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仁雅医院是茂城的大医院, 每天患者都很多,书吟盏边走边给江枕眠打电话。
一直无人接听。
通话自动挂断后, 书吟盏站在医院大楼门口, 没再多想,直接拨了个电话给程建华。
那头接的倒是快:“小书?”
程建华嗓音明显的疲惫不堪,语气中还隐约带着点难掩饰的愧疚。
书吟盏没去仔细琢磨他语气,直接问:“阿谨现在怎么样了?”
程建华深吸口气:“还在手术中。”
“我现在在仁雅医院楼下, 他手术室在几楼?”书吟盏慌得拿手机的手都在颤抖。
程建华赶忙报了个楼层。
书吟盏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 程建华正一个人坐在外边儿椅子上。
中年男人鬓角飘白, 时间在他脸上身上都留下了深刻痕迹, 他弯着腰,双手合十抵在脑门上,乍一看, 倒有那么几分好父亲模样。
书吟盏走过去。
程建华听见动静抬起头, 神情已经恢复了正常,再看不出刚才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时的落寞感。
“小书来了。”他若无其事打招呼。
书吟盏点点头, 视线扫过他身后,数码牌上的“手术中”三个字又大又红。
她抿唇,心底涌上一股说不上来的烦躁。
也顾不上什么面对长辈的礼貌,她看着程建华,语气毫不客气, 直截了当地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程建华没说话,双手捂着脸低下了头。
眼前的中年男人明显做错事了的愧疚姿态,书吟盏就算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差不多能猜到肯定和程建华脱不了干系。
她往前走了两步,平静开口:“程叔叔,虽然说您是阿谨的父亲,但阿谨现在也是我的男朋友,我需要知道我男朋友为什么回了一趟家,现在就受伤了甚至昏迷不醒在做手术。”
说到这,书吟盏顿了顿,嗓音沉下来:“今早他还好好的在我家。”
程建华自知理亏,半晌,叹口气:“我只是想让他别去查他妈妈的案子了,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人死不能复生,我也不想伤害他的,但他不听啊,他不听我的话,我就一时间没控制住自己情绪......”
后面的事情挺简单的。
程建华心理状态一直都不太好,暴躁,易怒,情绪上来了不管也不顾,负面情绪支配大脑,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这么多年来,他也看过不少的心理医生,但都没有什么作用。
药他吃过不少,一开始可能还能控制点,可到了后来形成药物依赖,情况就越来越严重。
上午时候,他和江枕眠说了不少,奈何江枕眠全程一副冷淡模样,一眼就能看出来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儿。
这个儿子,程建华是又爱又恨。
他跟他那个妈太像了。
所以当江枕眠拿了车钥匙,转身准备出程家大门的时候,他脑子一片空白,随手抄了个旁边桌上的花瓶就砸了过去。
等程建华再回过神来,已经是一地血迹。
江枕眠好歹也是个警职人员,警惕心不可能没有,但无论如何,再怎么不喜欢自己这个亲生父亲,他都没想过他会抄个花瓶直接往他脑袋上砸。
那狠劲。
江枕眠毫不怀疑,他那一刻,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
花瓶瓷片插.进左肩处。
一场很简单的手术,医生很快便从手术室走出来了。
医生年轻看起来蛮年轻,三十岁出头。
他身后跟了两个护士,回头小声说了句什么,才转过身来看了眼书吟盏。
书吟盏连忙上前,想问情况:“医生,请问我男朋友他情况还好吗?”
医生单手勾下口罩,视线扫过手术室长椅上坐着的程建华,他多少也了解了点自己病人之所以会受伤的前因后果。
“别担心,他没什么大问题,好好养着伤口就行了。”医生笑着安慰了下她。
书吟盏点头:“谢谢您,那我现在可以去看看他吗?”
