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小说:科举入官途 作者:澜桥映雪
    贺书渊也不在意他跟不跟着的, 也没理会他, 几人快步出了书院,上了恣意书坊派来找他的马车, 向恣意书坊快速奔去。

    幸好, 贺书渊今天只是来书院报到,还没有开始正式上课, 否则, 上课第一天, 就请假跑出去,那个面黑的曹教谕, 还不得被他气死!

    跟着贺书渊一起跑去看热闹的那人, 坐在车厢里, 也没个老实劲, 动来动去的, 一会儿掀起马车车窗上的帘子往外看, 一会儿又扭来扭去嫌马车不够大,不够舒服, 闹腾的贺书渊头大, 只能有些无奈的开口,对他说到:“你就不能老实待一会儿?”

    他这一说话, 可不要紧,瞬间便把那个多动儿童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身上,那人歪头对着贺书渊左看看, 右看看,突然十分好奇的开口问到:“哎,你家好像出事儿了呀,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我着急,事情就能解决了?”贺书渊白了他一眼,回到,回答完才发现,自己的语气,对于一个今天才认识的人来说,有些过于随便了,这个小子,好像天生就一股,能够让人跟着他一起自来熟的本事。

    果然,那人一点也不介意他的语气,又要张嘴说什么,可是,却被贺书渊主动开口打断了,他一向是个不喜欢被动的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

    “说起来,在下还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我们总不能一直你我相称吧!”

    那人闻言愣了愣,才抬手指着自己,有些意外的开口,对贺书渊高声问到:“你不知道我是谁?”

    贺书渊闻言,也不由得的愣了愣,看他那一副理所应当的吃惊样,难道这个不着调的二愣子,竟然还是什么名人不成?

    那人见贺书渊的模样,看来是真不知道自己是谁,脸上露出即鄙夷,又得意的神色,用大拇指,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小爷是京城勇毅侯家的小公子,霍荣钧,全京城,都没有人不知道我的,整个松山书院,就更别提了,你可真是孤陋寡闻,怪不得敢跟小爷一个宿舍!”

    “既然霍少爷在京城如此声名显赫,那又为什么还会来淮安府的书院读书?”贺书渊见他那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忍不住语气凉凉的刺了他一句。

    “我…我愿意,你管得着么!”霍荣钧被贺书渊的问题,噎得脸红脖子粗,只能梗着脖子,语气生硬的回到。

    他才不会告诉贺书渊,他是在京城里三天两头闯祸,才会被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的,更不会告诉贺书渊,他爹勇毅侯,是拿他实在没法,才把他打发到山长跟自己关系不错的松山书院来,眼不见心不烦的。

    不过,他虽然不说,但是贺书渊已经从他的反应上,全都看了出来,这少爷一看,就是个让父母头疼的熊孩子啊!

    两人说话间,马车终于到了恣意书坊所在的临沂街,离着老远,就能听见围在恣意书坊门前,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中,有人正扯着嗓子,高声嚎骂着。

    因为恣意书坊门前聚集了太多的人,马车根本就进不去,贺书渊几人只能下了马车,分开人群,向里面走去。

    站在人群中间,满头是汗,脸色焦急的宋掌柜,在看到从人群中,挤进来的贺书渊时,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般,向他猛地扑了过来。

    伸手拽着他的袖子,指着对面的几人,哀嚎到:“四少爷,你可算来了!我跟他们说,我们恣意书坊印的舒意报上,除了三文包子铺外,就再也没有宣传过卖吃食的铺子了,可是他们就是不信,非说就是我们恣意书坊出的舒意报上,宣传的铺子,害得他们家人上吐下泻,如今竟然还把人给抬来了,这…这可怎么是好啊!”

