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纤纤意识清醒的时候只觉得头昏脑涨,脑子里仿佛有什么在翻滚着,仿佛要炸裂了一样,一些她经历过的、没经历的画面出现又消散,反反复复,滚得她头疼不已。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好像听到了他人的议论,大多说是:“中毒了。”
“看她能否挺过。”
“造化。”之类的。
以及满室的叹息以及沉默,她好像听到周遭丫鬟的呼唤以及娘亲的哭泣声,她头痛欲裂。
她心想,她不过是偷偷跑去怡绿院了,在路上又碰巧和隔壁府上的陈阿三打了一架,难不成是陈阿三耍了阴招害她中毒了?这陈阿三也太损了吧!打不过就用毒药?!
沈纤纤正想的自己刚才和陈阿三打架的画面,忽的一句话又闯进了她脑海里。
“唉,我看小姐命不久矣了。”
这话冷不丁的闯进沈纤纤的脑子里,化成一个炸弹在她脑海里炸裂开来,她沈纤纤,魏武侯府里唯一的嫡小姐,她今年才十六岁,她还有大好的年华,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
一想到隔壁新开的酒楼和前街的怡绿院她还未去看过就觉得甚为可惜,越想越觉得悲愤,接着,又听到那人说了句:“夫人节哀。”
原本还疼的要炸裂的脑子瞬间清醒了,她猛地睁开眼睛,沈纤纤透过纱帐看到外头是她熟悉的闺房,不过此刻这里站了好些人,有她的贴身丫鬟,也有她的父母,此时丫鬟们垂头站在旁出,而父母兄长正围着中间一名中年男子说着话,脸上表情悲切,只见那名男人叹了口气,又开口了:“您还是尽早给小姐安排一下后事吧。”
沈纤纤听着这话,顿时躺不住了,她‘噌’的坐起,手穿过纱帐连忙开口打断:“等等!我觉得我还能再救一下!”
这突然的声音顺利将满屋的视线落了过来,只见纱帐那伸出一只纤长皙白的手,而后一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从帐子里头冒了出来。
她脸色苍白,乌发凌乱的散落着,嘴角溢出一丝丝血,活脱脱的一个厉鬼模样。
周围胆小的丫鬟看到这突然‘炸尸’的沈纤纤连忙尖叫出声。
而沈纤纤顾不得这些,看着中间呆愣的三人,忙又重复道:“我觉得我还能活。”
确认原本毫无声息的沈纤纤突然又活了过来,离着最近的丫鬟忙扑到了床边,开嗓便喊:“小姐!你可吓死奴婢了!”
沈纤纤意识渐渐收回,视线从大夫身上挪到了床边丫鬟的身上,还没反应过来,旁边哭喊的人更多了,吵闹的声音让她有些涣散的目光渐渐聚集,她掀开床褥,正想下床,而原本呆愣着的妇人心中一颤,红着眼眶走到了床边,仔细打量她的模样,见她不似回光返照,这才一把抱过她,“我的儿!”
这巨大的冲力让沈纤纤虚弱身体一震,接着她连忙挣扎,“娘!娘!我要死了!”
旁边的丫鬟闻言,忙抹了抹眼泪,开口劝道:“夫人,您松松劲,小姐要喘不过气了!”
听到这话,那妇人才稍稍松力,她泪眼婆娑的看着沈纤纤,见她是真的活过来的样子,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我的儿啊...”她虚抹了抹眼角,一脸悲痛的看着沈纤纤:“你要是走了,娘怎么办啊!”
