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整个春节平淡无奇,眨眼间过去了。
书忠国估计把她忘掉了,那天放完狠话之后,倒也没有再出现。
初十早上。
书吟盏刚起床,简单洗漱完,换了身衣服,还没来得及下楼,徐影电话踩着点打过来。
她接通电话,碰着楼梯扶手往下走,“喂。”
“一一,出来玩啊。”电话那头的背景音很嘈杂,徐影扯着嗓子喊,“淮阳道新开了家地下拳场,好多小哥哥,帅得我合不拢腿。”
书吟盏脚步一顿,耳朵都发麻,差点儿没让徐影的大嗓门给吼聋了。
她无语片刻,“阿谨快开学了,我和他说好了,今天要陪他去买学习资料。”
“别啊,”徐影说,“学习资料什么时候都能买,再说了,淮阳道不就有个书店。”
徐影的语气听起来很兴奋。
书吟盏失笑。
跟徐影认识了这么久,别看她一直表现得没心没肺,但书吟盏知道,她真正开心的时候,太少了。
听筒里传来一阵鼓掌欢呼。
徐影:“就这么说好了啊,地址发你微信了,快点过来啊,我等你。”
随后,电话被她一把挂断。
书吟盏拿下手机看了眼,有些无奈。想了想,准备上楼跟江枕眠说一声。
结果刚一转身,愣了下。
少年一身卫衣长裤,斜倚在二楼走廊的扶栏上,垂着眼往下看。
......也不知道已经站多久了。
书吟盏莫名就有种被抓包的尴尬。
“要出门吗。”江枕眠随手扯下一边的耳机,手肘曲撑在扶栏,淡声问。
书吟盏点头,“徐影说,淮阳道新开了家地下拳场,让我们过去玩。”
江枕眠没说话,站直身子,慢吞吞地走下楼。
书吟盏在原地没动,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总觉得这段时间,只要面对江枕眠,她就变得很奇怪,再也做不到跟以前一样坦然。
多了些,她自己都弄不明白的顾忌。而这个找不到源头的认知,时不时会让书吟盏很困扰,且浑身难受,不自在到了极点。
直到江枕眠路过她身边。
他脚步停了两秒,嗓音清冽,语调又平又缓,永远都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似的。
他低声问:“那我呢。”
“啊?”书吟盏飘远的思绪被揪了回来,连忙说:“淮阳道也有家书店,我们过去玩会儿,然后等从拳场出来再去买,可以吗?”
江枕眠抿了抿唇,走到客厅,俯身,拿起昨晚落到沙发的书,“嗯。”
少年的侧脸轮廓很温顺,眼角微敛,搭在眼帘前的额发很柔软,看起来精致又无害,毫无攻击性。
在书吟盏看不到的地方,他捏着书的指尖发紧,指节扣在一起,泛了白。手里的书很新,书封的下角却已经扭曲,印出深深的皱折。
说好的两个人一起。
变成了三个人。
江枕眠轻抬双眸,眼里闪过一丝委屈,浓密的长睫在空中划过道弧线,很快又垂下。
- -
说是地下拳场,其实不过是有钱人闲的没事干,开着用来消遣的拳击俱乐部。
淮阳道在郊外,茗坊别墅在市中心,过去差不多两小时车程。
书吟盏用手机约了个车。
路上,徐影还不忘打个电话来催,得到她已经出发的保证后,才心满意足挂断。
茂城淮阳道,坐落在堰山半腰,各界大佬云集的地方。
山脚下,常年有两排穿西装戴墨镜的大块头保镖把守,身份背景就是你的通行证,想硬闯都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在那些进不来的人眼里,神秘无比。
书吟盏报上了徐影的名字,带着江枕眠走进去,有管家模样的人立马迎上前,招呼过停在不远处的车,领着他们上半山腰。
山路很平整,车开上去不过十分钟功夫,入目便是两条长道。
一排排欧式别墅坐落在长道边。
许是徐影已经打过招呼,管家问都没问,直接带着他们进了其中的一座别墅。
与在外面正常的别墅区相比,别墅内别有洞天。
别墅一共三层,全暗蓝色调,偏美式的工业风装修,一楼有两个很大的拳击台,冰冷的白光线,直直照射在黑色的铁质栏杆上。
书吟盏抬头,借着晃眼的冷光灯往上看,却还是没能看清上面两层情形。
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江枕眠站在她身后,伸出只手,替她挡住了屋顶直照而下的聚光冷灯。
书吟盏下意识回头看他。
他面色平静,冷白的手指骨修长清晰,几乎能与这里的光线媲美。哪怕在这样纸醉糜烂的环境下,少年看起来依旧清风霁月。
拳场实在太过嘈杂,江枕眠抬眸,漫不经心地环视了一圈这里,收回视线。
他微微弯下腰,卫衣帽子滑到肩边,眼睫往下垂,漆黑的瞳孔略显倦散。
在震耳欲聋的欢呼与呐喊中,少年低声开口,那分明不算多大声的清淡嗓音,却准确无误地,混着四周的尖叫飘进书吟盏耳中。
“不走吗。”江枕眠问。
书吟盏的心在这一刻砰砰跳动。
烟花一样,一声巨响,至高空绽放光彩。
书吟盏没回答,就这么直直地看着江枕眠。
周围的声音尽数褪去。
这段时间,她所有不合理的别扭感,在这一刻,似乎都能隐约得到解释。
......