“当然可以啊。”医生指了指身后护士,“你男朋友刚做完手术,现在转去普通病房了,让这位护士带你过去吧。”
护士是个小姑娘,看起来刚大学毕业。
手术室在六楼,江枕眠刚才被几个护士推出来,已经送去了四楼的普通病房。
电梯里人很多,有点儿拥挤,书吟盏站在前面,护士小姑娘站在她后面,时不时抬头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她目光实在太炙热,书吟盏默了默。
刚巧这时候四楼到了,她抬脚走出电梯,身后小护士连忙跟上来,带着她拐了个弯,走到另一边的病房长廊。
“那个......”小护士支支吾吾半天。
书吟盏就等她开口了,脚步顿住,回头笑了笑,语气很温和:“没关系的,如果有什么事可以直说。”
小护士犹豫两秒,闭了闭眼,干脆豁出去了。
管他呢!投诉就投诉吧!
她认真看着书吟盏问:“刚才那位病人的父亲,平时的时候是不是经常精神状态不太好?”
书吟盏怎么也没想到小护士会问这个问题。
她愣了下,如实回答道:“我不太清楚。”
小护士没再多说什么,因为工作忙,把她带到了病房门口就离开了。
书吟盏站在病房前,脑子里忽然闪过小护士刚才的问题,手放在门把上,迟迟没有拧开门把。
程建华精神状态不好吗?
她仔细回想了下,奈何她本来和程建华接触就不多,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别提这仅有的几次还有好几次是电话联系的。
算了。
不想了。
书吟盏深吸口气,被乱七八糟的疑惑抛到脑后,抿了抿唇,确定自己没有异样情绪后,拧开门走进去。
江枕眠闭着眼,静静躺在床上,麻药还没醒。
窗外的阳光温度微弱,天边隐约飞起金黄色涟漪,晚霞在跃跃欲试想铺满天。
医院的绿化向来极好,梧桐树叶遮住大部分光,偏生又让几缕悄无声息地穿过,懒懒渗透进病房内。
因为刚做完手术,男人脸色很苍白,淡金红色的光芒笼罩了他小半张脸,让他清冷的五官在柔光下温和了许多。
书吟盏走近了才发现,他嘴唇毫无血色的白。
也是,毕竟刚做完手术,哪能有血色。
她在心底笑自己,回头看了眼,意料之中的没见到程建华的身影。
书吟盏去关了门,无所谓他来不来,不来最好。
她随手拉了把旁边的椅子,就这么坐在病床前,手握上他微凉的右手,有些失神地看着半边脸沐浴在金光下的江枕眠。
书吟盏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她大脑放空,无数乱七八糟的想法和画面闪过脑海,很快又消失,不留下任何痕迹。
江枕眠是被一道难以忽视的目光给盯醒来的。
左肩膀上传来阵阵剧痛,他皱了皱眉,一睁开眼就看到了病床前,心不在焉在发呆死盯着自己的书吟盏。
江枕眠难得一见的懵了下,曾经在他心底叫过无数次的称呼,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喊了出来:“吟吟?”
“啊——”
听见他声音,书吟盏眨眨眼:“你醒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她守在床边守了整整四个小时,就这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也不动,这会儿刚站起身,四肢瞬间就传来麻麻的感觉。
江枕眠眼疾手快,用没受伤的右手扶住她。
“我没事,放心吧。”他虽然是法医,但好歹也算是个医生,这会儿醒来,自己身体什么情况自己最清楚不过。
书吟盏乖巧点头,应他话坐下:“哦。”
“你痛吗?”她刚坐下没多久,还是没忍住问。
江枕眠侧眸,瞥见了她满脸紧张、像是她自己受了伤一样,只差没有哭出来的表情。
他抿了抿唇,轻声安抚她情绪:“放心吧,不痛,你别担心。”
书吟盏手抓着衣角,突然手就一顿,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他刚醒来时候是怎么叫的她。
“......你刚才,叫我什么?”她语速缓慢温吞,小心翼翼地试探说:“我觉得我应该没有听错......”
江枕眠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本来都做好了如果她不允许就随便找个借口敷衍过去的打算。
而如今,书吟盏这内含期待的语气,无异于是在他埋藏情绪的封闭屋子里凿了扇窗户。
“吟吟。”他睡凤眼一撩,直勾勾地看着她,漆黑的眸底有光影在交错闪烁:“你没听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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