沈纤纤抚了抚自己的胸口,等顺过气来了,这才抬头看着魏武侯夫人,见她脸上带着哀色,心中愧疚不已,她心底骂了自己不孝,又觉得陈阿三心肠真是歹毒。
脑中转了一圈,沈纤纤看着魏武侯夫人信誓旦旦的开口道:“娘,您放心,下次我见到那个陈阿三也一定要让他尝尝中毒的滋味。”
原本一脸哀色的魏武侯夫人听到沈纤纤这话脸上表情一顿,有些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沈纤纤沉浸在自己的‘报复’大计中,她看着魏武侯夫人认真的解释道:“今天我不过就是去怡绿...去了听香园那听书,结果还没进门呢,结果就被陈阿三拦住了,还好翠柳早早就发现了陈阿三的人,不然啊,女儿哪还能回来见您。”
“只是女儿万万没想到这陈阿三心思这般歹毒,打不过竟然还使阴招。”
她一连串说完这些,又突然想到自己今日出门时是与魏武侯夫人说的出去置办面头,心中懊恼自己说漏嘴了,生怕魏武侯夫人责骂她,便赶紧缩进她怀中,委屈巴巴的哭喊道:“呜呜呜,娘,你可要为女儿做主啊!”
“......”
沈纤纤沉浸在自己的演技中无法自拔,屋内原本还悲切的气氛突然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满屋的沉默,魏武侯夫人振愣的拍着沈纤纤的背部,又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魏武侯,两人对视一眼,看出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为怕这事知道的人太多,一旁的魏武侯驱散了其他伺候的丫鬟,又将大夫送了出去。
魏武侯夫人心中复杂的抚着沈纤纤的背,开口安慰:“好了好了,没事的纤纤,娘在,娘在。”
“呜呜呜呜,娘...”
不知道哭喊了多久,等到沈纤纤觉得气氛到了,这才颤颤巍巍的从魏武侯夫人的怀里出来,她作势低头揉了揉眼睛,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她抬头看向魏武侯夫人,一双眼睛通红,眼中蓄着泪,她伸手虚虚拭泪,声音颤抖:“娘,呜呜呜,女儿以为...”
“女儿以为...”她说到这时有些哽咽,看着魏武侯夫人一脸心疼的模样,这才将后半句话说完:“女儿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呜呜呜....”
她脸色苍白虚弱,嘴唇不带一丝血色,眼中豆子大的泪珠簌簌落下,看的魏武侯夫人十分揪心,想到自己刚才差些就要失去女儿,更是柔下声,开口道:“娘在,娘在,纤纤现在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呜呜呜...”沈纤纤低头掩面,视线在屋内打转,见旁边候着的翠柳菊红二人,心中不由得意几分,不愧是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姐妹,知道配合自己演戏。
沈纤纤觉得情绪到了,她红着眼眶,看着魏武侯夫人道:“娘,我这次不是故意瞒着你去听香园的,您应该不会怪我吧?”
她一只手装作拭泪的样子,一双眼睛提溜的在魏武侯夫人脸上打转着。
只见魏武侯夫人原本哀切的模样僵住一瞬,接着道:“娘自然不会怪你。”
知道自己不会受罚,沈纤纤心里的担忧总算是放下了,她还未来得及说其他的话,就听到魏武侯夫人问道:“只是你要老实与娘说,你今日为何要去听香园。”
沈纤纤刚放下的心又被提了起来,她手上动作一顿,原本要装作委屈的表情也僵住了,看着魏武侯夫人一双眼睛带着探究,顿时知道自己的戏被她看穿了,她脸色一变,心虚的垂下脑袋,老实说道:“其实女儿是听说隔壁街的怡绿院开了,想说去凑凑热闹的...”
她说着,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魏武侯夫人,只见她神色震撼的看着自己,沈纤纤以为她要恼了,又忙道:“但是娘!我其实是想去吃怡绿院旁边那个百香居的绿豆饼的,并不是要去怡绿院!”
魏武侯夫人唇角嚅动,看着沈纤纤表情复杂至极,她伸手握住沈纤纤,开口道:“纤纤,你老实与娘说,你可还记得今年是什么年号?”
沈纤纤被这突然来的问题弄的一愣,接着莫名其妙的道:“现在不是永历二十年吗?”
