做什么,这些都与他没有干系。
晨课是陈夫子主持的,马文才这边直到晨课开始,也没再见到某人。
陈夫子按例在屋内扫了一圈,最终停在了兰玦的位子上,皱眉凝视。“马文才,兰玦呢?”
被点名的马文才站了起来,双手作揖,“回夫子的话,学生不知。”
“胡闹,你与他是室友,你会不知?”陈夫子习惯性的把手负在身后,“马文才,莫要为兰玦的缺课打掩护,实话实说,本夫子不会怪你知情不报的。”
马文才心有猜测,却依旧面不改色道:“夫子,学生当真不知。”
陈夫子半信半疑,转问道:“那,可有人知道兰玦为何没来上课?”
没有回答。
马文才这边本打算坐下了,怎知下一刻,陈夫子却是突然又唤道了他的名字,“马文才,兰玦是你室友,既然无人知晓他的去处,那么你便去找寻一下。”
“夫子我......”马文才皱了皱眉,下意识的想拒绝。
“好了,就这样,现在大家把论语翻出来,我们温习一下之前学过的......”陈夫子没有给马文才拒绝的机会,他转过了身子便开始进行教学。
师者,长者也。虽然马文才自恃高傲,但对师长的尊重还是有的。
无奈之下,马文才到底还是从教室走了出来,转而向住宿的地方走去。
兰玦此时早已难受异常,事实上,从某人今早出门的时候,她体内的难受便有些憋不住了。熬到现在,若是再没有人来,她怕是得自己想办法自救了。
万幸的是,就在兰玦坚持不下的时候,屋外传来了新的动静。
马文才站在榻前,看着依旧窝成一团的某人,给马统使了个眼神。
马统感受到此,上前了两步,“兰公子,兰公子,你醒醒,上课了。”
兰玦支吾了一声,却是并没有动。
马统看了眼自家主子,见人没反对后,自己小心的拉住了寝被一角,轻轻扯了扯,“兰公子,你......”
寝被拉开,兰玦的神色顿时便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马统的话一滞,他的手背碰在兰玦脸上,被其的热度吓了一跳,“公子!不好!兰公子发热了!”
不消马统说,马文才也发现了。
兰玦此时脸颊双脸通红,双唇已经泛起了死皮,眉间紧皱,一看便知是什么情况。
马文才微微皱了皱眉,到底还是吩咐道:“去找兰姑娘。”
“好的公子,小的马上去。”马统连忙退了数步,也不多说,直接便跑了出去。
屋内很快便只剩下了马文才与兰玦两人。
马文才不懂医术,兰玦的情况他无法处理,遂直接坐在了桌前,慢慢的等着人来。
“水......”兰玦喉咙肿胀异常,她余光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垂直的坐在前方不远,干涸的唇角扯出了一抹得逞的笑容,“水......”
又是一声声起,尽管马文才不想过多搭理某人,尽管兰玦的声音极小,但马文才听罢,依旧觉得聒噪。
他不耐烦的从水壶中倒了一些茶水,然后面无表情的拿了过去,放在了榻前兰玦触手可及的地方。
“水在这里,自己拿。”马文才把水搁下,随即没有一分逗留便转身离去。
什么情况?
这和司命小书童和她说的怎么不一样?!
不应该这人来到床前亲自小心翼翼喂她喝下然后两人借机诉说心肠?!
马文才这是什么反应?
兰玦见人又头也不回的走了回去,心底暗自着急。
她瞥了一眼榻前的水杯,把心一横,只闻碰咚两声响,马文才再次回头的时候,便瞧着兰玦双颊带泪狼狈的趴在了榻边,她的身子已然落下一半有余。
“别走...别走......”
马文才抽了抽嘴角,“兰玦,你这是做什么?”
兰玦充耳不闻,她脸上的泪水不要命的往下流,一边流着还双目无神的试图往前爬道:“二哥...你别走,别走......”
啊啊啊她的膝盖!疼啊!!!这死人脸怎么还不来扶她!!!
这还是马文才第一次看到兰玦如此狼狈的时候。
茶水浸湿了其的发间,湿了的发丝粘在其脸上,惨白的肤色再加上无神的双眼以及那接近祈求的话语,不得不说,马文才还是有几分信了某人这样的情况不是作假。
兰玦还在试图的从地上爬起,马文才见这人动了几次都没能重新回到榻上,到底是看不下去上前扶了一把。
兰玦见人终于肯接近自己,心底再次松了口气。只见马文才的手刚搭在其肩上,兰玦便双手紧紧的将其握住,并且在其的袖间趁机蹭了蹭,成功的擦掉了脸上的茶水,虚弱道:“二哥......”
马文才深吸了一大口气,冷声道:“我不是你二哥。”
“你怎么不是,你就是!”兰玦死死的拽住,执着道:“阿玦没有闯祸,二哥,你别走......”
“你......”
“别走......”兰玦自顾自的说着,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我不想让你死......”
声音虽小,但两人挨着如此之近,马文才到底是听见了。
他本欲挣脱的手劲也渐渐松了下来。
罢了,他和死人争什么。
兰玦感受到某人身体反应,她心底暗笑了一下,果然还是月老家的月老秘籍更是管用。
兰玦继续在马文才身上蹭了蹭,努力把自己身上的水渍蹭掉,虚弱却又无比亲昵的小声道:“二哥......阿玦还没和你说,我在书院遇见了一个和你很像很有趣的人,他呀,名字听起来就很文才斐然呢......”
正打算趁着兰玦放松的时候将其推开的马文才闻声一滞,眼里顿时便多了一股寻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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