    贺书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一个颧骨高耸,面相精明的中年妇人和一个头发有些发白,身材微胖的老妇人,正双手掐着腰,对着他们几人横眉立目,一副要与他们拼命的架势,想来,刚才贺书渊他们几人在人群外,听见的高声嚎骂声,应该就是出自这两个妇人。

    贺书渊这边打量着对面的人,对面的那两个妇人,也在打量着他,又听到宋掌柜的话,知道他才是恣意书坊真正的主人,那中年妇人,不由得眉毛一立,双手叉腰,高声喊到:“既然你们恣意书坊的东家来了,就别再装缩头乌龟,推卸责任了,全山阳县的人,谁不知道,舒意报是你们恣意书坊印的,得了银子,帮着吹嘘那些无良店铺的时候,你们倒是挺积极,这会儿,出了事儿了,你们就想推个干净,告诉你们,门都没有!”

    那中年妇人说完后,还不忘去煽动围观群众的情绪,转头对围观的群众,高声问到:“大家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这倒是,大家都知道,这舒意报是恣意书坊印的,那铺子毕竟是他们报纸推荐的,出了事儿,怎能不负责任!”人群中有人随声附和。

    “那也不对,虽说舒意报是推荐了那家铺子,可归根结底,到底是那家铺子的责任,还是应该去找那家铺子理论吧!”也有人觉得不对,出声反驳。

    “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要不是那舒意报的推荐,他又怎么会知道那家犄角旮旯里的铺子,不知道那家铺子,就不会去吃,归根结底,还是舒意报的责任!”

    人群议论纷纷,有这样说的,也有那样说的,那两个妇人见,并不是所有的人,都站在她们这边,脸色不由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那年老的妇人,看了看周围议论纷纷的围观群众,眼珠一转,突然一拧身,抬手指着自己身后,被人群围住的一顶,轿帘掀开的蓝色小轿,语调又拔高了几度,哀哀戚戚的高声喊到:“我儿子,就因着看了你们舒意报上的推荐,去了那个饺子铺尝鲜,结果,晚上回家后,就上吐下泻,高烧不退,请了大夫来看,说是吃了腐坏的食物,导致的中毒,开了些汤药,也不见效,如今半死不活的瘫在那里,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好了,他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啊!他要是倒了,我们这一家子老弱妇孺,可怎么过啊!”

    她说完后,竟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拍着大腿嚎哭起来。

    周围围观的人,见她这样,也不由得纷纷面露同情之色,在现今这种,日子全靠男人出去卖把力气,养活全家的时代,如果一个家里的男人倒了,那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堪称毁灭性的打击。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此时见她们的境况,确实可怜,都不禁纷纷倒戈,指责起恣意书坊来了。

    贺书渊也顺着那老妇人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见那半倚在轿中的男人,面色惨白,嘴唇青紫,一副虚弱无力的模样,倒是一看,就十分不健康的模样。

    可是,这两个妇人的精明和做派,却不似普通人家的妇人,不过,贺书渊也不去管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吃了那铺子里的东西,才变成现今这幅模样的。

    因为,他们的舒意报上,压根就没有推荐过什么饺子铺,这件事情,无论真假,都跟他们恣意书坊无关!

    贺书渊淸了清嗓,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后,才面色沉凝的朗声说到:“各位父老乡亲们,如果是我们恣意书坊的责任,我们一定承担,可是,如果不是我们恣意书坊的责任,我们也不会任人往头上泼脏水!”

    “既然这位大娘说,你家的儿子,是因为看了我们恣意书坊印的舒意报上的推荐,才去那家饺子铺尝鲜的,那请这位大娘拿出证据来,总不能你空口白牙的说,就要我们相信吧!”

    围观的群众听到贺书渊的话,不禁纷纷点头,不过他们其中大多数的人,全都看过舒意报,因此,人群中,便有人七嘴八舌的高声喊了起来,“我们都看过,她们说的那个铺子,确实是你们舒意报上推荐过的饺子铺!”

    听见人群中的喊声,那两个妇人的脸上,不禁快速闪过一丝得意之色,那个中年妇人,更是从怀里掏出一张印满了字的大纸,走到贺书渊身前,抬手将那张纸递到了他的眼前,显见着是有备而来。

    贺书渊伸手接过那中年妇人递过来的纸,刚刚展开,站在他身边的宋掌柜,便高声惊呼到:“这根本就不是我们恣意书坊印的舒意报,这是个冒牌货!”

