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理发

    娟娟剪吧服务的对象是大学男生，主打利落且便宜的碎发、毛寸和板寸。烫染也有，但质量不高。

    明天早上就有课。

    要这个造型去见同学……

    许燃宁愿剃光。

    晚上，吃过饭，许燃插着兜，往娟娟剪吧走。

    身上是那套“居家服”，纯白简约短袖，灰色长裤，搭了双纯黑帆布鞋，虽然顶着一头黄色卷毛，却因为五官硬朗的线条，显出一种凌厉的气质。

    下过雨的傍晚，空气清凉，沁人心脾。

    晚课前的这段时间，校园里气氛闲适。

    虽说是垄断本校理发业务，其实，娟娟剪吧店面很小，门口旋转着一个发光三色筒。

    原身以前是绝不会来这种“乡村”理发店剪发的。甚至，经常对林稚日日不变的碎发表示出极大的不屑，认为林稚的颜值正是被这个发型耽误了。

    推开玻璃门，一个皮肤白皙，脑后一蓬金黄大波浪的女人正拿着毛巾擦拭镜面，手背上的青色蝴蝶纹身，让人仿佛看到社会你姐“不服就干生死看淡”的年轻岁月。

    这就是娟姐。

    三十出头的单身黄金女，身兼理发店的老板、总监和Tony老师数职，独自一人把理发店打理得井井有条。

    娟姐见人进来，热情地把椅子推近。

    “同学，理发么？”

    许燃在镜子前坐下。

    “嗯，麻烦帮我把头发剪短一些，然后弄回黑色。”

    娟姐从镜子里打量男生片刻，往左右两边墙上示意，“帅哥想剪个什么发型呀？左边朴实无华，右边时尚潮流。”

    许燃抬眼，先看的右边。

    因为娟娟剪吧在北大的垄断地位，娟姐也没什么危机意识。贴着的几款“时尚潮流”发型都不太跟得上时尚，隐约是葬爱家的贵族画风。

    许燃又看朴实无华，就三款，圆寸，板寸和毛寸。

    娟姐扒拉着他头发研究，“黑发从根上长出了一点点，如果不想继续染黄的话，剃个4mm的圆寸应该行。但……”语气里又露出几分迟疑，“圆寸对脸的要求比较高……”

    娟姐低头，盯着许燃琢磨起来。

    很快话锋一转，声音里还有几分惊喜：“帅哥你就挺适合的！”

    “那就圆寸。”

    “好勒。”

    娟姐拿起推子，嗡嗡声响起，小卷黄毛纷纷扬扬地落地。

    推到4mm，黄毛都没有了。

    镜子里的许燃，一头利落的黑色圆寸，左右两侧隐约能看到青色头皮。

    目光的焦点全部被吸引到脸上，愈发把他五官上的帅气凸显出来。眼睛干净有神，鼻梁挺直，唇畔自然带笑。

    娟姐扫着他领口碎发，左右端详后，开口称赞：“果然很适合的嘞。”

    她手背上的青色蝴蝶纹身在眼前晃过，许燃突然灵光一闪，“娟姐会弄纹身么？”

    娟姐一脸狐疑，“年轻时候在美容美发店学过，怎么了？”

    许燃指向自己左边脖颈的“GC”，“你能帮我把这个处理掉么？”

    把对方的名字纹在身上这种行为，确实傻逼了点。

    娟姐凑近端详片刻，“以前弄过，但现在手里没东西，你要不急的话，我过几天去拿货时，顺便拿洗纹身的药水回来给你试试？”

    “好！”

    娟姐的视线还落在许燃的纹身上，好奇地问：“GC，是什么意思啊？”

    不可能说是名字的。

    GC……

    高.潮？棺材？鬼畜？

    没一个正常的……

    许燃不慌不忙地解释：“高中一心想学工程专业，所以纹了GC激励自己好好读书。”

    娟姐的眼神里马上多了一份对学霸的敬意，关切地问：“那你现在学的什么？”

    “机械……”

    -

    “我给你去拿药水，下周你再来啊。”

    “辛苦娟姐了。”

    走出剪吧，正好下晚课，一波波学生从教室涌回宿舍。

    许燃加快脚步，想尽快走出这段拥挤路段。

    刚两步，冷不防，一个跑得飞快的女生迎面冲来，许燃侧身让开，还是撞到对方，她手里抱着的纸盒掉落，各色卡纸飘了一地。

    “不好意思。”