魏武侯夫人表情顿住,接着猛地站了起来。
沈纤纤更是觉得奇怪了,她不解的看了一眼魏武侯夫人,正想问问旁边的翠柳是怎么回事,又见一旁的两人脸色与魏武侯夫人一样。
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沈纤纤伸手拉了拉魏武侯夫人的衣角,小心试探道:“娘?”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魏武侯夫人忙整理好自己的表情,转身看了沈纤纤一眼,开口道:“你大病初愈,现在床上歇着,娘去叫后厨给你做些好吃的补补。”
说完她大步朝着门口走去,走到一半,又突然转身看着床边伺候的翠柳菊红二人,魏武侯夫人不放心的道:“照顾好小姐。”
她咬重了小姐二字,原本欲要说话的翠柳忙低头将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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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了屋子的魏武侯夫人便看到站在院子里的魏武侯,她焦急的走了过去,看着魏武侯道:“老爷,纤纤她这是...”
魏武侯转身看着魏武侯夫人叹了口气:“刚刚我问过大夫了,说是纤纤体内的毒素爆发,原本是会丧命,但又不知道吃了什么药中和了毒性,这才侥幸活过来。”
魏武侯夫人听到这消息有些难以置信,想到刚才问她所说的年号,又担忧的道:“可是如今纤纤...”
魏武侯知道她想说什么,他拉过魏武侯夫人的手,安抚的拍了拍,将刚才大夫说的话都一一说给了她听:“纤纤脑中丢失的记忆应当都是她不愿记起的,这事待纤纤病好再说。”
“我已经让人书信一封递进宫里了,如今还不知道是谁要害我们纤纤,先便先将这事压下,待纤纤回宫后,再叫身边人多观察些。”
说到这,魏武侯和魏武侯夫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看出了对方的无奈,最终,他长叹口气:“如今这样让他们重头开始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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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皇宫内。
一名内侍规矩的走进了承宣宫里,与上头服侍着皇帝的李元福使了个眼色,待他过来后,附耳将今日得到的消息说与他听后便又退了下去。
李元福消化了一下自己得到的消息,整理了一下心情,又赶紧走了回去。
厉越晟刚好将手上的奏折批改完,他随意将折子放到了一旁,然后喝了一口茶,看着重新站在自己身旁的李元福道:“可是有皇后什么消息?”
他语调微微上扬,显然提到的这个人让他心情颇为愉悦。
李元福见厉越晟心情明显不错,斟酌了一下用词,于是道:“回陛下的话,是伺候在娘娘身边的人传来消息,说是娘娘病了。”
他说完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厉越晟,只见原本要拿着另一本奏折看的厉越晟收回了手,转头望着他,眉头不自觉皱紧:“怎么好好的病了?是得了什么病?可派太医去看了?”
说着他又站了起来,作势就要往外走,但刚走了两步,又收回了脚,他一手按在案桌上,抿着唇似乎在思考什么。
李元福赶紧道:“皇上,那婢子只说是不小心染了些风寒,已经请大夫看过了。”
见厉越晟不吭声,李元福又继续道:“不如陛下亲自去探望,若是娘娘知道一定会欣喜的。”
厉越晟转身看着他,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但还未来得及应下,又想起平日里两人见面的样子,厉越晟重新坐回了龙椅上,看着桌上的奏折,莫名有些烦躁。
他开口道:“派个御医去瞧瞧,再送些补品过去,若是缺什么,就从宫里拿去。”
李元福闻言,内心暗道:魏武侯府能给皇后缺些什么?
见厉越晟这幅模样,深知他是不敢踏出这一步,想到最开始二人相处的场景,莫名又觉得有些惋惜,他心底叹了口气,还是大着胆子问道:“陛下真的不去看看娘娘吗?”
厉越晟没说话。
李元福弯了弯腰,退了下去。
待李元福走后,厉越晟握着狼毫的手松了松,背靠在龙椅上,长叹口气。
他自然想去看她,但是...
她愿意见到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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