    “你说是冒牌货,就是冒牌货了?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这里推卸责任,大家都有眼睛,谁不知道?你们的心肝是黑的么….”那两个妇人一听宋掌柜的话,便再次高声哭闹了起来。

    被贺书渊拿在手上的舒意报,乍一看,与他们恣意书坊印的舒意报,几乎一模一样,可是恣意书坊至今,统共就印过那么几期舒意报,因此,刚一照面,宋掌柜就知道,这份舒意报,根本就不是他们恣意书坊所印。

    最近市面上出了假冒舒意报报纸,刊登广告赚钱这件事情,贺书渊也有所耳闻,可惜,古代又没有版权法,他能办舒意报,别人也能办,他还真没什么办法去管,他要是有个功名在身,别人还会顾忌一二,可是如今,他只是个连童生都不是的白身,不欺负你,欺负谁啊!

    恣意书坊的舒意报上刊登的广告,都是由宋掌柜亲自实地考察过的,而且除了三文包子铺,就不再刊登卖吃食的铺子的广告,就怕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

    谁知,他们谨慎小心,到头来,却还是被冒牌货给坑了!

    可惜,他们知道是冒牌货没用,要大家都知道,那妇人拿来的报纸是冒牌货才行!

    贺书渊被那两个妇人吵得脑仁疼,刚想要说话,谁知,一直跟在他身边看热闹的霍荣钧,突然一把抢过他手上拿着的冒牌报纸,抖着手上抢过来的报纸,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幸灾乐祸的高声说到:“这舒意报竟是你家出的!之前在书院时,你不是说自己特别穷么,这下赔完钱,你可就真的特别穷了,敢骗小爷的人,全都没有好下场,哈哈哈哈…”

    贺书渊白了他一眼,压根就没去理他这个中二少年,也没有去理会还在一旁哭闹的那两个妇人,只是神色淡淡的开口吩咐到:“宋掌柜,把我们恣意书坊印的舒意报拿几份出来!”

    宋掌柜一听贺书渊的话,先是微微一愣,随即蓦地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猛地现出一丝喜色,忙招手,让伙计进去拿了几份舒意报出来。

    贺书渊从霍荣钧手上,拿过那张冒牌的舒意报,一手拿着恣意书坊印的舒意报,一手拿着那冒牌的舒意报,举到半空,冲人群朗声道:“各位父老乡亲们,你们仔细看看,这两张报纸的不同!”

    大家听他这样说,又是一副十分淡定自信的模样,不由得纷纷往前涌来,去看他两只手上举着的两张报纸。

    可是,看了半响,大家也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同,正要出声质疑之时,贺书渊却又再次开口说到:“大家请看,我左手上拿的,是我们恣意书坊印的舒意报,标题舒意报三个大字,在阳光下仔细看,就会发现是黑中泛红的,因为我们的墨中加了特殊的东西,而且,如果用手去摸的话,就会发现舒意报这三个字,是微微下凹的,而那妇人拿来的舒意报,却不是这样的…”

    围观的人群,随着他的话,纷纷伸手去摸他左手上拿着的舒意报,还有人好奇的歪着脖子,去看他左手上那张报纸的标题,会不会像他所说的那样,在阳光下会有红色泛出。

    站在贺书渊身后的宋掌柜,此时,十分有眼力价的让书坊的伙计们,把刚才从书坊里拿出来的那十几份报纸,发给前排的围观群众,让他们可以仔细去看。

    果然,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人惊讶的高声喊到:“是真的呀!这份舒意报上,标题的三个字,果然是微微下凹,还泛着些红色的!”