    许燃蹲下帮她收拾。

    女生赶紧回答：“没事没事。”

    女生名叫宋佳佳，是艺术学院工业设计系大二的，刚要去给老师送模型材料，跑得太急跟人撞了。

    见男生在帮自己收拾，正要弯腰一起捡，视线无意间落在许燃脸上，眼睛一下睁得老大。

    这男生挺帅啊。

    是学校里最不常见的，不带半分书卷气的凌厉张扬的帅。

    怎么以前没见过？

    作为“北大扒啦啦”公众号的管理团成员，这显然不符合科学。

    宋佳佳站在原地暗暗打量许燃，都忘记要帮忙，直到对方把整理好的盒子递来，才缓过神，讪讪地接住，小声说了句谢谢。

    人一走，宋佳佳立马拿出手机，偷拍了几张背影，运气很好，男生侧头看向左边时，有一张清晰的侧颜。

    宋佳佳跟三个好姐妹一起创立了北大扒啦啦公众号，凭借内容紧跟热点，集八卦性、实用性与一身，运营一年多，已经成为了北大校内最具影响力的公众号。

    宋佳佳把刚刚拍到的照片发在管理姐妹的小群里。

    群名叫“扒啦啦小摸仙”。

    ++：姐妹们快出来鉴赏一下。[图片]*N。

    小蓝先生：你哪里拍的？

    ++：刚刚在娟娟剪吧门口，跟他撞了一下。

    猫发财：都说寸头是检验颜值的唯一标准，这位哥哥胆子很大啊。

    小蓝先生：侧颜好帅啊，不知道是哪个年纪，哪个专业的？

    ++：他出现在娟娟剪吧门口，又顶着帅气圆寸，我就机智地去问了娟姐，得知这位圆寸帅哥是机械大二的。

    小蓝先生：机械五个班经常一起上大课，我怎么从没见过？

    小蓝先生名叫蓝雅君，是机械三班唯一的女生，跟许燃、顾池是同班同学。

    刚开始，她对顾池还有这样那样的想法，后来发现校草就是一座高不可攀的雪山，一颗只可远观的星辰，转成了顾池和孟悦的草花cp粉。

    很多许燃的八卦，都是她这边来的一手资料。

    扒啦啦的核心管理就是“叫你大爷来”。本名陈雨柒，管院的。

    叫你大爷来：是新转来的吧，毕竟，我们几个连学校里哪只小强最帅都薅过一遍了，没见过？不太科学。

    ++：大学还能转学？

    猫发财：你对社会的复杂一无所知。

    叫你大爷来：先发安利墙吧。

    扒啦啦有个版块叫“安利墙”。

    其实就是颜狗聚集地，以投稿学校里帅哥美女的照片为主。

    叫你大爷来：@小蓝先生，你这几天有专业大课么？

    小蓝先生：明天就有。

    叫你大爷来：多拍点圆寸帅哥的高清美照。

    小蓝先生：这……我尽量……

    叫你大爷来：最近的推送都是炒许姐姐冷饭，这张侧颜应该能拉一波人气。对了，@猫发财，别忘了把许姐姐明天的稿子再校一遍。

    猫发财：OK。

    -

    许燃回到寝室，新发型果然又叫林稚震惊。

    “卧槽卧槽卧槽。燃哥，你……帅炸了。”

    “我真心觉得，你不仅能当1！还能当1里面最帅那个。顾池，必须给你当0！”

    许燃坦然接受彩虹屁，到这句才轻飘飘地觑了他一眼，嫌弃道：“顾池那样的猛0？要不起……”

    第二天，三四节才有课，许燃却起了个大早。

    穿来之前他已经毕业半年，一直过着早出晚归毫无规律的生活。

    重新回到校园，心底还有几分青春悸动。

    在网上订的衣服送到，林稚去带早餐，许燃在寝室收拾东西，搁在书桌上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是“北大扒啦啦”公众号推送消息进来。