别墅的另一边。
徐影收到书吟盏到了的信息,等了好一会儿,没看见书吟盏的人影。
她仰起头,看了眼台上搏斗的两位肌肉小哥哥,咬了咬牙,七拐八扭地挤出人海。
艰难地在别墅里满场转悠了半天,还是没能找到人。
徐影扫了眼满是人的别墅,干脆放弃,想再给书吟盏打个电话,转头就看到大门角落两道熟悉的身影。
.........
凎。
徐影瞪大了一双眼。
大门角落在台阶上,越过无数人头,徐影能准确地看到,身形影绰的少年弯着腰,长臂抬起遮光,护住身前的女生。
那少年人高腿长,眉眼倦怠温和,整个人气质就是很安静孤冷的。
眼熟的不得了。
徐影望着角落里,那与周围血腥热气格格不入的缱绻粉红的场景,捂住心口。
能不眼熟吗。
这他妈就是书吟盏家的小帅哥啊。
徐影缓了好一会儿,一抬头,那边还在维持着姿势没变过。她忽然有些踟蹰,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去打招呼。
按道理来说,她早就隐隐约约感觉到了,江枕眠对书吟盏不一样的心思,上次除夕前的那个照面,更是让她确定了心里想法。
徐影一直都很支持。
毕竟年下小狼狗,年轻有活力,黏人话不多,单纯不做作,多好啊。
但......
她又朝那边看了眼。
这速度是不是也太快了......
在徐影思绪风中凌乱的时候,书吟盏倒是已经勉强平复了心情。
稍微往后退了一步,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开口打破了沉默,“走吧。”
她把目光移向下方的笼台。
“徐影应该在那儿,”书吟盏,“我们下去找她吧。”
- -
江枕眠站在笼台下,眼睑微敛,散漫又随意地看着笼台里的肌肉男周旋搏斗。
他一言不发抿唇,只感觉全身的骨血在翻滚。
拳击台是半悬空式设计,能进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为了防止误伤,台四周有十几根粗黑的铁杆围成笼形,高挂于顶。
因此,来打拳的人,就像是毫无尊严的宠物一样。
他们或为了钱,或为了生存,或为了爱好,自愿在铁笼里厮杀。稍不留神,往好了想躺十天半个月,往坏了想半身不遂也算常见。
“阿谨?”书吟盏侧头唤他。
江枕眠瞳孔一缩,骤然清醒过来。他不动声色地往下低了低头,遮挡已隐约爬染猩红的眼。
书吟盏奇怪,却也没多想,刚要再说些什么,周围就暴动一阵鼓掌欢呼。
她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台上戴绿色手套的肌肉男趴在地上,左边嘴角高肿,那一双眼更别说了,红肿的都快睁不开。
裁判吹响口哨,手里拿着个蓝白相间的喇叭,走到他身边蹲下,开始倒计时。
书吟盏皱眉。
她此刻才察觉出,淮阳道这个所谓的拳击场,似乎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等等。”书吟盏踮起脚,在笼台的地面拍了拍,铁片质地的地面瞬间发出“嗡嗡”两声闷响。
四周诡异地安静了两秒。
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朝她投来。
书吟盏没在意,“我可以看看他吗?”
她这会儿才终于知道,这个地下拳击场,不过是些权贵动用关系经验的黑暗世界。
淮阳道一直以奢靡的吃喝玩乐为主打,揽尽了富二代与各界大佬的心,而背后的老板得了甜头,胆大妄为地想试探法律边缘。
水太深了。
寒意从书吟盏的脚底升起。
旁边的徐影也多少感觉到了些,拽了拽她的衣袖,在她耳边轻声劝告:“一一,有些事情我们管不了的,不要乱来。”
书吟盏手心都在冒汗。
她深吸了口气,又朝笼台看了眼,却发现了一个可悲的事实。
徐影说的有道理。
“哟。”
一道甜腻腻的声音忽然响起,周围霎时安静如鸡,针掉落在地面恐怕都能清晰听见。
女人从二楼走下来,一身长裙,妆容精致,眉眼间顾盼生辉,高跟鞋踩在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自上往下睨了眼。
视线漂浮两秒,随后,定格在书吟盏身上,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书吟盏?”
徐影率先看到郑欣兰,仰起头翻了个白眼,知道书吟盏性子温柔,不喜欢说脏话,兀自替她回怼道:“关你屁事呢,花枝招展的母孔雀。”
郑欣兰脸色一僵。
但深知自己说不过徐影,所以也没去理会,干脆权当自己听不见。
不过......
她看向书吟盏,甜腻的声线忽地有些尖锐,“还真是你啊,怎么,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优等生,也喜欢来这儿凑热闹?”
书吟盏眉心皱起,刚想开口,旁边突然横过来一小截冷白的手腕,拉着她往后退了些。
她回头看了眼。
是一直都没有出声的江枕眠。
江枕眠抿着唇绕过她,又往前走了两步,颀长的身形挡在她面前。
他个子高,手臂一抬撑在黑色的铁质栏杆上,整个人气质倦懒安静,微掀起眼皮,朝二楼台阶看去,漆黑的眼眸又深又沉。
“喂。”江枕眠温吞地喊了声。
屋顶上直照的白冷光线打在他浓密的长睫上,在眼角处蕴了两道扇影。
少年顿了下,单手叩上卫衣帽子,黑色的边帽,将他的眼遮住了些许。
彻底挡住了四周探索的目光。
他一扯唇角,漫不经心开口,嗓音平缓清冽:“你是在欺负书吟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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