    众人见手中恣意书坊伙计发给他们的报纸,真的如贺书渊说的那样,都不禁伸手去拿他右手上的那份冒牌货,来比对。

    结果这一比,不要紧,那份冒牌货,竟然真的没有贺书渊刚才所说的那些特征,众人不禁瞠目结舌,“嗡”的一声议论起来。

    那两个妇人,也同样看到了这一切,脸上的神色,惊疑不定,最后,还是那老妇人,反应的快,梗着脖子,冲贺书渊高声喊到,“就算两张报纸,有所不同,你又怎么能够证明,哪张是你们恣意书坊印的,哪张不是?万一推荐我们去那饺子铺的报纸,才是你们恣意书坊印的呢!”

    她的说法,咋听之下,倒是有几分道理,可是,仔细一想,就知道,她是在无理取闹。

    因为刚刚宋掌柜命人,从恣意书坊里,拿出来的那十几份舒意报,俱有贺书渊所说的那些特征,只有那两个妇人带来的舒意报,没有那些特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而此时,看到竟然有两份不一样的舒意报的围观群众,才反应上来,一直以来,自己心中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这个冒牌的舒意报上,所印的内容,十分的拙劣,故事也好像是把现有话本上的故事,东拼西凑起来的,并不好看,他们一直以为,是因为舒意报缩短了出版天数的原因,报纸的质量,才有所下降的,可是没有想到,原来竟然压根就是个冒牌货!

    那两个妇人并不甘心,还待再闹,贺书渊却沉下脸来,冷声说到:“我已经拿出证据证明,你们所看的报纸,并不是我们恣意书坊所印,是个冒牌货,你们若还要在这里无理取闹,毁我恣意书坊的声誉,那我们就去见官,让县令大人,来主持公道!”

    原本贺书渊拿出证据,就是为了给围观群众看,以消除不好的影响的,并不在乎那两个妇人承不承认,大不了就去见官,反正他有证据在手,也不怕那两个妇人颠倒黑白,随意攀咬。

    他这一硬气,倒是把那两个妇人,给吓住了,见官什么的,她们可是不敢,再说,现在恣意书坊这边,已经拿出了证据,就是去见官,她们估计也讨不着什么好。

    两个妇人凑在一处嘀咕了两句,只能不甘心的让人抬着那顶小轿,灰溜溜的走了。

    围观的人也没想到,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都纷纷聚在一起,兴致勃勃的讨论着真假舒意报的事情,回去后,更是把这件事情,当成一桩趣事,讲给身边的人听,倒是无形中,又为真的舒意报做了回广告。

    站在一旁看热闹的霍荣钧,也没有想到,这么棘手的事情,竟然解决的这样轻松,不禁好奇的凑到贺书渊身前,十分感兴趣的跟在他的身后,开口追问:“你们恣意书坊印的舒意报那几个字,为什么在阳光下仔细看,会发红?你们到底在墨里,放了什么东西?还有,字迹往下凹陷什么的,难道,你早就知道,会有人假冒你们的报纸吗?”

    “商业机密,无可奉告!”贺书渊撇了他一眼,淡淡的回了一句后,就自顾自的往书坊里走去,他当然没法回答霍荣钧,作为一个见识过各种假货和山寨横行的现代人来说,这不是最基本的防范措施么!

    不过,对于贺书渊来说,稀松平常的事情,对于没什么版权保护意识的古人来说,却是极有先见之明的高明之举。

    因此,此时,不仅是宋掌柜,对贺书渊更加佩服的五体投地,就连一向无法无天,眼高于顶的霍荣钧,也都觉得贺书渊神秘莫测,深不见底,越发的觉得他为人极为有趣,忍不住升起了一丝探究之心。

    因此,虽然贺书渊回答的极为冷硬,霍荣钧也并没有如往常那样发飙,而是死皮赖脸的跟在贺书渊的身后,向恣意书坊里走去。

    贺书渊也不理他,跟宋掌柜一边说着话,一边回了恣意书坊。

    谁知,几人刚刚坐定,才喝了一杯热茶,外面就有一个伙计,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冲几人高声喊到:“东家,掌柜的,官府来人了,让东家马上去县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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