    为了让他记住曾经的血泪教训，昨晚，林稚强行替许燃关注了这个八卦公众号。

    扫一眼屏幕，男生的眉头就无奈地皱起。

    今天公众号推送了两条消息。

    上面一条的标题是，【八卦-许姐姐作妖被反杀，湿身似野鸡。】

    就是昨天刚穿来时，顾池连续两次把他推到雨里的事。

    浓妆艳抹的炮灰，面对顾池时，微红的眼睛里满是卑微。

    后来，情绪失控，绝望凶狠地冲过去抱住对方……

    看起来真的又讨厌又可怜。

    评论里当然又是一水的嘲讽和谴责，只差说一句许燃死有余辜了。

    许燃懒得再细看，退出时，手滑了一下，点进了下面第二条推送里。

    却没想到，第二条的主角也是他。

    标题是【安利墙-除了顾池，北大还藏着多少帅哥？错过这个，再等一年。你确定不进来？】

    是昨天他去娟娟剪吧时，被人拍到侧脸。

    两条推送摆在一起，看着特讽刺。

    【昨天路过三食堂旁边的娟娟剪吧，偶遇这位圆寸帅哥。心情激动之下，拍到这几张神仙美照，美好的颜值大家一起来欣赏呀。听说是机械大二的，不知道有没有哪位姐妹知道是哪个班。】

    扒啦啦的安利墙自从被顾池霸屏后，因为内容过于单一，日趋没落。

    今天，却凭着这几张圆寸帅哥的照片，阅读量激增，连评论区都炸了。

    【我可，我真的可。北大的安利墙好久没有新鲜血液注入了。】

    【比不上顾池的高冷，也没有孟悦的可爱，他只有普普通通的圆寸，但他的侧脸，却杀得了你的灵魂。】

    【我就是机械大二的，五个班经常一起上课，怎么从没见过他？】

    【作者回复：目前合理怀疑是新转来的。】

    【我好像见到他了。此刻！现在！圆寸帅哥就走在我前面，个子好高，白衬衫，背黑色书包。他要去的地方确实就是综合楼105，机械专业五个班的概率论大课教室，我马上就能跟他成为同学了（欢呼）……】

    这一刻，许燃确实刚好走到综合楼。

    离上课还有十分钟。

    因为概率论是挂科率极高的科目，教室里已经坐满人。

    孟悦和顾池坐在中排靠边的位置。

    清秀男生今天穿了白色格子衬衫，满满的书卷气。

    桌上摆着一个小巧的金属蒸汽火车模型，模型非常精致，内部的齿轮和飞轮清晰可见，咬合紧密。

    他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只指尖大小的齿轮，想把它组装进去，却因为零件细小没能对正，忍不住轻声抱怨，“好难。”

    顾池坐在旁边，看着桌上的书，淡声道：“那别弄了。”

    孟悦抿唇轻笑，“可是我喜欢。”

    跟许燃预想的一样，踏进后门时，在窸窸窣窣的小声互相提醒中，一大片同学纷纷往后门看。

    孟悦也回过头来，在看清许燃时，惊诧万分地张大了嘴巴，连手里的小齿轮都掉在了桌面上。

    仿佛是在应证昨天说的话。

    只是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工装裤，推了圆寸，洗净浓妆，他原本的五官被清晰地摆在眼前。

    下颚线条流畅，眼眸清亮，眼神有几分散漫，最绝的是，两边唇角自然勾起的弧度，仿佛是一抹与生俱来的不羁笑容。

    1得……让人害怕。

    在确认真是许燃后，众人目光里的味道都变了，有惊诧、狐疑、不解，最多的还是难以置信……

    看到大家的反应，林稚从心底为哥们开心，边跟找座位，边跟同班的解释，“燃哥，以后叫燃哥啊。”

    “燃哥，今天特别帅。来，这边请。”

    坐在中排的几个同班男生嘻嘻哈哈地笑着招呼许燃，起身给他让出往里走的路线。

    许燃看过去，才发现大家是想让他坐这一排的中间空位。

    空位紧挨着顾池，再过去是最外面的孟悦。

    可以猜到，原身以前一定是跟大家交代过——只要有顾池，就要想法设法让自己坐到他旁边。

    林稚已经在最外面的空位上坐好，许燃也不想表现得太刻意，跨过几个男生，挨到顾池身旁坐下。

    孟悦一脸如临大敌地盯着寸头男生。

    原身日常找机会挤到顾池身边，光坐就算了，还要有话没话地在旁边絮叨，很影响顾池听课。孟悦一直烦不胜烦，奈何众目睽睽之下，人已经坐下也不好再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